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春生站在月季花叢邊上定定地望着那扇燈火通明的大門,他跟着花匠做事的時候常常能看見那扇門,他也知道魏庭之就住在那扇門裏,只是他從來沒有進去過。

此刻見一個女人怒氣沖沖地走進去,春生不免有些擔心,怕發生什麽事,也怕那個人是沖着魏庭之去的,便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可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扇門一直靜悄悄的,沒有聽到聲音。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距離有點遠,就算有什麽聲音他也不一定就能聽見。

想到這春生面露躊躇,當他環顧四周後發現這附近只有自己一個人,于是用幾個深呼吸鼓起勇氣,鬼鬼祟祟地貓着腰向那扇門靠近。

其實周圍沒有人他大可以就這樣走過去,但他心裏認定了自己是偷偷過去的,肢體動作便透着心虛,偷偷摸摸地走上臺階,躲在門口的圓柱後。

他身形骨架小,藏在圓柱後能把他整個人藏得嚴嚴實實,就算那扇門裏有人經過往外看也不會發現他躲在那裏。

但春生莫名緊張,身體緊貼在冰涼的圓柱上,豎起耳朵仔細聽門裏的聲音,可聽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門裏面有什麽動靜,也沒有人經過。

春生忍不住想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這房子裏有那麽多的人在,魏庭之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吃虧吧,他還記着那幾條特別兇的狗,還有那些穿着黑衣服,生得很高大的人,真有什麽事他們應該都會保護好魏庭之的。

想到這一層春生就沒有一開始那麽擔心了,但他依然守在門外沒有走,他想親眼看着那個女人出來,等那個人出來了應該就沒事了。

春生耐心地等着,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姿勢已經從緊貼着圓柱站改成了蹲下,最後變成坐在地上背靠圓柱,他開始覺得困了,困得眼睛都半眯着,落在虛空的一點上,直到門裏忽然炸開巨響。

“砰”一聲震得春生所有的困倦都煙消雲散,他雙眼惶惶地從地上爬起來,腳還沒站穩就往門裏面沖,踉跄着跑上面前的樓梯,一邊跑一邊喊:“晚晚!”

他順着臺階跑上二樓,面前多出了幾條路,他可以繼續上樓,也可以選擇往前或是往左往右,可無論哪一條路都沒有人,花紋簡單卻不顯得單調的深色地毯鋪滿了視線裏所有角落,擺着鮮切花花瓶的裝飾用櫃子貼着牆壁擺放,精美的風景畫抽象畫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幅,裝潢富麗不誇張,卻無端顯得有些冷,沒有多少生活氣息。

但此刻春生完全沒有心思去注意那些,他正惶急着不知該往哪裏走,就聽見面前深長的走廊裏傳來争吵聲。

春生想也不想就跑過去,一直跑出走廊的盡頭了才看見穿墨綠色襯衫的魏庭之,他正兩手抄在褲兜裏,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畫前,油畫是一只蒼白的手臂從畫框角落伸出來,修長骨感的五指緊握着一顆正在腐爛的蘋果,鮮紅的蘋果汁水像鮮血一樣流淌,滴滴黏稠。

而就在魏庭之面前不遠的地方,春生在門口見過一次的,那個怒氣沖沖的女人正面目猙獰地怒斥魏庭之,紅唇白齒不斷上下磕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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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裏還有我這個姑姑嗎?!還有魏家嗎?!嘉林他不過才二十歲!他也姓魏!他是你表弟啊!是你弟弟啊!”

女人厲聲的責罵在這間巨大的房間裏仿佛有回音一般,每一聲質問都有力。

春生愣愣地看着她,視線往下一落才看見了地板上碎了一地的大瓷片,看來他剛才在門口聽到的聲音就是這東西摔碎了,看碎片面積應該是一個很高很大的花瓶。

魏庭之一臉冷漠地看着她,“魏嘉林的私事本來就與天榮無關,但那女孩的家人執意要将這件事與天榮關聯到一起,并揚言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他們會聯系媒體擴大影響。為了天榮,魏嘉林如果繼續逃避不出來給他們一個交代,我就繼續凍結你們的卡,若這件事的影響持續惡化,那你們最好做好被逐出魏家的心理準備,以後你們發生任何事都與魏家,與天榮無關。”

春生聽得雲裏霧裏,但他發現那個女人聽完之後好像更加生氣了,本來就挺大的眼睛瞪得更大,胸膛重重起伏,他看着有些害怕,忍不住更加擔心魏庭之。

但魏庭之一點都不怕,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他的冷靜與沉穩襯得那怒火中燒的女人更加猙獰,好像就快失去理智。

“你當魏家和天榮是你一個人的嗎?!”

魏庭之沒什麽情緒地扯了扯唇角,“當然不是,姑姑怎麽會這麽說?我只是在為魏家和天榮考慮而已,而我剛才說的一切,爺爺并沒有什麽意見。”

“那個狐貍精勾引我兒子在先!不肯堕胎就是抱着要嫁進來的心思!你在這時候把嘉林推出來不是正中下懷,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我不管她是什麽心思,也不管魏嘉林要不要娶她,現在她來問天榮要人,要找肚裏孩子的爸爸,而我并不認為她這個要求過分,所以我決定把魏嘉林交給她。”魏庭之說到這忽然頓了一下,“當然,魏嘉林也可以選擇一輩子當縮頭烏龜,但他可就別想能舒舒服服地待在佛羅倫薩,因為我現在就會通知莊園的管事把他趕出去,你猜他所有卡都被我凍結了,這時候被趕出去會不會露宿街頭?”

魏庭之說到做到,說完就當着女人的面拿出手機,準備給佛羅倫薩莊園上的管事打電話。

女人見狀徹底瘋了,她忽然尖叫了一聲,踩着篤篤響的高跟鞋沖向魏庭之,抄起手提包就要打他。

而魏庭之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只是擡起一只手臂想要擋住徹底被他激怒的姑姑。

但兩人都沒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沖出來。

只見一道瘦弱的身影一閃,不過眨眼的功夫,一個氣質介乎在少年與男人之間的男生擋在了魏庭之面前,他張開雙臂像護着小雞的母雞般,被女人用手提包砸頭砸臉也不躲開,嘴裏還說着。

“阿姨,你別生氣,打人是不對的,不能打人的。”

女人不管不顧,用手裏的Hermès死命砸擋在魏庭之身前的春生,一邊砸一邊罵:“怎麽死的不是你?怎麽死的不是你?!”

等魏庭之回過神去抓住女人的手腕時春生已經被砸了好幾下,手提包上的金屬飾品磕在人身上不可能不疼,春生有一下就被砸到了眼角,眼尾很靠近眼球的地方被砸破了皮,滲出了絲絲血跡。

但春生一下也沒喊疼,他怕女人打到魏庭之一步也不肯挪走,牢牢擋在魏庭之面前睜着雙狗狗眼和女人對視,“阿姨,你要生氣就打我吧,不要打晚晚。”

魏庭之蹙眉盯着身前人的後腦勺,“你什麽時候來的?”

春生聽到他的問話啊了一聲,轉過臉看他,“剛才來的。”

魏庭之見他眼尾被砸出血了整張臉頓時一沉,好像忽然間失去了所有耐心,緊抓女人的手腕用力一推,推得女人腳步不穩地往後踉跄兩步,最終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撐在地板上的手掌不慎按到了碎片,紮出淋漓鮮血。

打從出生開始就養尊處優的女人哪裏受過這種傷,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被劃破了條那麽深的口子,無數鮮血争先恐後地往外湧,女人發出一聲能将屋頂穿破的尖叫後沒幾秒就暈過去了。

春生被她狠狠吓了一跳,一看她流血了,驚恐地哎呀一聲,馬上脫掉了身上的T恤,蹲在女人身邊用自己的衣服捂住她手上的傷口,還不忘大喊求助,“快來人吶!有人流血了!”

喊完還不忘安慰魏庭之,“晚晚你別怕,我把血捂住了。”

沒多久春生的聲音就喊來了好幾個人,有傭人也有保镖,但他們來到這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齊刷刷地看向魏庭之,好像魏庭之不說點什麽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辦。

魏庭之面若寒霜地看着春生用衣服捂住女人手掌的雙手,冷聲道:“地上躺着的那個擡出去,春生過來。”

“啊?”春生愣愣地看着魏庭之。

“啊什麽,過來。”

“哦。”

春生猶豫着松開了雙手,見有人過來替他了才稍稍放心,走到魏庭之面前,空出一個能再站兩三個人的距離。

當他對上男人冷得好像結冰的眸子時,還是畏畏縮縮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我會吃了你嗎?過來。”

春生只能再往前走兩步,大大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把臉擡起來。”

春生聽話地仰起臉,露出眼尾的傷痕和被砸出一點烏青的額頭。

魏庭之伸手用力按了一下他額頭的烏青,聽到一聲倒吸冷氣才松手,“知道疼剛才不躲?”

春生有點委屈地捂着那處烏青,低下頭沒說話。

魏庭之猛地伸出右手,用食指與拇指牢牢鉗住春生的下巴,他力道沒控好,春生被捏疼了眼底劃過一點吃痛和畏懼。

魏庭之逼他直視自己,“我不是晚晚,你最好不要再這樣叫我。”

春生癟着嘴看他不說話。

“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魏,魏庭之。”

“那你應該叫我什麽?”

“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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