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山見君
寒山見君
“我覺得你忘記了一件事。”
流川在仙道的懷裏翻了個身,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仙道感覺到流川的氣息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臉上。
“你也還沒到十七歲而已。”流川伸出雙手抱住仙道,把臉頰貼在他的頸窩,拍了拍他的後背。
“知道你害怕,不過你別怕,”流川聞到仙道身上沐浴露的清爽香味,在頸窩裏蹭了蹭,“你可以不必把我當執着。”
仙道想說什麽,但流川埋在他頸窩處的腦袋搖了搖,不讓他說話,而是換了個話題:“建築設計,好像很有趣。”
仙道摸摸他的頭發:“謝謝。”
過了一會兒,在仙道以為流川快要睡着的時候,流川卻突然說:“國小最後一年,家人到石川縣工作,我轉學過去。“
“嗯。”仙道知道流川能說這麽多話不容易,大概也是為了安慰自己,便鼓勵似的把手放到流川的脖子後面,一下一下的,撸貓一樣。
大概被摩挲得舒服,流川繼續說:國小叫金津,老師說學校很厲害,是很有名的建築師的作品。”
仙道來了興趣:“是嗎,金津小學?倒是沒有聽說過,是哪一位建築大師的作品呢?”
“名字記不住,他設計過很多教堂,世界聞名。”
“安藤先生!真的嗎流川,你的小學竟然是安藤先生的作品,”仙道有些驚喜,“他是我最喜歡的建築師。”
“所以,建築應該很有趣吧,”感覺到仙道因為興奮而停下了按摩,流川握住他的手,示意他繼續,“老師說,他是偉大的人。”
流川能感受到仙道的愉悅,因為聽到自己說起他最喜歡的建築師而激動,流川想,仙道看來是真的很熱愛這個行業。他給自己講了安藤先生的許多作品,風,水,光,原來都可以作為教堂的名字。
他往仙道的懷裏靠了靠,十二月的日子裏,他不用再像往年冬天那樣,因為總是忘記提前打開電熱毯,每次從被爐出來,鑽進被窩的一瞬間會冰得人發抖。
仙而道很暖和,人的天性,都是向往溫暖的。
于是流川再一次使勁往仙道懷裏靠了靠,長手長腳緊緊地貼住他。
由于貼得太緊,流川也就感覺到了(……)
開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聽到仙道的聲音和平時有些不一樣:“流川,(……)我好歹也快十七歲了。”
他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覺得自己耳朵有一點燒。遲疑着,他伸出手去,卻被仙道攔下握在自己的手裏:“別鬧,”
“這種事情我懂一點,”流川想了想,“但懂得不多,你可以教我應該怎麽做。”
仙道趕忙拍拍他的手:“大哥你真的別鬧,新年的生日對吧,離十六歲都還差一個月,我敢讓你做什麽?我又能舍得讓你做什麽?”
仙道抱住他:“我是個好人,做不了畜生。”
“不舒服怎麽辦?”流川問他。
仙道想了想:“那就接個吻吧,你同意嗎?”
回答他的,是流川毫不猶豫迎上去的嘴唇。
仙道想,原來接吻是人類的本能,但與流川接吻,就像品嘗海邊最鮮美的魚糜,還有山間最甘冽的泉水。
結束了雙方的第一個吻,仙道又一次撸起了流川的後脖頸:“為什麽這麽喜歡我?”
流川楓這樣的人,卻把所有的耐心,時間,溫柔,包容,理解,甚至于縱容,全部都送給了自己。
其實流川比他更勇敢。
他又問了一遍,但流川仍舊沒有回答。仙道就笑:“因為我打球厲害、學習好、長得帥?”
他本意是想逗逗流川,可沒想到流川卻反問他:“這些還不夠嗎?”
仙道啞然,許久才說:“總覺得打動你很難,你以前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只要擁有籃球就足夠了的人。”
很久,流川才說:“仙道,我也是個人。”
是啊,仙道醍醐灌頂,流川說得沒錯,他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只是因為太過于專注,所以被很多人誤解。
流川重新轉過身,變成被仙道從後面環住的姿勢。他很喜歡這個姿勢,後背靠在仙道的懷中,會覺得熱乎乎的,整個人都會柔軟下來。
“一直以為,”流川說,“和你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練習賽。”
仙道愣住:“難道不是嗎?我以前聽說過你,你也聽說過我吧?但見面确實是那場練習賽,我還記得因為遲到,剛進籃球館就被你可怕的眼神吓住,那樣子恨不得吃了我。”
流川罵了句白癡,又說:“那不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面。”
“嗯?”
“青訓營回來的第二天,不是特意去海邊找你。”
“對哦,說起來還欠你一件外套。”仙道想起自己一甩竿結果釣上個流川楓,也是緣分。
“原本想去小球場等等看,路過海邊的時候,你在釣魚。”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還好奇,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那裏釣魚,還以為是彥一或者誰傳到湘北的。”
“仙道。”流川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仙道忽然有一種感覺,流川應該是猶豫了很久,或者說,是等待了很久,要決定告訴他什麽。
“我聽着,你慢慢說。”他溫柔地把下巴靠在流川的肩膀上。
“國三時的某個傍晚,我經過那裏,看到一個人在釣魚,”流川說,“他忽然站起來,一直面向大海揮手。”
頓了頓,流川接着說:“我往那裏看了一眼,原來海邊的日落很壯觀。
“我站在後面,和那個人一起看完了日落。
“我猜,那個白癡,他揮手應該是在和太陽說再見。
“我很想知道,如果他看日出,會和太陽說早上好嗎?”
說完這些,流川感覺到仙道突然拼命抱緊了他。
他笑笑,終于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安心地沉沉睡去。
那個深深留在記憶中的背影,終于來到了他的身邊。
而他不知道,那個傍晚,那個揮舞雙臂和太陽說再見的少年,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了一輛單車遠去的弧線。
車上是穿着紫色運動外套的背影。
在暮色裏,風一般的少年,入詩也入畫。
I knew I loved you before I met you,
I have been waiting all my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