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時間一號
引子·時間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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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後一個擁有時間的人用腐朽的手指死死捏住鐘表,混濁的雙眼緊盯着轉動的指針,一圈又一圈,像倒數着他所剩無幾的生命。
這是世界上最後一塊鐘表。
“他在這裏!”
咔咔幾聲,木門被刺成篩子,教徒烏泱泱地沖了進來,高舉火把,在他周圍擁成一個圈,貪婪地看着他手中流動的時間。
“燒熔它!燒死他!”他們狂叫怒笑着,居高臨下審判時間與人的罪行。接着,他們一擁而上,懷表被不知誰伸出的矛貫穿出一個窟窿,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世界上唯一的時間停止了,逝——
去了嗎?
“11時47分27秒!28秒!29秒!……”那個失去時間的人突然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種美妙的吟唱并逐漸轉為吼叫,從被打斷的那一秒精準地數起來,沒有一絲絲偏差。
他重新擁有了時間,自己成為了時間本身。
“燒死他!絞死他!砍了他的頭!……”他們轟轟烈烈地押着時間,向刑場奔去,懷表在瘋狂的人群中不知所蹤。
“11時54分12秒!13秒!14秒!15秒……”火炬扔到十字架下的柴火堆上,瞬間引燃周身的火焰。老家夥在熊熊烈火裏倒數着自己的死亡。他深深陶醉在這鮮紅燦爛的夢幻中,放蕩燃燒着自己壯烈的生命。
“11時59分55秒!56秒!57秒!58秒!59秒——”火光沖天,完全淹沒了他那焦枯腐朽的軀殼,走到盡頭的時間笑意狂瀾,然後……戛然而止。
人群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心滿意足地散去。
“0時0分1秒,2秒,3秒……”
一位沉默的旁觀者攘在人流中,用一只羸弱的手輕輕接續了時間,這無聲的震耳欲聾的時間。萬劫不複的命運和它用時針穿在了一起。
時間的種子還未隕滅。
他像咽下了一塊危險的糖,不禁捏緊了口袋中那塊被刺穿的懷表
。
回到家後,他忘了自己是如何一邊高精準地計着時分秒,一邊修理懷表的。一夜将盡,那塊破洞背面被他用燒熔的白銀填了起來,換了新的玻璃蓋,齒輪也重新匹對完畢,并添加了用一根極細的銀針制成的秒針。
他小心翼翼地調到同步的時間,安上電池:使用可控核聚變的話會讓千青教察覺的。他将表盤蓋好,舒了一口氣,仰在了椅背上,在确認無誤的情況下停止了腦內的幽靈計時。新擺輪也在他模糊的視野裏搖墜着,證明它又成為了時間。
“時間二號”就這樣誕生了。
這并非絕對傳統的懷表,準确來說是一塊懷表樣式的春秋紀元舊版石英表。它是用锂電池驅動的,石英晶振産生的時間基準誤差小,也就是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下存活難度相對來說更低一些。
做出這種行為,他是個聰明人嗎?
或許他來不及得到答案了。
撥開雲層的旭日像一只瞳仁,無差別地凝視着一切扭曲而黑暗的東西。叛亂者的屍體潦草地丢在荒野,成為世人唾棄的下一個目标。他有把握讓這具屍體——包括自己,改變為人們所敬仰的英雄嗎?他戰戰兢兢、不敢确定,直到迎來了日出。他自我欺騙般甩開表,盡管他已經坐實了時間犯的罪名。
最終,他重新披戴好教袍,推門而去,去繼續信奉他的主,盡管他的思想已然玷污。
“時間二號”一分一秒地走着。懷表靜靜地躺在工作臺上,沐浴着重生的陽光,背面刻下的首個名字也熠熠生輝——
文·蘭特
黃昏又來了,一點一點圍困流亡的夕陽。
夜幕降臨的時候,羅燃從睡夢中醒來了。雜牌的陳年酒香伴着地下酒窖特有的潮濕灰塵一齊湧入鼻腔,這更像是由“夢境”與”現實”錯亂後産生的奇妙體驗。他看着周遭的一切,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是真實的、有思想的,并非是混沌漸散的行屍走肉。小屋裏依舊死一般的安靜。他習慣性将手伸向桌洞深處,摸索起鐘表來。
滴答滴答,一只生鏽的白銀懷表被他捏在手心裏,秒針倏忽掃過每一圈羅馬數字,給羅燃的內心深處帶來一種美妙的終極寧靜。
它是“時間五號”。“時間五號”的心髒令人心安地跳動着,一聲又一聲歌唱着證明它存在的啼嗚。五個凹陷的名字橫豎地刻在背面,在燈光下像幾條銀色的傷疤。羅燃找了柄小刀,在懷表內側又刻下一記銘痕——現在的日期信息是禁止的。
他将時間貼在胸口,一同感受着外面他看不見的夜晚:安逸黑暗是他所鐘情的,灼人耀眼只會讓他恐懼,照亮他心底的陰翳。
一陣來自人類的喧鬧闖入他的精神世界:地面的游行示威又開始了。或許會有一兩輛小車,上面載着幾個被定為異端的罪人,盡管他們如何聲淚俱下地訴說自己的冤屈,但還是無濟于事迎來自己的結局:在鎮子裏游行威懾一番,榨幹最後的一絲殺雞儆猴的價值後,押送到刑場被執行槍決。
除此之外,還有一兩聲與自己的命運有關的聲音:店鋪的窗戶被什麽樂打碎了,然後重重地砸在了自己頭頂的地板上。羅燃重新将表收進桌洞深處的暗格裏,輕輕離開了酒窯裏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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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記憶的歷史]:千青教的歷史發展(節選)
千青教,信仰主為釋彁神,前世今生論。
公元紀元結束于2045年9點46分58秒,開啓了持續十幾年的戰争紀元。名如其狀,全世界掀起核武器熱潮,全面開始第三次世界大戰。百姓颠沛流離,在接天的炮火中真誠期望着和平的到來,宗教重新成為人類的精神寄托。此紀元被後人命名為“二春秋紀元”。“二春秋紀元”結束于15年54分。硝煙漸淡,帶來的傷口只會結痂,不會痊愈。這亡靈挽歌徐徐詠出了“大戰殇時期”。
“大戰殇時期”中,悲哀的戰場注視着沐浴朝晖的人們,狠狠質問着:用沉甸甸的生命換來的安寧真的是安寧嗎?黎明是真的黎明嗎?還是被搞錯的夕晖?
人口老齡化,勞動力不足,社會經濟負擔加重的種種問題像一捆沉重的茅草,壓着人類的脊背,喘不過氣來。唯一的辦法只有靠着鋒利的時間一點點緩緩直起腰來。
在結束公元紀年的戰争災難中,科技大幅倒退,宗教開始了全面的複興。信徒們開始虔誠的大規模祈禱,真心希冀和平的到來。後來戰争真的結束了,信徒認為正是這樣的虔誠迎來了主的拯救。千青教教徒在“大戰殇時期”用槍口和拳頭統一了魚龍混雜的宗教信仰,一切狂熱與忠誠,在戰火的洗禮下歸于一體。于是地球成了一座千青教的大教堂,成為了一顆信仰之珠。
他們開始抵制科學,以神之名勒令教徒不得使用科技産物。準備摧毀亞洲、北美洲、歐洲的三臺核聚塔所形成的世界可控核聚變三角區,讓人類重返伊甸園。這成為了人類史上影響力最廣的非政府行動之一:“伊甸行動”。“伊甸行動”在政府的打壓下并未成功。
五年後,千青教代表上臺,千青教成為世界主流,“伊甸行動”重啓。随着被強制入教的教徒數量的增多,宗教啓蒙教育被融入未成年人相關法律條例,人類的未來已經被主一覽無餘。教徒成功摧毀亞洲核聚塔和歐洲核聚塔,三角區被破壞,北美核聚塔被迫改變形式為發散式,受影響面積減少萬倍不止。與此同時,互聯網迎來了它的謝幕。
黎薄奈爾、安不羅修斯、西瑞爾和安莫四個地方最大互聯網信號塔相繼被爆破摧殘。殘酷的事實擺在人們眼前:人類的一只腳已經踏入了中世紀。
他們将異端用痛苦感最強的火焚燒殆盡,包括物理、數學方面的古書,扼住了科技發展的喉嚨。三年後,他們将魔爪伸向了時間。
“我們不需要愚蠢而罪孽深重的秒表,那是科學孕育的惡魔産物!天地作鐘盤,日月作時針,晝夜作計日,四季作年歷,釋彁神就是那守鐘人!”
教徒用四年時間摧毀了全球時間同步系統,燒熔世界上所有和時間相關的鐘表,将私藏時間的家夥視為罪犯。
願時間細水長流。
(1:四個引力波信號塔的傳播效果是受亞歐北美核聚塔影響,形成一個穩定的四角矩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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