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見鐘情-12
再見鐘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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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有一樣,你沒猜到。”三井壽從懷裏摸出一只絲絨布包裹的手掌大小方形扁盒子,在莉香面前單膝跪下,展開盒子捧到莉香面前,“嫁給我。以後,我們一起看每一個日出、每一個日落。無論天南海北還是時間盡頭,”
他牽起莉香的白嫩細軟的手指尖,拉到面前吻過,擡頭去看莉香低垂的笑盈盈的臉,笑道:“我們都牽着手一起走。”
莉香似乎在考慮,拉長了“嗯”的鼻音,移開眼神揚起頭向美因河下游遠遠眺望。河水緩緩流過,一波一浪漫不經心。
三井捏着莉香指尖站起來,轉到她身後抱住她,取出之前買的那條金粒子手鏈,戴到莉香凝脂般的手腕上,在她耳邊溫柔呢喃:“還猶豫什麽?這次你真得答應我了,莉香,我等了你這麽多年,等你大學畢業、等你碩士畢業、等到你就要博士畢業了。回家吧,我們該結婚了。”
姿勢原因,他和莉香剛好錯開視角,他看見的不是流水西去天然無雕飾,而是引橋處的車來車往人間煙火氣。
莉香反手抓着三井胳膊,嬌氣道:“就是該嗎?”
三井壽笑道:“口誤,我重說。”他的唇貼上莉香耳朵,就好像被風聽見他也會臉紅,“我愛你。特別特別愛。公主大人可憐可憐我這一片癡心,嫁給你最忠實的騎士好不好?”
莉香被他弄得癢癢,脖頸那條筋都立起來了,她憋不住笑,略躲開側頭望向三井,“油嘴滑舌,阿壽,你上次可沒這麽說。”
“上次我沒經驗,我現在成熟了。”三井臉色微紅,讪笑着倚向欄杆,拉着莉香的手。莉香迎向夕陽,與柔光一般柔軟,清風撫過她鬓邊卷發,晃得他心頭一蕩,“莉香,我認真的,想每天睜開眼睛就看見你。我就這樣牽着你的手,一起去廚房,我拿杯子你倒牛奶,我煎兩枚太陽蛋,你幫忙翻面。我們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不分開。”
他說得動情,融化了莉香的心情。她用力氣回握,穩穩望着三井逆光裏仍然閃亮的眸子,淡淡地笑:“阿壽,你覺得結婚是什麽呢?”
“就像這個假期一樣,我們朝朝暮暮耳鬓厮磨。我很喜歡。”
他的想象是陽光明媚的早晨的吻,是夏天一起爽快地沖個冷水澡,是下班後攜手散步聊聊一日見聞,是仍像多年前讀書時候他在打球她在一旁喊加油,是過去的愛戀延伸到白發蒼蒼。
他确實這麽想,此時此刻,他說的都是真的。他喜歡莉香,喜歡她領先他半步時候垂在腦後的長發,喜歡她對他嬌俏地笑,喜歡她打開自己完全接納他,喜歡她輕輕勾他的尾指問他要一顆水果硬糖。她總讓他想保護她,想在她面前無所不能。
“可是,阿壽,”在三井面前,莉香極少見地嚴肅了,“在我看來,結婚是締結法律上的權利與義務關系。我們将共享財産共擔債務,互相扶養互有繼承權,”她對臉色開始露出不解的三井嫣然一笑,“阿壽,婚姻是人生中少有的需要嚴肅對待的選擇,法律規定我們只能與一個人結婚,我們要忠誠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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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讪笑起來,放開莉香退了半步,太陽又落了些,東邊的天空已經開始暗淡,顏色轉向灰藍。“雖然都對,你不覺得現在聊這個煞風景?我是做審計的,我比你更理解權利義務相匹配那一套。莉香,你是我第一個戀愛對象,從我大三那年我們開始戀愛,我就沒想過娶別人。你現在跟我聊忠誠彼此是想說什麽?”他快速地說,帶了一縷責備而不肯涉及哪怕一丁點自省意味。
“是我對婚姻的想象啊。”莉香放軟了态度,貼在三井背上,手臂穿過三井側腰,晃了晃手腕,“真漂亮,謝謝你幫我選的手鏈,特別喜歡。”她吻過三井挺拔的脊背,甜甜笑道:“阿壽,還是你懂我。我很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秒。6月,我辦了畢業手續就回去。我已經在跟博多商談講師的事,你不會介意我工作吧?”
“當然不會。我又不是那種老古董。”三井轉身抱住莉香,彎下來些配合她嬌小的身材。他剛好能吻到她頭頂的秀發,于是嗅着她洗發水的甜橙香氣,輕輕說:“你願意工作就工作,當大學老師的三井太太,我與有榮焉。”
太陽正在墜入美因河,燃燒的河水漸冷。而他的心思已經從對莉香的喜愛轉成了該處理幹淨美奈的事了。忠誠啊。他出差這一個月從沒想起過美奈,如果不是莉香提起“忠誠”。莉香是明确知道美奈,還是出于女性的敏感警告他?
他想了一圈,他們共同認識的人裏,只有阿神清楚美奈的事,但阿神絕不會亂說。葉子幫他送過幾次花和小禮物,不過送的都是山茶、太陽花之類的,并不暧昧。莉香多半是猜測吧,要是真知道了,還不翻臉啊。
無論如何,是時候了。這個決定讓三井放松肩膀,深擁過莉香,放開,約她去吃晚餐。必須告別他妩媚可人的美豔情人,相比于傷感不舍或者負枷拘束,他更覺得解脫,他本就沒把美奈計劃進人生裏。
那不過是一次偶遇,路邊經過的一簇野花,天空飄過的一朵浮雲。她也當他是豔遇對吧?萍水相逢的關系,該放手就放手,讓落花随水流走。
他很會将過去打包揭過再也不提,在他匆匆的青春歲月裏已經試過好幾次了。
他并不知道遙遠的家鄉,已經被他切割的那個癡戀的女人正愛撫着他寄養的貓咪,揉了滿手滿心柔軟,跟富婆小閨密窩在一起聊心事。
閨蜜顯擺夠了新買的奢侈品皮包和鞋子之後開始說美奈是真傻透了,“從來愛得多輸得多,想立于不敗之地,最重要就是別對別人付出真心,只愛自己。”
這類話美奈已經從小閨密的嘴裏聽見太多次,多到不耐煩,“照你這麽說,人人都鐵石心腸了。”
小閨密沒覺得被冒犯,笑嘻嘻鑽進美奈的被子裏,享受着柔軟床鋪,“那可不行!我只偷偷告訴你,別人我才不管,男人越傻越好。不如……”
她丢開了貓咪,極沒距離感地替代貓咪的位置鑽進美奈的溫暖懷抱裏,“我給你介紹個有錢男人吧,肯結婚那種。不過單身未婚的不好找,三十幾歲還不結婚的男人都猴精猴精的。我老公朋友圈裏有個鳏夫,你不介意吧?死老婆的比離婚的好,不然前任那位總是很讨厭的……”
她越說越快活,認真替美奈打算起來,全沒注意美奈已經打着哈氣神游太虛了。
三十幾歲未婚男精明,三十幾歲的未婚女也不傻呀。在最該陷入愛情的荷爾蒙泛濫的二十歲沒能及時發昏陷入一場舍我其誰的愛情裏,蹉跎到已經學會将真情意收到不肯給人看的深深心底,要再剖開層層包裹的血肉剜出來,是要拼着赴死的決心的。
上夜班的鐵男冷淡地拒絕了偷偷玩一會兒牌的邀請。同事其實明知道他不玩,跟他說一聲不過是拜托他照顧着點,萬一查崗給打個掩護。
鐵男不玩,他發過重誓這輩子不碰賭。但別人玩他管不着。他還不喝酒,對聚會一類沒興致,不愛說話,極少聊自己的私事,也不八卦別人。
同事知道他這些不合時宜的脾性,時日長了,張羅聚會自然而然忽略他。甚至有他在大家反而不自在,因為不知道說什麽會洩露了小圈子的隐私,或者玩笑不經心過了度,又或引起別人的不快。不如各自走開,反正鐵男不介意他們不帶他玩。
朋友是要細心維護的。所謂三年不上門,當親也不親。何況無親無故的“朋友”。于是,不喝酒不玩牌不傳閑話的鐵男沒什麽朋友。
他跟一個輸光了的兄弟在保安室裏看監控,那些玩牌的在辦公樓後樓一塊監控死角玩得正起勁。兄弟唉聲嘆氣抱怨手氣不好,“最近總是輸,今天剛發的薪水都賠進去,回家不知道怎麽給家用。又要看老婆臉色了。”
鐵男陪着笑笑,沒搭茬。說什麽呢?說早知道久賭必輸你看我就不賭?說戒了吧我早戒了早年比你們賭得兇多了?說你可別問我借錢?
兄弟大約很無聊,接着沒話找話,“哎鐵男哥,你怎麽沒要個孩子呢?你今年,有三十……”
“三十六。”鐵男哼笑到,心說沒拿四開頭真是客氣,“養不起,咱們這點兒薪水勉強吃飯租房子。我外地人,在這邊沒根沒基,不像你們當地人,有房子不愁住,有父母家人,遇上什麽困難總有人能伸把手。”
“哦哦……”兄弟點頭,恍然大悟似的,琢磨半晌又說:“那你那個有錢朋友?你上次說是中學認識的?”
鐵男笑得真心了兩分,也提防起兩分,站起來活動腰腿倒了杯茶提神,語氣更随意道:“所以說人生何處不相逢。他是關東人,來博多上大學,畢業了沒回去。誰都沒想過能在千裏之外重逢。”
還有半個晚上要熬,小兄弟又哀嘆運氣差,望向夜空,嘆說什麽時候發筆財就好了,天天看新聞裏說彩票中大獎,幾百塊博幾十上百億啊,一輩子啥都不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