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幻世界（四）
維格的态度太過熟稔了，祁明珏如今還有些久別重逢的躊躇和陌生，而維格卻沒有絲毫分別四年的生疏感。從他的模樣看來，他們兩個仿佛從來沒分開過，感情一如往昔。
祁明珏沒有回複維格，他閉口不言，腳下只管跟着維格走。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居民，或明或暗對祁明珏這個外族投以好奇與打量的目光。
維格掃了周遭一眼，眉頭漸漸蹙起。他側頭去看祁明珏，看到他的發頂。一頭銀白的半長發，獨特的尖耳種族标志，在人群裏是那麽的醒目，令他一眼就找到了他。
本就白皙的肌膚，在清晨明媚陽光的普渡下，更加瑩潤如玉，那俊美出塵的容貌亦是更為顯眼。
維格聽見自己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接觸祁明珏肩臂的那只手悄悄摩挲了一下，似乎這樣就能觸到衣料下的細膩皮膚。
他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塊頂級潭沙玉了，那是準備送給他親愛的路斯德爾大人的禮物。
祁明珏跟着維格去到他如今居住的旅館。維格把他摁在柔軟的大床邊坐下，自己去搜尋着什麽東西。
祁明珏雙指揉搓着身邊柔軟的被套面料，心中的忐忑尚未平息。嘴唇嗫嗫，終于看着維格的背影把話說了出來：“維格……我覺得，你好像有些奇怪。”
維格正在翻箱倒櫃的身影一頓，“大人覺得我奇怪？”
他彎腰從矮櫃裏拿出一個嚴密封鎖的銀箱，放在地上，背着祁明珏打開，淡淡道：“我也覺得大人有些奇怪，大人是怎麽篤定我一定會出現在王都？您的行蹤，以及見到我時的理所當然，都很奇怪。”
祁明珏看不見維格在做什麽，剛想探頭看看，就被這番話吓得虎軀一震。
為什麽那麽篤定？因為系統不會騙人啊！
“預知。”祁明珏暗道差點露餡，他壓下心中的緊張，面上淡定道：“這是我的能力。你以為精靈族的每一任大祭司，都是擺設？”
“路斯德爾大人。我們魔族也有大祭司啊。”維格輕笑一聲，阖上銀箱，發出機關重新閉合的噶嗒聲響，那是屬于矮人族的精巧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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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珏：“？？？！！！”
維格把銀箱直接收進儲存戒指當中，他把那塊半個巴掌大小的潭沙玉放入口袋，回過身看去，祁明珏正一臉震驚的看着他。
維格回望他，表情平靜，沒有絲毫波瀾：“真是難得在大人臉上看到另一種表情。”
“你是……魔族？”祁明珏眨了眨眼，臉上的震驚由不可思議代替。
維格這是在向他自掀老底？
“是啊。我被我的父親魔王克裏斯帶走至今。”維格見祁明珏的反應，以為他是無法接受。
維格的語氣依舊是不鹹不淡的，态度也像是很無所謂。可是他的拳頭已經攥緊，離開魔族地域時克裏斯對他說的話，也已經耳邊回響起來了。
“魔族跟精靈族有仇，嗯，不共戴天之仇。他肯定會讨厭你的。他不讨厭你，他的種族也會讨厭你，他為了種族，然後也讨厭你。”
“路斯德爾為什麽要接受你？照你這個說法，大陸好幾個種族起源者都是同一位，那怎麽沒見那幾個種族過來跟魔族相親相愛？”
“你就那麽惦記那個精靈？他對你好？我對你就不好？什麽？溫柔？媽的兔崽子，還想老子對你溫柔？滾過來給老子揍一頓。”
“那……你父親跟你說過你母親嗎？”祁明珏觑着維格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你母親的事嗎？”
維格腦子裏克裏斯啰嗦的老父親身影一下子化成泡沫飛走，一個溫柔的女性天族形象驟然出現。
他大腦沒有反應過來，嘴上木然的回答：“知道。”
“那就好。”祁明珏松了一口氣。維格自己弄明白身世問題，總比他去告知的好。
他想起維格母親魂珠的事，有些尴尬的從儲存項鏈中取出赤靈珠和魂珠，道：“你知道就好，免得我還要跟你解釋。我撿到你時，你母親的屍體已經湮滅，你以及你母親的魂珠，我是一同帶走的。對了，這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赤靈珠。”
祁明珏伸手把赤靈珠與魂珠一同遞過去，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他順帶将從系統資料那兒所知的一切告知維格：“赤靈珠據說是神物，跟風螢石、潭沙玉、海魂貝、森之靈湊在一起，會發揮大作用。風螢石……我之前送了你一個的。”
具體是什麽作用，至今沒人知道。祁明珏即使有系統的幫助，也依舊無法解開這個謎題。
維格腦子已經轉過彎來，他将兩人的對話重新思索了一遍，終于發現不對的地方。
他無視伸在面前的那只手，目光一錯不錯，盯着祁明珏看，熾熱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燒焦：“你從開始就知道我是一名魔族？”維格肅着臉，沉聲問道。
暗搓搓窺屏的系統嗅到一絲不太尋常的氣息，把自己更小心的藏匿起來，一臉興奮的圍觀八卦。
祁明珏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感受到哪裏不對，還一臉認真的糾正：“準确來說是知道你是魔族與天族混血，但是被壓制了魔族血脈，并以天族血脈中久遠的人族血脈顯形，而化為人族。”
維格驀然笑了，緊繃的神經在得到回複的一剎那松懈下來。他突然朝着床邊的祁明珏撲過去，直接把祁明珏撲倒在床上。
赤靈珠和魂珠跟着散落在大床上。暖黃色的魔法吊燈打下溫柔的暖光，乳白色魂珠折射出瑩潤的光芒，維格在這一刻似乎看到了祁明珏眼中有無數星光。
“大人真好。”他埋頭在祁明珏頸間親昵的蹭了蹭，系在脖頸的風螢石滑落出來，貼在祁明珏的肌膚上，激起一陣涼意。
祁明珏的脖子被維格的頭發撓得有些癢，他伸手去推開這個毛茸茸的腦袋，卻正聽見維格似是苦惱又似是懊悔的喃喃：“我真是腦子有病，怎麽會信了克裏斯的屁話。”
說完悶悶的笑了起來，胸膛的震動渡過給祁明珏。兩具貼近的身軀能彼此感受到心髒的跳動。
祁明珏并不習慣這種感受。
他皺起眉頭，推搡着把維格從身上掀下去。他重新站起身，捋了捋衣角，看向孤零零躺在床上的兩件東西：“赤靈珠和魂珠記得收好！這些都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
這兩件東西，維格上輩子已經很熟悉了。如今祁明珏叮囑，他便熟門熟路的從儲存戒指裏掏出兩個容器，慎重的将它們各自裝好收了起來。
祁明珏這才滿意。來之前他怕自己緊張得不知所措，特意在腦子裏做過演習，要怎麽找到維格、見到維格後要做什麽。
交還母親遺物是其中一個步驟，只是現在提前做了。他想了想，拿出了自己親手雕的木冠來。
“精靈成年時，會有長輩挑選木料雕刻王冠，最後贈出。你是我養育大的，昨天恰好成年，我照着慣例給你雕了個木冠。”
說起這個木冠，祁明珏頗有些感慨：“別人都是去靈境之森挑材料，你這個木冠的材料，可是生命樹的樹枝。”
“生命樹的……樹枝？”維格微訝，一時顧不上想其他的，趕忙恭敬的雙手接過了這嶄新的木冠，小心放置。
他在螢光森林生活過，知道精靈族的規矩。
靈境之森是精靈族先輩的埋骨地，據說那片森林裏長出的草木帶有先輩對後輩的祝願，選來雕刻木冠是歷來的規矩。
而生命樹的樹枝？他可是知道生命樹的枝葉有多金貴的。
祁明珏手一揮，一個小木箱憑空出現在地面上，唏噓道：“這裏面是你當年你很喜歡的、要我買下的東西，可是你還沒有多看幾眼，就離開我身邊了。”
維格眸光一閃，從脖子裏拿出螢石項鏈，面露懷念之色：“有大人送我的這份禮物就足夠了，我一直都放在心前，恍如大人還陪在我身邊一般，從未分離。”
“哎我說那個螢石……”系統剛起了個話頭就沒了下文。啪叽斷了連接，能量不夠，被強制休眠。
“？？？”祁明珏茫然。螢石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維格摩挲了一下的頸上的風螢石，笑容很有深意：“大人送我的風螢石，我很喜歡。我早就想要送大人一件禮物了，只不過最後雕刻的圖案還需要大人幫幫忙。”
祁明珏下意識的想拒絕。可維格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就把他摁倒在床上，死死的禁锢住他的動作。
耳朵上傳來濡濕的柔軟觸感。
祁明珏臉色爆紅，眼眶裏迅速積攢起淚水。陌生的感覺在身軀裏游走，令他軟了身子，提不起丁點力氣。他顫抖着嘴唇，仿佛失聲一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吐出幾個音節。
維格含着笑停下動作，湊近祁明珏的臉頰，睜大眼睛仔細去看祁明珏左眼尾部，那細小的圖騰紋路。
那是一枚小小的樹葉，畫了幾筆脈絡，被一根纖細的藤蔓圈繞着。平時看不出來，如今因祁明珏情緒波動過大，圖騰泛着淡淡的亮光，才格外的明顯。
這是精靈族的圖騰紋案，印刻在每一個精靈的眼尾。它向來不為外人所知，只有在精靈們情緒高昂時會出現。
可是精靈們普遍冷靜自持，情緒高昂，哪有那麽容易？維格也只在上輩子攻破螢光森林時見過一次，在那群誓死捍衛族群領地的精靈臉上。
“我有一塊潭沙玉，折成兩半。一半刻上魔族的圖騰，送給大人。還有一半我想刻上精靈族的圖騰，留給自己。”
維格溫熱的吐息噴灑在祁明珏頸間，他的唇印在脆弱的脖頸上，着迷的喃喃道：“大人覺得怎麽樣？”
祁明珏一閉眼，積攢已久的生理淚水順勢滑落下去，他抖着唇顫着聲：“你給我滾開。”
這刺激太大了，他要不行了。精靈的耳朵是敏‖感點，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去碰？！
維格擁着祁明珏，擁得更緊了些，還貼着祁明珏的臉頰蹭了蹭。
祁明珏的發絲散落在床上，他繞起一縷在指間把玩。聲音像是兒時對祁明珏撒嬌尋求陪伴時一般：“不，我不滾開，我喜歡大人，不想松手。”
祁明珏氣的半死，被維格壓着喘了半天氣，才終于找回力氣，二話不說，直接把維格踹開。不管維格怎麽裝可憐耍賴示好，都沒有理會。
維格的動作太過親密，太過暧昧，他就是再傻逼，也該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了。
“大人不理我了嗎？那我去光明廣場測試天賦，大人也不來看看我嗎？”
維格感覺到祁明珏對他态度的改變，手段百出的去哄祁明珏開心。
哄了半天不見成效，想起祁明珏在光明廣場看天賦測驗的情景，便随意扯出個理由意圖吸引祁明珏的注意力。
祁明珏心中一動，微微轉過頭看維格，一臉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表情：“那我就去看看你吧。”
他想起劇情的事了。維格有光明元素武力值親和度滿分的天賦，送去光明殿堂學習光明騎士的課程，更有益于主角的身心健康。
他對光明殿堂教人的水準很信任，出身光明殿堂的騎士與魔法師品德都很高尚，沒有一個敗類。
而且維格跟随了生父魔王克裏斯四年，八成已經覺醒魔族血脈。現在去光明殿堂待一段時間也好，正可以清除一下他的魔氣，免得被其他高級魔法師發現身份。
更不用提，他所猜測的事情——維格想借用光明之力覺醒天族血脈。
聽到祁明珏馬上回應，維格霎時間有些惋惜。早知道這辦法效果這麽好，他就早點用了。
兩個人便各懷心思的去往光明廣場，有志一同的對之前發生的事只字不提。
只不過祁明珏是因為不堪回首。維格則是想着自己太沖動了，接下來得另做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