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曹生對着眼前的落地鏡子,他把臉給擦幹淨了。鏡子裏的自己很是疲憊,滿臉都是疲态。他将垂在額頭前的頭發給撥開,用毛巾擦了兩下,但是擦不幹淨。泥沙和炮灰散落在發根,恐怕洗也要洗上好久才能清爽。不過,這就是打仗。

姚露露接過他遞來的毛巾,看着這雪白的毛巾變成了灰黑色,忍不住啧啧搖頭。“你這是滾過泥潭了吧,髒成這樣還能過?”她将毛巾放在溫水裏搓了兩三遍才算能用,“後背擦不到我可以幫你,前面你就自己擦吧。”她将毛巾重新塞到他的手裏,并且蹲到他身旁,替他将襯衫慢慢褪下來。如果不是褪下襯衫,她不會看到他的後背因為高溫的灼傷而泛紅蛻皮。雖然這和他大腿以及腰腹處的傷口比起來不值一提,但看着也叫人怪心疼的。“你後背灼傷了,你怎麽不說疼呢?”

難怪躺在地上後背那樣疼,原來是被手榴炸開的熱氣灼傷了。曹生透過鏡子隐約看到了後背的紅腫,本來覺得沒什麽的,可當視線與她在鏡子裏相交彙之時,他覺得這傷應該挺嚴重的。“我不知道後背傷了。醫務兵和護士都忙,我這灼傷也算不了什麽,所以就沒管。”

“我給你塗一些清涼消腫的凝露,不然你這要是起了水泡潰爛可有的好受了。”姚露露雖然嘴上說要把他送到警察局裏去,可畢竟人心肉長,她沒辦法不去管。拿了一罐子蘆荟膠來,她用手指挖了一點抹上去,“我盡量塗得輕一點,你疼就告訴我。”

打仗的都是糙老爺們,曹生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細致照顧。後背涼絲絲的,本來一蟄一蟄的疼讓他很是疲累,但這一絲清涼叫他放松了很多。感受到後背的溫柔,他心裏有一處空白好像被填上了。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很奇怪。

姚露露盡量将蘆荟膠給他揉進去,這樣等他換睡衣的時候就不會黏在衣服上,黏着總是不舒服的。“你後背就別用毛巾擦了,塗了蘆荟膠就先這樣,明天你再擦拭後背。”她看他腰腹和脖子都擦幹淨了,就接過髒毛巾丢到洗手池裏。“架子上的衣服是我前男友的,他沒有你的身材好,也沒有你個子高,衣服尺碼可能不是很合适。不過,你也別嫌棄,我也就只有這一身男士的衣服給你穿。”她将睡衣拿過來,展開給他穿上。

睡衣的面料很好,曹生很久都沒有穿上這樣的衣服了,上一回穿還是幾年前在家的時候。細細一算,他離家已經有四五年了。“謝謝,衣服我會還給你的。”穿幹淨的衣服真是舒服,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

姚璐璐給他把上衣穿上後,她将視線挪到了他的腿上。“把褲子脫了吧,大腿上的傷口也應該重新處理。”此時的她\'醫者父母心\',忽略了性別問題。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順手要将他的鞋子給脫了。

“不,不用你來。”曹生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他驚的趕緊拉住她。“我自己處理就行,你把藥物放在這裏,我可以自己換藥。”講道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燒了起來。

姚璐璐被他這麽一提,臉一下就紅了。這孤男寡女的,深夜在一間屋子裏,雖然是現代社會,可還是多多少少有那麽點不合适。她站起身,背對着他,試圖掩飾自己的尴尬。“我給你把雙氧水、紗布、碘酒和棉片都放在小凳子上,你一會兒自己拿來用。”說話間,她順手将洗手池裏的髒毛巾給搓洗幹淨,“毛巾你也留着用,換褲子前擦擦身上的炮灰再換。”叮囑好後,她就出去了。站在門口,她對着裏面的人說:“我在門口等你,你要是有要幫忙的就叫我。”

叫一個姑娘家家的在門口等他換褲子,這實在是有點尴尬。曹生捏了捏眉頭,他無奈輕笑,與外面的人說:“勞累姑娘能準備一口吃的嗎?戰地物資緊張,我有些餓了。”想起夜裏王明申給他的那碗飯,他心裏很是愧疚。

好家夥,這倒是不客氣。姚璐璐想着自己給他換藥換衣服的,人家現在一身清爽後就開始要吃的了。算了,傷者是大,她沒什麽好計較的。“我這裏只有方便面,我手藝不好,不好吃可不賴我。”她暗想,給他吃一碗泡面已經很好了。

什麽是方便面?曹生聽不懂,但是透過門縫隙,他看見人走開了,便也就放心地将自己血染的軍褲給解下。因着是傷在大腿上,将軍褲褪下廢了他好些力氣。等傷口完全露出來之時,他的額頭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要不是解下軍褲,他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左大腿給炸的簡直是不能看。好在,傷的再醜也沒有傷到骨頭和大動脈,撿了一條命已經是萬幸。傷口因為處理的粗糙,軍醫又太忙來不及給他将炮灰和泥沙從傷口上沖洗徹底,傷口表面已經開始紅腫和潰爛。沒有辦法,他取來雙氧水,直接就往傷口上倒。傷口在接觸到雙氧水的那一刻,這滋味就好比是幾十萬只蠍子同時蟄咬他的皮肉。咬着牙,他取來一旁的棉片拽在手心,一邊沖洗傷口,一邊用棉片把難以剔除出去的髒污給擦拭出來。等弄完後就是上碘酒,他能感覺到自己像是脫了一層皮一般疲憊。

處理傷口不能慢,尤其是這樣大的創面。他将一旁的紗布撕扯開,折疊成需要用的大小蓋上去,熟練地用繃帶纏好。這一套流程下來,他的腦袋都激靈激靈地疼。靠在牆壁上,感受着後背的涼意,喘了幾口氣就當是恢複。

“好了沒?我給你煮好面了,放在客廳。”姚璐璐想着吃面總不能在浴室裏吃,不然太倒胃口了。她取來一雙拖鞋放在門口,輕扣浴室門,問:“你要我幫忙嗎?”這人傷在大腿上,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總歸是困難的。

曹生将擦拭好腿腳的毛巾給放到一旁,他取過睡褲,一點一點地套上去。“我快好了,穿個褲子就行。”大概是用雙氧水洗傷口的那種疼勁兒過了,到了穿褲子的時候他似乎都不怎麽能感覺到疼。

姚璐璐聽見裏頭淅淅索索的聲音,不去打擾他,就站在門口等。

穿褲子不難,站起來還真是廢了老鼻子勁兒。地上髒,曹生不好把新褲子弄髒,所以就挪動着到一個幹淨的地兒,扶着牆壁慢慢地站起來。左大腿使不上勁兒,他就用右大腿。可多少是要牽扯到傷口的,一個不小心就是鑽心的疼。他摸着牆,像是老太太走路一樣,一瘸一拐地挪着身子到門口。剛要伸手将門打開,就瞧見這門讓姚璐璐給開了。

“你這樣子還是我扶你去客廳坐着吧,別逞強了。”姚璐璐挽上他的右手臂,叫他把身子靠在她身上。她指了指地上的拖鞋,說:“喏,給你準備的。拖鞋穿着舒服些。”這拖鞋也是她前男友的,一直沒扔,留着倒也有了用處。

曹生沒想到她想的這樣周到。他穿上地上的這雙男士拖鞋,想到剛剛她說自己未婚獨居,心頭便就覺得有一絲疑惑。但是,他又不好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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