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樓下這麽一大幫人跑上來春生想不注意到都難,他幾乎立刻反應過來他們是跑上來抓自己的,腦子空白了一瞬後驚慌地轉身跑去将房間門鎖上。
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房間能聽到走廊上的動靜,一群最大不過十歲的孩子吵吵鬧鬧地沖上樓梯,在深長的走廊上見一個門就用水槍砸,能推開門的就踩着髒兮兮的腳印往房間裏跑,推不開門的就拿腳踹,踢得門板哐哐響。
春生後背貼在門上,心跳快得像打鼓,聽着走廊上越來越近的聲音,害怕得手腳冰涼。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兇的小孩子,像魔王一樣,比福利院的走廊上那些張牙舞爪的樹影更可怕。
畢竟樹影再張牙舞爪像妖怪也不是真的妖怪,也不會欺負人,可是這些狗都嫌的小孩會,他們抱着水槍不把任何大人放在眼裏,因為他們人多,頑劣起來破壞性也是幾何數增長。
很快,這幫小魔王們就找到了春生所在的房間,年紀最大的幾個端起手裏的水槍用力砸門,惡聲惡氣,“裏面的人出來!不出來我叫我爸爸開除你!”
春生一聲不吭,動作特別利索地趴到地上,躲進床底下。
門外的人沒有走,因為他們發現了房間門是從裏面反鎖上的,不像之前的房門是因為鎖頭老舊才一時擰不開門把手。
在意識到房間裏确實有人後,這些霸道橫行慣了小少爺們頓時更加興奮,水槍打氣的噠噠聲在走廊上響成一片。
“我數三下!一!”
春生用力捂住耳朵,可是門外的倒數聲還是拼了命地往他耳朵裏鑽。
“二!”
“三!”
最後一聲“三”是門外所有人一起喊的,比起前兩聲都要響亮,春生用力閉緊雙眼,好像已經看到了房間門被人用力撞開的一幕。
但想象中的巨響并沒有出現,因為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和一輛送餐車,那是來給春生送午餐的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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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女傭人不是沒聽見走廊上的聲音,但她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一幕,一時愣怔在原地說不出話。
而小魔王們看見有人來了,忽然興奮地調轉目标,暫時放棄了躲在房間裏的春生,端起水槍嘴裏怪叫着朝傭人跑去。
這一幕別說是女傭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就是換個中年男人站在這也很難不會感到驚慌失措,所以走廊裏爆發出了尖叫聲。
女傭人被他們吓得雙腿發軟,無助地坐倒在地,被端着水槍趕來的小魔王們圍攻。
多得數不清的水流滋滋往傭人身上噴,弄花了她化着淡妝的清秀面孔,也打濕了她盤起的長發和身上的制服。
這幫年紀雖小,但脾性十足惡劣,毫無家教可言的小男孩們無視了傭人的尖叫聲和求饒,見送餐車上有水果和意大利面,抓起盤子就把食物全部倒在傭人身上。
女傭人被欺侮到如此境地早就忍不住淚水,雙手捂臉難堪地哭起來。
本該寂靜無聲的走廊一時熱鬧極了,有水槍滋水聲也有小男孩們惡作劇得逞的怪笑,期間混雜着女傭人委屈至極的嗚咽。
這些聲音春生全聽見了,尤其是女傭人的哭泣聲,他眼神呆呆地看着房間裏的踢腳線,剛才差點就被抓住的慌亂和恐懼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滿腦子只剩下女傭人的哭聲。
怎麽能欺負女孩子?!她都哭了啊!
春生無比氣憤地從床底下爬出來,用力打開房門,對着走廊盡頭的人大喊:“我在這裏!”
他這一聲喊成功吸引了小魔王們的注意力,見藏在房間裏的人竟然出來了,小魔王們馬上調轉目标,端着水槍朝春生跑去。
春生一看自己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扭頭撒腿就跑,跑過走廊和樓梯,沖出一樓的大門。
他在前面頭也不回地狂奔,小魔王們就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一邊追還要一邊喊:“站住!你給我站住!”
春生毫不理會,他不認識路就只知道要往前跑,哪裏有路就往哪裏跑,不知不覺他越跑越遠。
魏家私宅的房子是新舊相接的,以前蓋的在側後方,新蓋的則在前面。
春生的逃跑路線是順着牆跑的,等于是繞着看似連綿不斷的房子跑了一個半圈,自然而然地就從偏僻點的地方跑到了正門,連帶着身後跑得面色發白的小魔王們。
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小,不僅吸引了傭人們的注意,連私宅的保镖們也被驚動了,清一色黑西裝的壯漢牽着狗繩出現,油光水滑的羅威納犬扯着脖子對春生狂吠,兇悍得春生臉色發白,一下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他不敢跑了小魔王們敢,為了追春生跑在最前面男孩對牽狗的保镖大喊:“放狗咬他!他要是跑了你們全部開除!”
保镖們冷着臉沒有理會,但也沒有帶着狗離開。
等小魔王們都跑過來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滋滋往站着不敢動的春生身上噴。
而一開始叫保镖們放狗咬人的男孩則是非常氣憤地抓着水槍往保镖臉上噴,“你們竟敢不聽我的話!我要叫我爸爸開除你們!”
嚣張跋扈的模樣實在看不出他只有十歲。
保镖們不躲不閃,牽着狗站在原地像石像一般,只有羅威納犬還在兇惡地沖抱頭蹲在地上的春生叫喚。
林羨聞聲趕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一時間也失去了語言能力,無奈地看着這群頑劣過頭的小男孩無法無天地玩鬧。
這些孩子全都是魏庭之堂兄堂姐的孩子,照輩分上得叫魏庭之一聲堂叔。
今天是那喊着要把保镖都開除了的小男孩的十歲生日,是他的父親在得到魏老爺子的允許後才能到這裏慶祝生日的。
林羨在他們來之前就想過他們可能會惹出什麽亂子來,可怎麽也沒想到他們能下車還沒兩小時就把春生找出來還追着人欺負。
眼看着老實巴交的春生讓這幫小子們滋水滋得全身濕透,蹲在地上抱着頭的可憐樣心裏一時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沒有出聲阻止。
要知道這些小男孩的爸爸媽媽們可都是天榮的高層,是魏老爺子的孫子孫女,他一個外姓人這種時候不管怎麽說都輪不到他來出頭,更不必說昨天魏庭之還一再警告他不要在春生的事情上多事,于是林羨只是袖手旁觀。
他正默默注視春生在太陽底下縮成一小團的身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把水管拖過來。”
林羨聽出這是魏庭之的聲音,驚訝地轉過臉,就見不知何時,魏庭之領着一個保镖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魏庭之看也沒看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場鬧劇,站在他身邊的保镖正把一條黑色的水管拖到腳邊,長長一條黑色管道簡直像蛇一樣盤在草坪上。
林羨注意到水管上還別着一個增壓器,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默默地往後退,退到一個安全的範圍。
只見魏庭之兩手插兜,淡淡說了句,“開水,哪個聲音大就噴哪個。”
他話音剛落,保镖緊握在水中的水管頓時噴出一道有力的水柱。按照魏庭之所說的,哪個聲音大就噴哪個,那麽首當其沖的當然就是今天的小壽星。
“啊啊——”
強勁的水柱打在人的身上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魏子睿就疼得尖叫,兩條腿撲騰着要躲,可他往哪躲水柱就往哪噴,把他全身澆透後水柱又調轉方向往其他男孩身上噴,有一個算一個,強有力的水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們身上,疼得他們哇哇慘叫,哭着喊爸爸媽媽。
一直蹲在地上沒有出聲的春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是聽到小孩喊救命了才敢擡起臉,然後眼睜睜看着剛才還特別可惡的小男孩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然而他們哭得越大聲魏庭之就越覺得他們煩,他不松口說停下保镖也不敢停,只能挨個拿水管澆。
雖說現在是夏天,快中午了太陽也大,但是這幫小子們最大也不過才十歲,小的只有七八歲,就算要給個教訓其實也用不着這麽狠,但魏庭之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麽做算狠,他就是煩透了他這些堂侄,鐵了心要教訓他們,林羨都不敢開口勸。
春生自發現了魏庭之後眼睛就連一秒也不舍得挪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看,越看越覺得奇怪,明明是這張臉沒錯,但是感覺完全不對,這種“不對”讓他把一聲晚晚牢牢放在肚子裏,不敢這麽叫他。
大概是春生的眼神太熱烈,他一眨不眨地注視還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深潭般漆黑的眼眸漫不經心地一轉,竟是對視了。
魏庭之淡淡地看着那雙濕漉漉的狗狗眼,眼看着他腦海裏總是會在各種不經意的時候悄悄浮現的狗狗眼和眼前這雙眼睛完美重疊,他終于也完全确定了腦海裏那雙眼睛的主人就是這個叫春生的人沒錯。
強勁的水柱仍在繼續,因此噴灑出來細小水珠大量彌漫在空氣中,正午的太陽光照射其上,光線被空氣中的水滴折射及反射,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彩虹。
顏色夢幻又絢麗的彩虹下是蹲在地上渾身濕透的春生,站在遠處的魏庭之沉默地和他對視,随即輕擡了一下手腕。
保镖見狀連忙關上水。
小魔王們像落湯雞一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魏庭之充耳不聞,他正在看春生頭頂上逐漸模糊的彩虹,冷聲道:“趕出去。”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說春生,連春生都這麽以為,所以離春生最近的保镖直接上前要去拽他。
但魏庭之聲音更冷,“我沒說他。”
保镖瞬間收回還沒來得及碰到春生的手,轉而拉起坐在地上哭鬧不停小男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