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代宮廷(三)
祁明珏的屁股正在換藥。
方才薄被用糊着可不舒服,還疼,現在隐隐滲出血絲來。
鄭姨娘本來想來搭把手,可祁明珏羞得慌,硬是只讓小厮金茂來忙活。
祁明珏不由開始想念系統,有系統在,讓系統搭把手,分分鐘痊愈那不是事兒。那還輪得着他來受這皮肉之苦。
軒明院裏鄭姨娘等人在數落侯夫人,主院裏,永安侯也在提這件事。
他覺得侯夫人此舉不妥,祁明珏好歹是他兒子呢,哪有嫡母這樣賣兒子的?哪怕三皇子是個硬茬。
不過侯夫人卻不以為然。
“總歸是沒了三皇子這座靠山,我動動手腳能怎麽樣?反正我與鄭氏積怨頗深,哪裏會缺這一樁。”她冷笑着如是說道。
話鋒一轉,又質問起永安侯來:“不見你記挂成暄,鄭姨娘的兒子卻天天挂在嘴上,眼裏還有我這個正妻嗎!”
“卻也是了,你那般中意她,心心念念是要娶回來做正室的,可你也別忘了自己的爵位是誰幫了一把,否則還不落在你兄弟身上去?”
侯夫人說着,自己都氣笑了,“徐鹿啊徐鹿,你可真有臉。”
永安侯被她說得臉上挂不住,心虛的別開臉。心裏卻盤算着今晚正院待不下睡不了,鄭姨娘那兒正在氣頭上,也不能去,只能去他那小嬌嬌那兒歇歇了。
等到傍晚時,侯夫人注定被打臉了。
衛溪的賞賜下來了,全送入了軒明院裏。
賞賜對于侯府來說沒什麽,逢年過節宮裏都有賞賜發下來,就是昨天祁明珏被打了一頓擡回來,皇帝還及時賞了一堆東西下來以作安慰呢。
可這三皇子的賞賜,意義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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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對不喜歡的人向來如秋風掃落葉般毫不留情,而此舉只能說明一點——祁明珏跟三殿下還有戲。
府裏的風向開始變了,閑言碎語又起,說是祁明珏抱上一條金大腿前途無量等等,有的急性子已經去鄭姨娘跟前獻殷勤去了。
“這群人就愛折騰,三殿下不喜歡三哥,三哥哪裏就沒出路了。說風就是雨的,皇上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先前鬧騰得歡快,現在又來鬧騰,累不累呀?”
九姑娘徐冉去軒明院串門,一邊磕着瓜子,一邊犀利的發言。
金茂并青栀紅豆深感如此。
翌日清晨,祁明珏難得起了個大早,才用完早膳。衛溪便又颠颠的跑來侯府,入府門直奔他的院子。
進門時鬥志昂揚,見到他反倒蔫吧了,期期艾艾猶猶豫豫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那個……本宮跟你道個歉。”
他視線瞥向祁明珏受難的屁股蛋,扭扭捏捏的,怪不好意思:“之前打你,是本宮不對,徐探花,對不住了。”
祁明珏頗為詫異,他以為這是個胡天混地的主,沒想到還會認錯。
可見本性不壞,只是被教壞了。
祁明珏內心感慨,也不忘回話。承了衛溪的歉意,并反過來贊許了他一番,說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雲雲。
衛溪被他誇得很受用,拉下面子來道歉那點不自在也消除了,轉而向祁明珏迫不及待的問:“你昨日說秦貴妃如何如何?是怎麽回事?本宮昨日忘記問你了,你現在快與我說說。”
祁明珏頓了頓,便掐着要害與衛溪說了一遍秦貴妃的目的。
秦貴妃表面看上去雖是對衛溪萬般疼愛,千依萬寵,百依百順,可是實際上都是在害他。
要一個人成才,放縱豈是出路?若真如此,那秦貴妃為什麽不放縱自己的親生的九皇子?
她對九皇子嚴厲苛責,九皇子将滿十四,就被壓着與永安侯世子、六皇子一道去了邊關軍營。
更不要提祁明珏翻看詳細資料時,列出來的那些秦貴妃私下裏的手段了。拉攏權臣為九皇子今後做打算、挑撥衛溪與他親舅舅的關系、更在衛溪年幼時想加害于他。
衛溪聽完祁明珏精簡直逼要害的一番話,呆了一呆:“秦貴妃為什麽要害我?”
“與殿下說過了,為了似錦前程。”祁明珏耐心重複一遍方才說過的一句話。
“秦貴妃那般美貌,不像是會害人的人。”衛溪擰眉。
祁明珏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殿下覺得貌美之人,便不會害人?”
衛溪撇嘴,理所當然道:“長得好看的人,不都心地善良嗎?就跟探花似的,一心為我着想。”還不忘捧了捧祁明珏。
祁明珏深吸一口氣,壓下揍衛溪一頓的想法:“殿下太過單純了。”
衛溪哎了一聲,不答話了,垂着頭思索起祁明珏的話來。
祁明珏行動不便,如今依舊是趴在床上的,衛溪坐在床前。
他側着頭枕在枕頭上,從這個角度看去,正見衛溪沉思的眉間盛着不解與困惑。
祁明珏正想着他是不是還沒弄懂自己的話,便聽衛溪道:
“按理來說,秦貴妃撫育本宮十載,與本宮關系親厚。本宮該是信任她一些,可本宮思來想去,總覺着你說的話更為可靠,不由自主的想信任你。”
他擡眼看向祁明珏,起身把臉湊近了他,眼神銳利,聲音低沉而冷冽:“你莫不是對本宮用了巫術?”
祁明珏往後仰了仰頭,避開衛溪溫熱的吐息,平靜道:“殿下多慮了,臣對殿下唯有忠心。”
衛溪嘿了一聲,神色一松,變成嬉皮笑臉的模樣,剛才的尖銳似乎只是錯覺。
他重新坐回圓凳上去,摸了摸下巴,問道:“你真的會忠心本宮?你這忠心從何而來?是否毫不值錢?”
衛溪對這個問題很執着。
七月裏天氣炎熱,清早時分正是幽涼幽涼的,祁明珏醒得早,此時吃飽喝足趴在舒适的床上,便有些犯困。
“臣不敢辜負陛下對殿下的一片慈愛之心,必然是要盡心盡力的。”祁明珏懶洋洋的,嚴謹對待衛溪的态度一時間松懈下來,說話多了幾分随意。
“殿下前途無量,臣跟着殿下,為殿下效忠,等着将來飛黃騰達那一日。”
祁明珏不能說是為了任務。其他那些虛的也說不出來,便折中得了個法子,說了這樣一番話。
這樣更能得到衛溪的信任。
衛溪不愛讀書愛習武,他雖然脾氣不好愛挑事,但并非是頭腦簡單的莽夫一個。功夫學了那麽多,兵法也研讀不少。難道兵法就不講究算計?
衛溪是個粗中有細的。跟他指天畫地的賭咒發誓說有多忠心,不如把自己有所求的目的搬出來比較實在,衛溪也比較信後者。
其實衛溪只要多下幾分功夫,多分幾絲心神琢磨琢磨局勢,未必看不透那些陰暗詭谲。
只是他天生性格松散,慣愛随心所欲,從來不委屈自己,每天只要高高興興的就足夠了,誰惹他不高興那就打一頓,出了事有他爹幫他收拾爛攤子。
小日子過得如此滋潤快活,哪裏愛去琢磨那麽多?
“那好。”衛溪沉吟。他考慮着祁明珏的話,良久後點點頭,認真道:“只要你不背叛本宮,以後本宮絕對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三殿下對自己也很有信心嘛。”祁明珏聽了,半阖着眼,開玩笑道,“臣說話不顧規矩也就罷了,您怎麽也學起臣來了?”
昌德帝還沒透露過立太子的準信呢,他兩個就在這叭叭的讨論開了,可不得了。
衛溪聞言,也不惱,反而美滋滋的附耳過去,神神秘秘說與祁明珏聽:“本宮昨晚去問了父皇,父皇與本宮說,他确實有……那個意思呢。”
“哪個意思?”祁明珏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衛溪一時竟害羞起來,難為情的在床沿邊畫起圈,神采卻是掩飾不住的飛揚:“就是、就是立太子呀。”
衛溪的聲音細若蚊蠅,被祁明珏清晰的捕捉到了,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他耳旁。
祁明珏恍若是被那道雷劈中了,劈得他恍恍惚惚外焦裏嫩。
“你跟陛下說了?”他失聲大喊,滿臉不可置信,顫巍巍的問道:“我說與你聽的那番話……你也說給陛下聽了?”
他昨天說過立太子這件破事兒!那話細究起來是揣測聖意!昌德帝追究起來他就得吃挂落!
新科探花算個屁呀,貶谪下來他的前途才是真正毀了,能不能繼續待在衛溪身邊都難說。
“沒有,本宮沒有!”衛溪否認道,他自認很機智很有義氣,“本宮又不是傻子,說出你,你豈不是得遭殃?本宮是另尋由頭找父皇問的。”
祁明珏不太放心,懸着一口氣,提心吊膽的問:“你……尋什麽由頭了?”
衛溪驕傲道:“本宮說是旁人說與本宮聽的,沒說是你,也沒照搬你的原話,本宮将你的話稍作修改後,才說給父皇聽的。”
祁明珏喉中哽住一口老血,竟無言以對。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皇帝會猜不出是誰說的嗎?
絕對能猜出。
傻兒子怎麽會是精明爹的對手呢?昌德帝手下能人不少,随便查查都能把他揪出來。
祁明珏已經在考慮如果皇帝召見他,他該怎麽求放過了。
古代一言一行都得格外注重,不似現代言論自由,他妄議朝政與後宮,可沒好果子吃。
祁明珏重重的嘆氣。
“你怎麽愁眉苦臉的。”兩人說話都屏退侍從,房中無人伺候,衛溪說話說得渴了,便自己提壺倒茶,喝水解渴,還不忘問祁明珏:“你要喝嗎?”
祁明珏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唉聲嘆氣道:“殿下,您怎麽瞞得過陛下,想必陛下早已知曉是臣在背後多嘴了。”
衛溪想了一想,覺得祁明珏這人合他胃口,有必要寬慰一下他,讓他別憂思過度,便把一些事情說給他聽:“你不用怕,就算父皇知道也沒什麽的。很多事父皇心裏都清楚,不過他不太願意跟我說。”
“像秦貴妃,你跟父皇一樣,都讓我避着。從前我是叫她姨母的,後來父皇愣是讓我改了稱呼,也不說清楚原因,莫名其妙的。”
若是昌德帝在場聽了這話,估計是要喊胡說八道的。畢竟昌德帝自認為把原因說的清清楚楚——“讓你改就改,你老子的話還聽不聽了?跟個娘們似的問那麽多,你叽叽歪歪啰裏吧嗦的想幹什麽?”
“父皇不樂意跟我說原因,而你卻跟我說了。說不定他看着我終于明白過來,心裏正欣慰着呢。”衛溪對昌德帝比較了解,一下子就把昌德帝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是嗎?”祁明珏半信半疑。
“絕對是的。”衛溪篤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