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唐萌從廚房走出,看到了煙霧中的唐父。

又發生什麽了。

唐萌冷冷地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內心音有一天可以如此冷硬。

“以後管好你的發情期,不要在發情期随意外出,做出婚前被alpha标記這種掉價的事情。”這是唐父說的第一句話。

和書中的唐父說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書裏的唐萌是發情期去了任家,外面的人傳得沸沸揚揚,于是唐父失望地說:“你怎麽沒管好自己的發情期,做出這種掉價的事情。”

他甚至都不清楚唐萌這是意外發情。

“修竹,小寶是意外發情了。”唐母在一旁小心翼翼為唐萌說情。

“如果提前打抑制劑,就不會有意外發情。”唐父口吻強硬。

“打了的,他去醫院的時候就打了,只是運氣不好,剛打完沒多久發情期就來了,可能是測了精神力,消耗太大了,身體吃不消。”唐母為唐萌解釋道。

“那就是不夠提前。”唐父的眉頭緊鎖,語氣已經透出濃濃的不悅,顯然為唐母這幾次三番的求情感到不耐煩。

于是唐母也不敢再說了。

唐父威嚴的視線終于落在了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身上,他接着教訓道:“你一個omega申請什麽軍校,鬧出這樣的笑話。”

唐萌緊閉的上下牙都碰到了堅硬頑固的彼此,那些一直未開口說出的話仿佛化為沉悶的郁氣,從喉頭一路沉到胸口。

“那如果我真的能入學成功呢?”唐萌盯着唐父的雙眼,“誰會變成新的笑話?”

朦胧的煙霧後,是一雙和唐母極為相似的眼睛,只不過唐母的眼神總是柔順怯懦,宛如家養的寵物貓,而這雙更為年輕明亮的貓眼,卻如蟄伏在大霧後的野生貓科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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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父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便是更深的不悅,他冰冷地評價道:“你變得不安分了。”

“哎粥好了。”唐母拉着唐萌的手,推着唐萌去廚房,“小寶,快去給你爸爸盛粥好不好?”

那雙眼裏帶着無聲的祈求,連同抓得唐萌有些微微發疼的手,都是另外一種懇求。

唐萌感覺這雙眼睛好像快哭了。

所以他安靜地走向了廚房,身後是唐母不斷勸慰唐父的聲音,無非是什麽“小孩子胡鬧一下他知道錯了”、“修竹你先消消氣”……

再後面的話他聽不清了。

唐萌揭開鍋,粥還沒炖好。

他站在粥前,看着鍋底火焰的跳躍。

小時候的唐萌踮起腳尖,看着火舌的舔動,嗅着淡淡的粥香,忍不住對一旁的母親說:“媽媽,粥怎麽還沒好啊!我都要餓死啦!”

那溫暖的大手會輕輕刮一下他的鼻頭,“小饞貓。”

小唐萌抱住母親的腰,不依不饒道:“哎呀小饞貓要餓死啦,媽媽我們出鍋吧!”

“不行哦小寶,粥要炖半個小時,如果提前出鍋,味道就不好吃了。”記憶裏母親的神情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如此深刻刻在了幼小的唐萌腦海中,“你要學會耐心一點,等着火慢慢燒,粥慢慢炖,最後才能慢條斯理享用美食。”

我要學會耐心一點。

粥會燒好。

我會變成alpha。

媽媽的心病也會變好。

唐萌垂着眼,看火舌不急不緩舔舐着鍋底,他所有的情緒似乎也就都這樣平靜下來,客廳裏仍舊能出來父母的聲音,隔着門,那些聲音好像變成了沙沙的雨聲。

等站到腿發酸的時候,粥也煮好了。

唐萌拿出盤子和碗,一勺一勺盛粥,他端着盤子走出廚房,不去看坐在桌前的唐父,他把第一碗粥擺在主位,第二碗給了唐母。

“怎麽不給你自己盛一碗?”唐母溫柔地拍了拍唐萌的手,“快去吧。”

于是唐萌轉身走向廚房,他走的時候聽到唐母說:“你看這孩子,他也知道自己錯了,都不敢盛飯吃了……”

唐萌聽到唐父冷哼了一聲。

唐萌依舊很平靜,他平靜地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擺在桌前,坐下,沒有拿起湯匙,因為唐父還沒動,所以桌上沒有人可以先動。

唐母看着低氣壓的父子,她的嘴巴已經幹了,其實今晚她也沒做什麽,不過是炖了一鍋粥,說了一會兒話,怎麽現在的身體卻格外疲憊呢?

她露出笑容,柔聲道:“今天小寶告訴我……”

她想說點能緩和父子關系的話,其實說唐萌機甲比賽取得了好成績肯定是最好的。

可萬一下把小寶輸了怎麽辦?難得有小寶那麽喜歡的事情,如果小寶輸了,丈夫又加以批評,小寶或許就不再喜歡那樣東西了。

她知道小寶其實是一個很像貓一樣性格的孩子,要順毛去誇。

小時候的唐萌對烹饪是感興趣的,她做飯,小唐萌就搬個小板凳在一旁看,後來小唐萌做了人生中第一頓飯,那是一鍋粥。

要做粥看似簡單,實則不易,雖然她配料幫唐萌提前放好了,可火候太難把握了,多炖一會兒,少炖一會兒,都會影響粥的口感。

小唐萌做的粥在小朋友裏算是很不錯的了,甚至比得過一些大人。

可惜唐修竹的舌頭太挑。

他只嘗了一口,丢下一句不好喝,就走了。

在那之後,唐萌便不太愛做飯了。

說唐萌直播合同能賺很多錢應該也不錯,可合同到底也還沒簽,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麽陷阱。

她對這些合同總懷着敬畏之心,擔心白紙黑字裏藏着看不見的陷阱,如果唐萌真的要簽了,讓丈夫過目檢查是可以的,但既然唐萌目前還沒有這個意思,那就先不說吧。

既然這些都不能說,她似乎也沒有什麽新奇有趣的事情能告訴丈夫了,畢竟她關注的那些事情上不了臺面的,改良什麽新菜譜、複原什麽舊菜譜的事情,怎麽能轉移丈夫的注意呢?

于是唐母柔聲道:“星網上有個美食專區,現在做飯在網上就能吃到跟真的一樣,這項技術真厲害啊,不知道我能不能試試看?”

唐父皺眉:“你想讓我吃虛拟食物?”

“不是不是,我是想看看我能不能也去當那什麽美食博主,反正家裏做飯我閑着也是閑着……”

“拿着我給你的錢,每個月去給別人做飯?”唐父問。

唐母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你是什麽意思?”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好沉重,生活就像一架天平,丈夫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都變成一個個砝碼在天平的一端,而她身上除了丈夫給予的東西外,再也沒有什麽屬于自己的物品了,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的心髒押在天平的另一端。

她的心變得好沉好沉,為了保持那架天平的平衡,她的心髒似乎要沉到脫離她這具軀殼了。

她按住自己的心口,試圖把那顆快要脫離出去的心髒頂回去。

手壓得越重,呼吸就越暢快,她也就能說出話來了。

唐萌盯着面前熱氣騰騰的粥,淡淡的白霧往鼻尖浮動,明明是香甜的氣息,他卻仿佛聞到了讓他作嘔的煙草味,郁氣不斷往下沉,沉到了胃裏,把胃撐得鼓鼓囊囊,像一個氣球,一個在他身體裏不斷擴張的氣球。

而唐母在他耳畔邊,帶着悲哀怯懦口吻,哀求着說出“我們吃飯吧修竹”時,吐出來的尖銳字眼就像一根根針,從第一個字開始瞬間紮破了撐到極限的氣球,那些積攢的郁氣從單薄的皮囊裏沖出來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那樣龐大的能量往外傾瀉。

他好像永遠也無法學會耐心等待。

等待那鍋粥慢慢被炖好。

等待他慢慢變成alpha。

明明已經被火烤了這麽久了,還非要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急急忙忙掀開鍋,被白色煙霧遮蔽住全部視野。

“媽媽想去星網做美食博主,不可以嗎?”

“拿了你的錢就不能給別人做飯,是不是要把這些年全部錢都還給你?”

“那你怎麽之前吃別人做的飯時,不把吃了媽媽這麽多年的飯吐出來呢?”

“難道吐不出來嗎?”唐萌冷冷道:“真稀奇,我聞到你身上的煙味快要吐了,你這個抽的人怎麽不吐呢?”

餐桌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唐母呆在原地。

哪怕是唐父都愣住了,随後,便是勃然大怒!

在極致的怒氣中,理智節節斷裂,A級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生理性逸散,如旋風般逸滿整個餐桌。

唐萌聞到了唐父信息素的氣味,那是天竺葵的氣息,一種看起來好看,有一定藥用價值、但聞起來并不好聞,甚至對唐萌來說有些發臭的花。

真是像極了唐修竹這個人。

唐萌坐在椅子上,艱難忍受着外放的濃郁信息素,或許還要感謝任朝北下午信息素的洗禮,作為S級alpha,他的信息素一旦外放可比A級alpha要有攻擊性多了,唐萌甚至在這窒息的空氣中,還能面無表情地張開口——

“唐修竹你瘋了!”唐母用這輩子唐萌從沒聽過的音量歇斯底裏道:“小寶他在發情期!”

唐萌呆怔地轉過頭,看到渾身都在發顫的母親撐着桌面站了起來,她被面前那個alpha永久标記過,她身上的每一道神經都在戰栗着顫抖訴說着跪地臣服。

但她走到了唐萌面前,拉住了唐萌的手,就像兒時每一次狂風暴雨,在唐萌害怕風雨聲的晚上抱住了唐萌,輕聲道:“小寶不怕。”

“媽媽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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