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這幾天春生一直跟着穎穎做事,宅子裏常常能看見他忙碌的身影,能看見他不是在擦樓梯扶手就是在晾曬窗簾,期間還能幫忙跑個腿。你跟他對視了他就沖你笑,讓他幫個忙無論什麽他一口答應,在偌大的宅子裏跑進跑出毫無怨言。
于是他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就收獲了魏家私宅上下所有傭人一致好評和喜愛,無論是誰遠遠看見他了都要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後偷偷拿出藏在衣服裏的餅幹、軟糖、巧克力之類的小零食悄悄塞給他,跟他擠眉弄眼的,要他找個沒人的地方吃。
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其實并不是魏家的傭人,最早他來到這裏是以客人的身份來的,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他有二十歲了。
不過春生每次收到她們給自己塞的小零食,那種驚喜和感激的表情看着也确實不像個成年人,而傭人們發現他很喜歡後,就常常随身帶着一兩包零食,等看見春生了就投喂給他。
但幾乎沒有人知道,春生收到這些小零食他自己一口也沒吃,全部都拿去放在魏庭之的書房前。于是每天下午,魏庭之總是能看到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書房門邊。
有時候是一小包小熊餅幹,有時候是一袋水果軟糖,或者是幾顆聖女果和一把開心果,春生對此簡直是樂此不疲,還是雷打不動地每天下午三點前準時放置,因為他知道下午三點鐘的時候魏庭之就會到書房來,只要他來了就一定能看到。
而魏庭之他确實看到了,甚至他每天下午進書房前都會像例行檢查一樣,低頭看一眼今天是什麽東西被送過來,确認過了就無視,假裝自己沒看到,也不打算彎一下腰把那些東西撿起來,往往都得林羨來的時候看見了幫他拿進來,然後還不準他拿走,因為這是春生給他的,他不撿起來任其放在地上那也是給他的。
就在魏老爺子生日的前一天,春生跟着穎穎她們拖着好幾袋東西到宅子後方的泳池,準備給泳池布置,而其他人則是在宴會廳和宅子的其他地方布置。
春生費勁地把袋子裏的香槟色緞帶拉出來,再學着穎穎教他的方法給緞帶捏出一大朵蝴蝶結。
好幾個穿着制服長裙的女傭席地而坐,一邊手法娴熟地給緞帶捏出蝴蝶結,一邊小聲地聊明天都會有誰來。
“魏勝老爺肯定不會回來,還有麗淑夫人和嘉林少爺。”
“他們倒是想回來,可那也得看老爺子和魏先生答不答應。”
穎穎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雙眼閃爍八卦的光芒,魏麗淑和魏嘉林母子來不了這她知道為什麽,但魏勝是老爺子排行第六的孩子,她不知道為什麽老爺子生日他不會回來,便問那幾個在魏家待了好幾年的女傭。
“你不知道嗎?”那女傭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身邊就有人提醒她,“穎穎是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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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開始說話的女傭就興致勃勃地給穎穎解釋,“七年前魏泓之少爺被綁架後又被綁匪撕票這事兒你知道吧?”
穎穎點頭,“這我知道,聽說是因為魏家有人偷偷報警了,泓之少爺才會被綁匪撕票的。”
“對,那個報警的人後來被老爺子找出來了,就是魏勝老爺報警的!”
穎穎大驚,“天啊!”
春生就坐在她身旁,聽見她這聲也跟着學了句,“天啊!”但其實他根本沒在聽她們在聊什麽,他正忙着和手裏的緞帶“打架”。
他們這種反應大大取悅了那名女傭,于是給他們說得越發詳細。
“魏勝老爺覺得魏家不能讓個窮兇極惡的綁匪牽着鼻子走就找人偷偷報警,結果激怒綁匪,間接害死了泓之少爺,老爺子很生氣,就把魏勝老爺趕出魏家,把他送出國,說他就算是死了骨灰也不能回來。”
這種事魏家是不允許外面的新聞媒體報道的,除了魏家人和魏家極少數的老傭人外,沒有人知道魏家的老六魏勝就是七年前報警驚動綁匪之後間接害得魏泓之慘死的人。
而說起這件事,女傭們都唏噓不已。
當年的事态很複雜,魏勝為了不交六億贖金也好,又或是不願魏家與逃犯綁匪做交易被染上洗不幹淨的污點也罷,他當年報警的行為在間接導致魏泓之慘死之後,他的出發點就算是好的也終究是染了一條年輕生命的鮮血。
那個寫字很好看,喜歡看書,會認真寫批注,善良寬容,溫柔和氣的魏泓之早已不在人世。
他的死亡很不平靜,是飽受折磨與痛苦後才離開這個世界的。
這個事實即使是非親非故的人意識到心頭都會留下一片沉重,深深地嘆惋。
女傭們聊到這發現氣氛變得沉重了連忙換了話題,聊起明天老爺子過生日她們會不會收到紅包。
“還有紅包?”
“有,每年老爺子和魏先生生日的時候都有,有時候是給的現金,有時候是給的購物券,反正不會低過這個數。”說話的人豎起了五根指頭,“購物券只要是天榮名下的百貨中心都可以用,買什麽都行。”
穎穎兩眼放光,“新來的也有嗎?”
“只要是這幾天出力的都會有。”
于是接下來幾個人的話題又轉到了如果是發的購物券那要怎麽花上面,越聊越開心。
只是聊着聊着忽然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穎穎覺得奇怪,看向剛才聊得最興奮的兩個女傭,就發現她們一個個都深深埋着頭,手指用力地捏出蝴蝶結。
傭人之間共事這麽久都有了一定的默契,穎穎一看她們這渾身不自在的樣子,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定是魏庭之在附近!而且還很有可能他正朝她們走過來!
想到這穎穎也趕緊埋下頭來,不敢吭聲。
只有春生毫無察覺,因為他還在和手裏滑溜溜的香槟色緞帶“打架”,他的手不如女傭們巧,輕輕松松就能捏出一大朵完美的蝴蝶結,不用東西固定也可以很結實不會散開。
和她們相比,春生捏的蝴蝶結都歪七扭八的,都不用碰,放在一邊蝴蝶結自己就能散開來。
春生怕自己沒幫上忙光給人家拖後腿了,急得額頭都快滲出汗珠。
就在這時,他聽見有人叫他。
“春生。”
冷冷的還帶點肅穆的威嚴。
春生扭頭就看見一身黑的魏庭之背着手站在不遠處,正看着他。
“啊……”
春生嘴巴張得能塞進兩顆鹌鹑蛋卻說不出話。
還是魏庭之冷着聲調繼續說,“啊什麽?過來。”
春生才回過神,慌忙放下手裏捏得皺巴巴的緞帶爬起來朝他跑去。
他跑起來時的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飽滿可愛的額頭,和他的臉一樣的小麥色。
“魏先生,你叫我呀?”
魏庭之無視春生笑得一臉讨好和乖巧,冷聲問他,“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春生愣了一下,有些無措地撓撓頭,“不知道。”
“下午三點半。”魏庭之擡起手腕,修長漂亮的食指點了點手表的表盤。
春生表情認真地确認時間,“對,下午三點半了。”
魏庭之雙手抄進褲兜裏,借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我的東西呢?今天沒有東西要給我?”
春生聽得一臉疑惑,在魏庭之越發冰冷的眼神下,他終于明白對方在說什麽,後脖子一縮,“……你不是不要嗎?”
魏庭之深潭般的眼眸微微一眯,“我不要你就不送?”
其實昨天下午三點前,春生帶着穎穎送給他的夾心餅幹去魏庭之的書房門口時距離魏庭之進書房只差五分鐘,所以他放下夾心餅幹後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找了個角落躲起來偷看。
五分鐘後,他看到魏庭之走到書房門前,春生滿心期待和緊張地看着,眼看着魏庭之擰開門把手,只在進門前淡漠地掃了眼他留在地毯上要送給他的夾心餅幹一眼,然後毫不關心地進門。
憨傻的春生第一次品嘗到類似心碎的感覺,想到魏庭之撿都不想撿起來,好像那包餅幹是什麽垃圾春生心裏就一陣陣難受。
他終于明白了這幾天他送給魏庭之的東西看似被他接受了其實他一次也沒理會過,東西放在那兒他不要,之後很可能是哪個傭人路過看見了就撿走拿去丢掉了也說不定。
春生覺得很傷心,因為那些都是他幫大家做事,大家為了答謝他送他的小禮物,他很喜歡的水果軟糖還有巧克力他連一顆都沒給自己留,全都送給了魏庭之,可魏庭之一點也不想要。
春生傷心也生氣,所以今天他沒有給魏庭之準備任何東西,穎穎送給他的水果糖現在就放在他的口袋裏,但他不想再給魏庭之了。
面對魏庭之的質問,春生也罕見地露出了一點小脾氣,兩只手背在身後,偏過臉,“你不想要我就不給你了。”
魏庭之看着他那張寫滿“我現在有點生氣”的臉,心裏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好笑,但很快那點好笑就被他掐滅了,他繼續居高臨下地盯着春生,“我不想要你也得給我,我就是扔了,該給我的東西你還是得給我。”
春生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那麽不講理的話,比他小時候在福利院住的時候,那個總是欺負其他小孩子的大胖子還要不講理。
驚得他轉過臉怔怔地和魏庭之對視,都忘了要害怕了,聲音低低地對他說了四個字,“你不講理。”
魏庭之面無表情地勾了下唇,“知道現在要做什麽嗎?”
春生呼出一口氣,“不知道。”
“把你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
春生頓時一臉緊張地捂住褲子口袋。
“拿出來。”魏庭之的聲音都冷了幾度。
春生只好不情不願地把口袋裏的水果糖拿出來,漂亮的七彩糖紙包裹着圓圓的水果硬糖,好幾顆堆在春生的掌心裏,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如夢似幻的色彩。
魏庭之下巴一擡,“把你手裏的東西放到我書房門口,現在就去。”
春生癟嘴不太願意,就站着沒動。
大概是春生乖巧聽話的模樣看多了,魏庭之很不喜歡他這不聽話的樣子,和他說要回家一樣讨厭。
魏庭之掃了眼不遠處那幾個女傭,冷聲威脅春生,“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扣那個穎穎的工資。”
春生大驚,他自己就是個打工人,很清楚扣工資是什麽意思又有多可惡,他捏着手裏幾顆水果糖敢怒不敢言,低着頭從魏庭之身邊大步走過,要去書房。
只是他剛走兩步又被叫住了。
“你走那麽快幹什麽?發脾氣?”
春生只能停下腳步,等着魏庭之走過來了才皺着臉跟在他身後,心想:魏先生他好不講理啊!
:那要是幾顆榴蓮糖就好了,臭死他(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