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林羨從事的工作偶爾會和這些測試題打交道,在他見過的那麽多人裏沒有一個人的情商和共情能力分數能比春生更高。

雖說用冰冷的數字給人類的情感定義标準很難獲得所有人的認同,但不得不說的是在很多時候冰冷的數字可以清晰說明一些問題。

對一個人來說,過高的共情能力有時候可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因為首先再平常的事情在這個人眼裏恐怕都另有一種解讀,共情能力高的人很容易吸取他人發散出來的負面情緒,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從而達到共情,可能是痛苦的也可能是沮喪的。

而且過強的感性能力會影響理性思考,失去理智判斷的能力,所以在絕大多數人眼裏共情能力太強是弊大于利。

而在智商與情商的關系裏能夠确定的一點是沒有智商就沒有情商,春生的特別之處就在于他是有智商的,只是比普通人低,又比特殊人群高。

林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所以他對春生産生了一定的興趣和好奇。

但魏庭之不為所動,他抽出文件袋裏的幾張紙看完就收好丢還給林羨。

林羨拿起文件袋,問了句,“放他回去嗎?”

魏庭之擡起眼皮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不要多事。”

林羨心裏一動,驚訝地看向魏庭之。

在他看來魏庭之把這個人帶回來就是想查查底細而已,查清楚春生和魏家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那就說明了他只是意外卷入其中,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如果真的是無關緊要,魏庭之為什麽不放他回家?

魏庭之沒有向林羨解釋什麽的打算,讓他正事說完了就出去。

林羨讓他攆習慣了,拿起文件袋就走,因為魏庭之就是這樣的,他要求這世上的所有人沒有正事不要到他跟前轉悠,于是疼愛這個孫子疼得沒邊的魏老爺子将魏家其他人都趕出了這能住下整個家族的大宅,就為了把魏庭之留在随時能看到的跟前。

就連魏庭之的父親,魏氏天榮如今的當家人魏琛也不例外,只能搬到外面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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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能住下魏家幾十口人的大宅一大半房間都是空着沒有人使用,四處靜悄悄,沒有一丁點雜音。

春生對此感到十分無所适從,他從小到大待的環境都是嘈雜熙攘的,白天時會有很多人和很多聲音,可是這兩樣都是這座大得離譜的房子所沒有的。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待在這個房間裏,但是想着這裏好像是晚晚的家,那要他待在這裏的人就是晚晚便忍耐了下來。

房間門其實一次也沒有鎖過,一到飯點就有人來給他送來食物,但春生一下也沒碰過。

在三次把食物原樣從房間裏拿出來後,傭人心裏也有些沒底,她不敢直接去找魏庭之說,便把春生白天什麽也沒吃的事情告訴了林羨。

林羨想了想,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不在家的魏庭之,而是親自去見了春生。

春生住的房間很偏,他所在的那棟建築是十幾年前蓋起來的,很多年沒人住,但因為有傭人每天打掃才沒有丢了人氣就此荒廢。

林羨進門的時候房間裏空無一人,在跟随一起而來的傭人提醒下才知道春生藏在床底下。

林羨的矜持和教養斷不可能為了藏在床底的春生而趴在地上,所以他只是走到床邊略俯下身,“春生,送進這間屋子的食物是給你準備的,你可以全部吃完。”

床底下安靜了幾秒才飄來怯弱的聲音,“我沒有帶錢。”

他離開家的時候暈暈乎乎的,一分錢也沒帶出來,他很怕他吃了那些食物沒有錢可以付。

“不用你付錢,我們從來沒說過需要你付錢。”

床底下的人沒應,也不知道是不相信還是有別的原因。

林羨直起身讓傭人留下吃的便離開了。

漆黑夜幕下,如一座龐然大物落在山林間的私宅燈火通明,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下是明亮的路燈和修剪齊整的結縷草草坪,空氣裏還飄蕩着灌木花叢的芬芳香氣,馨香怡人。

魏庭之極少忤逆魏老爺子的意思,魏老爺子讓他晚上和韓妍妍一起吃晚飯,他雖然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依着魏老爺子的意思抽出時間去吃了個在他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晚飯。

等他回來,魏老爺子迫不及待地探他口風。

“怎麽樣?”

魏庭之努力回想了一下晚飯,他只能想起來螃蟹很新鮮,“味道還行。”

“我是問你妍妍怎麽樣?”

不擅長記人臉的魏庭之只能想起來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孩有一頭長發,“頭發很長。”

在心裏幾乎把韓妍妍當成半個孫媳婦的老爺子仍不死心,“有時間多接觸接觸,妍妍是好姑娘。”

魏庭之則是不發表任何意見。

從魏老爺子那兒出來,他回房間的路上碰見了還未離開的林羨,微蹙着眉問:“你怎麽還在這?”

林羨沒在意他的逐客令,笑着說:“替你安撫小狗去了。”

魏庭之微眯起眼睛,“我沒養狗。”

林羨搖搖頭,“如果你不想放人回去那多少得上心點吧,春生被你帶到這裏後可是什麽也沒吃,他還以為那些送去他房間的食物是要花錢買的所以不敢吃。”

大概是因為腦海裏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雙濕漉漉的狗狗眼,魏庭之平靜無波的內心忽然掀起了極細小的漣漪,但很快又重回平靜。

他淡淡地掃了眼林羨,“不要做多餘的事。”

林羨聳肩,“那算我多管閑事。”

魏庭之回到房間那雙狗狗眼卻仍是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

他無法完全肯定眼睛的主人是不是春生,但這種微妙的既視感讓他很難忽略,還生出了點想要求證的念頭。

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他只要去看一眼春生就知道狗狗眼的主人是不是他,但因為沒想明白确認過後又要怎麽樣,所以魏庭之并沒有去找他。

他不想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情,他今天已經用晚飯時間做過無意義的事了,所以今天的無意義額度已經用完了,他不會再為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花費時間和力氣。

與此同時,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的春生鼓起勇氣推開房門。

門外的走廊還是像白天時一樣,又長又安靜,雖然亮着燈但卻有種昏暗感,他屏住呼吸仔細聽,想聽到一點聲音但是什麽也沒有,他連電流聲都聽不到了。

這種靜悄悄讓春生想起了福利院,他成年以前住的福利院也有這樣一條又深又長的走廊,每到晚上熄燈的時候窗外樹影落在走廊上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怪物,他怕得白天不敢喝太多水就是擔心晚上要穿過這樣的走廊去上廁所。

想到這,春生小心翼翼地縮回腦袋,輕手輕腳地把房間門關上,不敢出去。

房間亮着燈,但窗外卻只有黑漆漆的香樟樹,春生還試過想把窗戶推開可是沒能成功。

大晚上他精神得像只貓頭鷹,滿房間轉悠,來回亂走,急得抓耳撓腮又手足無措。

他好想回家,這裏雖然比他家大很多也很漂亮,但他在這裏一點也不舒服,比起待在這他更想回西角路,可是晚晚在這呀!他不能丢下晚晚自己回家,而且他要是回家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一想到再也見不到晚晚了春生心裏就很難受,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想回家”和“想再見到晚晚”給扯成兩半。

他獨自糾結難過了很長時間,直到困得受不住了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太陽剛升起春生就醒了。

昨天一天給他送吃的女孩子們給他送來了洗漱用品和早餐。

春生沒再像昨天一樣一來人就躲在床底下,因為他已經完全确定了她們不會傷害自己,自己是安全的。

吃過早餐,春生又心癢癢地想回家,畢竟往常的這個時候他人已經到工地準備開工了,可他現在卻只能待在這個房間裏什麽也做不了,他不能去上班賺錢,也見不到晚晚。沒有人告訴他他需要做什麽,好像他只要待在這個房間裏就可以了。

春生愁眉苦臉地待在房間裏,眼看着窗外的太陽越升越高,陽光鋪滿了他所在的房間,他能很清楚看見空氣裏飛舞的塵埃。

他小時候經常能看到,此時再看也像第一次注意到那般,看得入神,直到窗外傳來孩子們嬉笑玩鬧的聲音。

這是他來到這後第一次聽到這麽熱鬧的聲音,忍不住從地上彈起來,撲到窗戶上往下看。

原本寂靜無人的樓下花園不知從哪跑來了一大幫孩子,粗略數大概有十一二個,一人手裏端着把水槍,正在互相滋水。

春生被他們吸引了,兩只手貼在玻璃窗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們玩,他還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水槍,顏色飽滿漂亮,能儲裝很多的水,好像怎麽打氣滋水都滋不完。

他在樓上看,樓下嬉鬧的孩子們很快就發現了他。

“快看!上面有人!”

“那是誰?是敵人嗎?”

“是敵人!我們上去抓他!跑最後的笨蛋晚上沒有蛋糕吃!”

一群半大孩子們忽然興奮地跑起來,發出怪叫聲沖上樓梯,一邊往水槍裏打氣一邊要去抓房間裏的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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