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兩人去到方靖之房間時,正好撞上張尋嘉他們三人從他房間出來。他們朝鐘楚時搖搖頭,便知道他們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方靖之的嫌疑急速下降。

鐘楚時沒有什麽過多意外的表情。

方靖之倒是沒心沒肺的蹦噠蹦噠進了房間,掏出自己懷中一直塞着的紅墨水,找到鋼筆後獻寶似的交給鐘楚時:“鐘大偵探——請趕快找到兇手,我的安全就靠你了!”

鐘楚時白了他一眼,扭開那裝着紅墨水的玻璃瓶:“是誰剛剛一臉不情願?”

方靖之吐吐舌頭,損起自己來毫不留情:“是狗!”

鐘楚時失笑,随意吸了一下墨水,抽出一張白紙就想梳理自己知道的線索。也不知道這紅墨水是變質了還是什麽,他的字剛寫下去立刻就在白紙上暈開一大片痕跡,也沒有他所宣傳的什麽不渲染、速幹,顏色倒是紅到發黑。

方靖之看到這一幕咂咂嘴:“質量真差,不知道怎麽宣傳。”

鐘楚時拿着手中的筆,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放下。他有些遲疑的把筆擱在了桌子上,伸出手輕輕的揪起那玻璃瓶,放在鼻子前輕輕聞了聞。

只不過是聞了一下,他的臉色就變了。

看到鐘楚時神色有些凝重地放下玻璃瓶,方靖之再怎麽遲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湊過去也聞了聞自己的玻璃瓶,臉色霎時間就變了:“卧槽,怎麽是血腥味?”

鐘楚時神色少有的嚴肅了起來,招呼着方靖之拿來另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瓶子,将裏面的紅墨水全部倒了出來。

倒出來後血腥味更加濃重,粘稠的鮮血在瓶子裏晃蕩撞擊着,掀起一個又一個血浪,似乎要将人清醒的神志吞沒。

鐘楚時看着那瓶血,眼底有暗芒一閃而過。

自己的那瓶就是純正的紅墨水,但方靖之那瓶卻是血液,而且還不知道是誰的血液。

是随機分配還是這樣刻意安排,為了不想讓他發現什麽?

他想,他不能僅僅局限于物證這一條道路了。

他需要每個人能否作案的時間。

*

【北京時間15點45分】

等他召集衆人來到監控室時,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七個小時了。可這七八個小時內他們翻遍了每一個人的房間,沒有找到任何的兇器,也沒有找到任何沾染血液的東西。

兇手處理東西的手法很高超,現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監控到底有沒有拍到兇手進入黎沿房間了。

由于監控是晚上七點才開啓,而只過了一天還沒被覆蓋,梁纖懿用密碼開機後輕輕松松就找到了昨晚的視頻。

19點05分,是甘沫第一個敲響了黎沿的房門,詢問他要不要為他準備早餐以及早餐的注意事項。

視頻并沒有聲音,大家只能靠口型以及甘沫後來的解釋證明他有沒有說慌。

口型都對上了,行動也對上了,這個看着沒有任何嫌疑。

第二個19點29分的是張尋嘉,進入了房間後什麽都沒拍到,根據他的口述說自己是在給黎沿打針,并閑聊了幾句後自己就退出了房間。

第三個20點06到20點14的是方靖之,根據他的回憶說當時黎沿還什麽事情都沒有,還諷刺了一下他初中就學不好的地理知識,然後他就灰溜溜跑了。

第四個20點32分的是季笙笙,她說本來想繼續找他質問為什麽他不愛她的,但是最後面還是想開了,去窗邊看完風景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到第四個人離開黎沿房門時,鐘楚時有些莫名:“不是,原來黎沿在你們當中這麽受歡迎的嗎?”

衆人都白了他一眼,方靖之哀怨道:“我本來一開始想找你玩的,結果你洗個澡洗半小時!我都回來睡覺了你才出來!”

鐘楚時想到自己昨晚在浴缸睡着了,覺得有點丢臉,決定跳過話題。

最後一個當然就是自己,從一樓聊上去的鐘楚時站在電梯口似乎糾結了一會,最後還是去了距離電梯口最遠的房間。

方靖之一看就炸毛了:“……不是你都來到我房門前了,你就這麽走過去了?”

鐘楚時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

黎沿開門了,鐘楚時也沒進門,只是在門口閑聊了一會,說了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後,鐘楚時也禮貌告別了。

離開時他并沒有回頭看,等再次看監控時,鐘楚時才發現黎沿的目光居然是一直追随到了電梯口,看見他進了電梯才轉身關門。

黎沿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卻依舊什麽話都沒說。

他的目光似乎含着星辰大海,卻用一張網将它硬生生的只束縛在自己的眼眸中,把無數的感情壓抑在自己心中,從不讓任何人知道。

鐘楚時看着那雙眸子怔了怔神,一時間竟不然知道為什麽他會對他有如此大的情感波動。

他突然感覺心一跳,莫名的有些慌亂。他剛想繼續聚精會神地看接下來幾個小時,有沒有其他人進入他房間時,卻看到自己剛按完電梯的那一瞬間,監控頭突然一黑,什麽都錄不到了。

鐘楚時:“?”

衆人:“?”

大家不約而同看向了梁纖懿,她一看這情況也急了,急急忙忙現在開啓監控看看監控頭是不是壞了。但是當現在開啓的時候,監控頭卻是一片清晰,很明顯并沒有人為損害的痕跡。

梁纖懿有些傻眼,她轉向大家,語氣有些凝然:“這麽說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沒有關。”

鐘楚時敲了敲桌子:“那麽你們誰在這個時間後還進了黎沿房間?”

衆人面面相觑,無人應答。

鐘楚時撇撇嘴,也不指望能從這群家夥口中得到什麽答案,繼續側頭看着監控,注意着有沒有什麽遺漏的線索。

方靖之突然在一旁問道:“監控頭那裏是不是有個窗戶?”

回想到剛剛季笙笙說去看風景那一番話,衆人确實想到了那一塊确實有個窗戶,而且剛好在監控死角範圍內。

鐘楚時有些意外地看向方靖之,打了個響指:“也就是說,有人趁沒有人注意到那片死角的時候,從一樓爬上了三樓,蓋住了監控。”

見衆人都看向自己,鐘楚時攤攤手:“我只是把你們所假設的說了出來而已。”

他有些想笑一下活躍氣氛,卻發現嘴角怎麽也扯不起來,那雙黑如墨汁的眼眸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甚至把他的思路都弄成了一團亂麻。

不能這樣下去了,他畢竟只是一個陌生人。

鐘楚時輕輕松了口氣,招呼着衆人下樓看看有沒有什麽繩索掉落。自己則和方靖之去了三樓窗戶邊。

窗戶邊似乎已經被人擦過了,連一點灰塵的痕跡都沒。方靖之拉着他想找一些像鞋蹭刮牆壁留下來的東西,但是木牆上怎麽能指望找到這些痕跡。

方靖之長長的嘆了口氣:“鐘楚時,我覺得我配不上華生這個稱號。”

鐘楚時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配不上就配不上吧,你值得擁有火化的未來。”

方靖之:“……”

還是那句話,你的安慰,讓我心寒。

他一聽這話瞬間打了雞血,拉着鐘楚時繼續跑每一個人的房間裏,繼續去尋找線索。

在兩人在走廊中奔跑時,鐘楚時刻意聽了聽,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臉上不自覺的挂了一抹笑容。

*

一夜無事。

方靖之因為害怕連夜搬來和鐘楚時睡,在睡前絮絮叨叨說了半個多小時話後終于被忍無可忍的鐘楚時威脅說再說話就把你丢出去後,果斷地閉上了他那張麻雀嘴巴。

第二天衆人在客廳集合時,也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方靖之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條狗命是保住了。

甘沫眼底有烏黑痕跡,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又沒有睡好。她打了個呵欠,洗了把臉後才走到鐘楚時面前:“鐘楚時,昨天我和笙笙去你們所說的那個窗口樓下檢查時,好像發現了什麽白色的東西,但是太晚了我沒有打擾你們,也沒有去撿,你們一會去的時候看看吧。”

鐘楚時應了聲,方靖之已經自己一個人噠噠地沖了出去,不一會用塑料袋拿着個東西噠噠噠地沖了回來。

鐘楚時有些神色複雜的看着方靖之,突然覺得他像自己養的一只狗。

方靖之看見偵探看自己的眼神明顯不對勁,眼睛一眯:“你在想什麽?”

鐘楚時搖搖頭:“我在想要不要買狗糧。”

方靖之:“?”

大偵探不說人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方靖之在短暫的詫異過後也就果斷忘掉,把他剛剛從草叢裏撿到的白色物體放在了桌面上。

是支針管。

針管裏面滿是紅色不知名液體,甚至還漏了些在塑料袋上。鐘楚時“斯”了一聲,戴着手套将針管拿起來,突然想到了什麽,跟衆人說:“你們打開一下昨天分自己的紅墨水,看一下有沒有什麽異常?”

衆人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落翻出自己的紅墨水,打開後統一放在了桌子上。鐘楚時注意到有些人要很用力才能打開,有些人卻輕輕一扭就扭開了。

而輕輕一扭就扭開了的那些人,方靖之過去聞了聞,小聲和鐘楚時報告道都是血腥味。

再看看手中的針管,似乎一切都明了。

兇手在黎沿死後,還抽出了幾管血,注入到了紅墨水玻璃瓶裏,以假亂真混入了真正的紅墨水裏面,還特地調整了位置,讓紀漾分發時先拿前面不是血液的,再分後面是血液的。

而密密麻麻的針插在上面,估計就是為了掩蓋針管造成的傷口。

但ta的方案也有不确定性,如果鐘楚時不是坐前面那幾個位置,那麽到他手上的就會是血液的墨水玻璃罐,鐘楚時就會早一步意識到兇手這麽幹了。

兇手有些惡趣味地在賭,但也有一種盲目的自信——你看,就算我蹦噠到了你面前,你發現了我用血液當紅墨水,但你一樣抓不住我。

鐘楚時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眯了眯眼。

盲目的自信,精湛的作案手法,死者平靜的死狀,混亂的關系……這一切好像在說明着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告訴。

鐘楚時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是這些蛛絲馬跡卻無法連成串,更加無法明确的指向是誰。

主要還是線索。

鐘楚時迎着光好好地看了一眼塑料針管,也沒發現有什麽指紋的痕跡,也只能暫時先放下,繼續去找其他線索。

畢竟還有五天,他就可以等來警察的幫助了。

但是他們得首先活過五天。

*

【北京時間6月24號 20點12分】

又是一天無功而返。

鐘楚時心情略微有些暴躁,方靖之于是拉着他跑去了海邊,美曰其名放松一下心情。

此時已經是晚上了,遠處的天空升起一輪明月,灑下慘白的月光照亮了玫瑰島,給人身上也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兩人穿着洞洞鞋在沙灘上無目的地漫游着,方靖之時不時跑到海邊對着海浪猛踢一腳,在濺起的水花中笑得跟個孩子一樣。

鐘楚時低着頭看着沙灘上被海浪沖上來的貝殼,仔細回憶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突然想到了什麽,擡眸看向遠方玩水的方靖之:“方靖之。”

“哎。”

方靖之頭也沒回,繼續向着海邊走去,直到海水沒過了他的膝蓋才停住步伐,“大偵探又發現什麽啦——”

鐘楚時失笑,看着遠方的背影,總覺得他的行為有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幼稚:“我只是突然想到一個故事,之前我所經歷的案件發生的,覺得很好玩,想講給你聽。”

方靖之一聽這話起勁了,踩着水跑回了鐘楚時身邊,兩人一邊乘着月光,一邊在沙灘上慢慢的行走着。

“應該是在我五年以前,我曾經遇到一個案子,裏面的人就稱呼他們為小沈和小媛吧。”

“小沈和小媛本來只是萍水之交,可當他們有一次去逛絲綢展時,無意間同時看上了一幅用白絲綢織成的畫,可能是因為那幅畫的內容并沒有人能看得懂,所以他們兩個能看懂的人幾乎是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過了一年,小沈抱着一束百合花,對着小媛表白了。兩人也甜甜蜜蜜的生活在了一起。”

方靖之聽到這的時候點了點頭:“一個很正常的愛情故事。”

鐘楚時笑着搖了搖頭:“我當時了解到這的時候也以為是,但是後面誰又說的準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可突然間有一天,小媛發現小沈醉醺醺地走了回來,她往樓下看了看,發現他居然是開着車回來。”

“‘酒後駕車是犯法的啊。’小媛是這麽對小沈說的,但小沈絲毫不在意,哪怕小媛眼睛都紅了,小沈也沒有當回事,每天繼續出去喝酒,喝完酒之後醉酒駕車回來。”

“可如果這一切沒發生什麽事還好,可偏偏有一次他酒後駕車撞了人,逃逸了。”

“這已經不僅僅是酒後駕車這麽簡單了,他還牽扯到了一條人命。”

“小媛當時哭着求他,求他去自首,但是小沈不願意,因為他痕跡做的很幹淨,警察一定發現不了是他撞的,他安慰小媛,說自己一定會沒事,我們一定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他話音頓了頓,方靖之被勾起了興趣,繼續問道:“那最後小沈自首了嗎?”

鐘楚時沉默了一會:“沒有。但小媛和他分手了。”

“我為什麽會接到這個案子呢?因為小沈死了,所有人都不相信會是小媛殺的他,但結果真的是因為小媛不想看他誤入歧途,也不想他害更多人命,殺了他之後自己就去自首了。”

“我當時破這個案子的時候其實挺迷茫的,我知道小媛殺人不對,她應該及時向警察彙報,但是她殺了人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的話音的最後幾乎聽不見,方靖之拍拍鐘楚時的肩膀:“沒關系,最起碼她也挽救了其他人的離去嘛,即使她做的不對。”

鐘楚時朝他笑了笑:“這個故事其實還蠻讓我感動的,我沒有想到有人為了愛居然做到這個地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海面上,像是覺得有趣,一時間眼底有些寒芒:“所以我在想,正是因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殺人,而且這一次的現在明顯不像仇殺,黎沿身邊的財物也沒有損失,那麽唯一給我的解釋,這個可能就是情殺。”

他随意撩了把頭發:“但我也只是猜想,畢竟唯一有這個嫌疑的季笙笙人都沒把黎沿得手,堅持了五年也沒見她幹過這種殺人的事情。”

方靖之順着這個方向思考了一下,倒是有些認同:“還真有可能,沒有外傷,安詳死去的面容,怎麽看都不像有掙紮的樣子,像是因為知道面前人不會害他,下意識的一種放松。”

鐘楚時一頓,笑道:“你倒是有理。”

兩人順着陸風的方向,圍着玫瑰島慢悠悠地晃了一圈,直到九點多的時候才回到鐘楚時的房間。方靖之絲毫沒有一些作為客人的自覺,直接癱在了鐘楚時的床上,收獲一個白眼後無所謂的笑了笑:“鐘大偵探——你最好了——”

鐘楚時白了他一眼,心情卻莫名其妙的放松了下來,他笑着推了推他,道:“別貧了,你說說你現在感覺誰最可疑,順便來推推案發現場?”

方靖之一見這話彈了起來,雙眼發光看着鐘楚時:“我去我早就有一個懷疑對象了!但是我一直沒敢說出來,就等你這句話!”

鐘楚時擡眸看了一眼正在下床的方靖之,看着他走到窗邊無意識撥動着那幾朵紅玫瑰,才聽到他的話順着風,一下撞進了他的耳朵中:

“我覺得,張尋嘉是最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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