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安容每天四五點就醒,她賴在床上半縮着身子,黑暗的夜、寂靜的晨、空落落的房還有那從心底深處滲出的陰冷,讓人無處事逃的恐慌,總讓她覺得無所适從。

窩了一會兒她将枕邊的手機拿了過來捏在手裏,腦子裏反反複複的是那些人曾經說過的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都懂的好聚好散。’

‘現實點,我在外面玩你也可以呀,我又不攔着圈子裏誰不是這樣的。’

‘你這樣天天盯着,超過一分鐘就沒命的打電話誰受得了。’

‘你不會是心理有病吧煩不煩呀。’

‘安容,你騙不了你自己,能陪你過一輩子的只有我,你身邊離不開人的。’

‘拿手扶着,用舌頭去舔我收養你不是白養的。’

陳舊的記憶開始翻騰胃狠狠地收縮,安容慌亂地扔開了手機,翻下了床踩着淩亂的步子沖到廁所,跪在馬桶前張嘴嘔吐,須臾除了苦膽水再吐不出其它,胃仍是一陣陣的泛着惡心。

慢慢站了起來手扶廁所的牆,安容喘着粗氣額上背上布滿了汗水,閉起了眼腦子裏兩個人的聲音就像是惡魔與天使。

‘找個人陪吧,有一個人陪就好。’

‘別,不能再這麽下去的。’

‘去找個人吧,多一個人就不怕了。’

‘沒有人能一直陪着你,忍住。’

‘別騙自己了,你撐不住的。’

‘別讓她說中你了。’

‘找個人陪吧,找個人陪吧……’

“咣當”鐵門關閉發出了巨響,聲音在清晨格外的突兀。

安容猛地擡起了她兩眼發直已經混沌的大腦卻因那一塊如雷般的響聲清醒了過來,手緩慢地尋找依托讓自己重新站起,整個人仿如剛從惡夢中逃脫出來般仍舊微微發着顫。

呼吸有些急促安容聽到了腳步下樓的聲音,才慢慢地緩和了下來,甩了甩頭,腳步虛浮地走到洗臉臺前,她打開水微微帶着顫抖的手接了水不停地往臉上潑。

冰涼的水終是讓人完全冷靜了下來,重睜開眼後安容手抓住了洗水臺的邊沿指尖泛白,一分鐘後水從下巴滴落伸手抽出了邊上的毛巾,用力地将水全數擦淨後再次擡起了頭,鏡中的那個人眼中布滿血絲黑眸已然清明。

轉眼間就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刷牙,重新洗臉,換衣服,拿錢出門逃離這讓人發瘋的密閉的空間。

安容走下樓時天還是暗着的,空氣中殘留着隔夜酸馊的味道,舉目望向四周居民樓一排排緊密地排列着,人在其中有些眩暈恍若置身于即将傾倒的多米諾古牌中的蝼蟻,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安容抿緊了唇低下頭,強迫自己不再看其它,邁步快速向前走。直到出了小區門面對選擇方向才停了下來,她擡起了頭隔着馬路,是另一個小區另一堆房子,這就是現實,越是現代化的城市,越是逃不脫鋼筋水泥的束縛。

漫無目的地走随時間的推移天漸漸變亮,人也變得光明了起來,看了看時間這個點有些尴尬上班還早又不想回家,安容憑着直覺一直向前,冷清的街道漸漸熱鬧了起來,掃地的,溜狗的,送牛奶的,還有鍛煉身體的。

不遠處她就看到了一個相熟的慢跑者,安容想起了那一聲讓自己清醒過來的響,目光不自覺地跟上了那個人,由于每次進出那老舊的鐵門總會發出響,次數多了也就有了規律,此刻她多少有些慶幸領居與自己差不多,也正因為這樣的差不多讓自己能夠擺脫困境,不知怎麽地就有了笑意。

再望去,那個人拐了個彎看不見了。

安容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那個空空的拐角,有些愣怔有種好不容易有了方向又忽然失去了目标的感覺。

清晨帶着微涼的風卷走了殘留的體溫,安容輕聲打了個噴嚏,這才意識到她穿得有些少了,也許是因為之前吐了那麽一場胃有些不舒服。猶豫了一下她不想重複過去,因為心病而差點搞得自己厭食,哪怕是短暫的她還是要試着堅持改變,于是決定去找個地方吃早餐。

進了小籠店只要了一兩小籠一碗小馄饨,點得不多卻剛剛好足夠暖胃也不會因為量多而無法逼迫自己咽下。

端了小馄饨選了個角落邊的空位,安容并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又遇上了她的鄰居。當對方向自己微笑示意時,她甚至沒能很快地反映過來,還好叫號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尴尬。

再回來時那個同她相對而坐的人低頭享用早餐,她真的很專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吃食上,一咬一吹一吸再喝一口湯,動作談不上優雅也不會粗魯,明明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落在安容的眼裏,竟意外地挑起了食欲,她想或許自己也能夠好好的吃光這些。

一口湯一口馄饨慢慢地細細嚼着,在吃到第二個小籠包時,對面的人站了起來,安容并沒有立即擡頭等了一小會兒才去看,鄰居的身影已經走了出去。

終究沒能把買來的食物全都吃完,不過被湯湯水水暖起的胃讓安容的精神好了許多。

擠車上班如往常一般到了公司,安容的表現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到了午休時間衆人湊作一堆吃飯。

“我前陣子和朋友去了個好地方,是農家樂在嘉定這邊菜麽都是棚裏的菜式做得不錯,唱歌、麻将、桌球都有設施很全的,還有小型健身房,這周雙休不如一起過去玩吧,住一晚放松放松就當春游了。”小謝吃到一半突然提議。

“你說的是不是月亮園呀?”這個辦公室內最為老謀深算的女人接口。

“嗯,價錢還好,還有車接送的要不要過去?”小謝向來喜歡玩。

“好呀,反正沒去過。”小陳很爽快地說好另幾個也點頭湊趣。

“那算算人頭。”你一言我一語的。

“安容你去不去?”小謝特意問了一句。

安容抿唇想了下,這陣子她的狀态實不怎麽好,與其在家裏做困獸之鬥倒不如出去走走分散一些精力應該會好些,“好。”她微笑答應。

接着大家繼續吃飯八卦,其實,同事之間就是這樣,平時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表面上還是非常的友好融洽的。

到了點下班,安容乘坐地鐵回家她進了車廂,努力擠到了車的角落,人縮靠在夾角中間,兩手把緊緊把包抱在胸前,車壁和包形成的三角給了她短暫的安全感。

過了一會兒,目的地到了,安容随着人流走出了列車,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機械地站上了自動扶梯,目光很自然地向上,有些意外地在中間樓梯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頭發綁着馬尾,穿着格子襯衫牛仔褲,背着包走路的樣子和平時一樣,頭微低向下從不朝四周人看。

一上一下擦身而過,安容忍不住回過頭又看了一下那個人。

出了站往家走逛了圈菜市買了些落市菜,回到家開門前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鄰居家緊閉合着的廚房窗口,果然黑漆漆的。

進門後的第一件事是把廊燈打開,黑暗帶來的壓抑感被光亮驅散了些許,安容放下手裏的東西環視了一下房間,又把卧室和廁所的燈都打開了,這才安下心放松了點。

回來後也不過就是那幾件事兒,因菜隔了夜就不營養,安容索性就弄了一個菜簡單來吃,草草完事之後就在房裏來來回回走走,站到窗口時眼兒不自覺地朝鄰家陽臺看了看。

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安容有些發呆忽地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好笑,可不知怎麽的又覺得特別的孤單。

甩了甩頭安容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多想什麽,坐到了沙發上打開電腦,鼠标胡亂的點開了網點了幾篇,都看了一兩章就沒興趣了,老的一批作者都不寫了,新生代寫出來的東西總帶着她們這個年代的特色,這樣的特色有太多的東西與自己的觀念格格不入,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文荒,求文】很是難得的,安容主動在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很快有人回複了,有幾篇沒結有幾篇她看過不怎麽樣,最後,那一篇總被人提到,卻一直沒看的古文再次出現在了推薦名單裏。

【這文挺平淡的沒什麽起伏适合年紀略大些的人看】當看到推薦者的這句話後,安容心中一動指在鍵盤上打了回複:【給個鏈接吧】

很快的鏈接網址出現在了聊天框裏,安容點開不太起眼的文名下面的點擊率倒也并不算少,簡單沒幾個字的文案,主角名也非常的大衆化,才被提起的閱讀欲望有那麽一瞬間将被熄滅的感覺,猶豫了一下,拉到了最下讀者評論區,在某條評論下看到了作者回複:‘現在的人總想着轟轟烈烈的愛情,可其實,平平淡淡的相濡以沫才是現實最難求的。’

因為這一句安容不再去看評論而是拉回到了了正文,她想,會發出這樣感慨的作者,寫出來的文或許不會太過離譜。

文章的開篇描寫的是兩個女人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院裏共同生活,平凡普通算不得出彩,故事的格局很小人物也少,不外是日複一日的生活許多瑣碎的小事,等安容回過神時,竟然不知不覺看了快二十章。

揉了揉酸澀的眼,安容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看文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竟九點半了,伸了個懶腰還要繼續,忽地,房間裏的燈全都熄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安容瞬間緊張得肌肉僵硬,心跳得又快又沉。好在,手提電腦的亮光,不至于讓她完全陷在黑暗中。

安容深吸了好幾口氣慢慢站了起來,到窗邊往外張望,對面的樓層住戶燈都亮着,看來并不是區域性的停電,又仔細聽了聽,走廊裏并沒有其他住戶的聲音,難道只是自己家出了問題?

移一下電腦借着屏幕的光,安容找到了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後借着光再往外走,打開房門用力咳了一聲,走道聲控的路燈亮了起來。有了大面積的光亮人這才放松了些,再走到總電表前打開鐵箱,同一層的另三家電表燈都一閃一閃,只自家的完全沒有動靜。

安容一時無措她對于這些一竅不通,以前出問題時,都是直接找物業的,可是,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晚了,老新村可不像新社區那樣,物業随叫随到,這個時候基本沒有人,試着撥通了電話果然沒有人接。

停電和平時正常的關燈睡覺給人的感覺不同,安容只要想到,她将要獨自在黑漆漆的房裏就忍不住打顫,她嘗試着去推了推電閘,電表上的燈并沒有因她的動作而有所反應,答案再明顯不過,最好的法子還是親自跑一趟物業,看看能不能解決問題。

心中有了主意正要去找鑰匙,樓下轉來了腳步聲,燈一層一層的往上亮,直到穿着格子衣服的人出現在了樓梯口。大概是沒想到有人站在走廊上,那人擡起了頭安容恰好與她的目光對上,有那麽幾秒的停頓後,她向邊上移了移讓開了路。

那人不做聲繼續拖着步子往上,正當安容以為這個人要直接回家時,她突然在面前停了下來,側過頭看了看電表問道:“斷電了?要不要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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