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承君此諾

承君此諾

晚上休息前，流川站在卧室門口突然有點遲疑，他想起仙道父親在這裏住，覺得是不是不該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跟仙道睡一個房間。

于是仙道就看到流川在卧室的櫃子裏翻出了一套被褥，抱着就要往外走。

“你要幹嘛啊？”仙道納悶。

“我去沙發上睡覺。”

仙道滿腦門子問號：“咱倆沒吵架呀，我有做錯什麽嗎？”

“不是，”流川低頭在地上用腳劃拉了幾下，“你爸爸在這裏。”

仙道一下子就明白了，趕緊把人拉回來：“這怎麽還學會有心事了啊？老實躺我身邊睡覺，原來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今晚上想拽我袖子都行。”

流川就沒再堅持，把被褥重新放回去，乖乖地躺回仙道身邊。

但他一直沒再說話，仙道湊過去吻他額頭，他的眼神也愣愣的。

仙道就知道了，剛剛跟那個談完了，今晚上還得跟這個談談。

還像之前那樣從後面抱着，他問：“是不是在廚房聽見我們的談話了？心裏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憋着。再說了，我爸爸也沒表示反對呀，我感覺他還挺開通的。”

他揉揉流川的腦袋：“怎麽就不高興了呀，這位小夥子？”

流川還是沒說話，仙道感覺流川心裏好像有個結沒打開，他只好把人抱緊：“流川，你要明白，咱們倆如果想長久地走下去，必須要學會溝通和交流，遇到想不通的事一定要問我。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話，但是跟我在一塊兒之後，你已經很努力地在與我交流，對我說的話比對世界上其他人加起來說得還要多，我都看在眼裏，我都懂。你最棒了，所以如果今天晚上我有什麽事做得讓你不開心了，你一定要跟我交流啊。”

流川這才說：“仙道，不是你有什麽事讓我不開心。”

“那是怎麽了？是我爸爸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嗎？告訴我，我明天一早就去教訓教訓他。”仙道故意逗他。

流川搖搖頭，悶悶地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對我去美國打球的事不是不是難受，只是你從不讓我為難。”

仙道剛想說點什麽，流川嘆口氣：“我是對我自己生氣，我生氣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去想過，我要是一直呆在美國，你會不會難受。”

仙道愣住，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過了一會兒，他讓流川輕輕翻了個身面對着自己，然後吻了過去。

他吻了很久很久，覺得自己對愛人有吻不盡的柔情，流川很用心地一直一直回應，伸出雙手緊緊地抱着他。

好不容易結束這個吻，仙道摸着流川的頭發，一下一下地在指尖纏繞着他的發絲：“流川，不要想那麽多了，順其自然，我們可以打電話，可以寫信，我有假期的時候就飛過去看你。

“我會抓住一切機會去見你，你相信我。”

流川擡起手，輕輕地碰了碰仙道的臉頰：“我今天晚上，想起了很多事。

“學姐成績很好，但為了隊長，要一起考同一所學校。

“連那個白癡猴子，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都要努力考到同一個地方。他說如果一直不在一起，赤木晴子會孤單，說不定還會被別人搶走。

“而我明明這麽喜歡你，卻要離你很遠。”

仙道搖搖頭：“不要這麽想，我們都有各自不能放棄的追求，都期待着彼此在各自領域發出最耀眼的光，流川你是要飛得很高很高的人，而我會永遠支持你。”

他把流川的手握住，放在嘴邊親吻：“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你的助力，而不是成為一個限制你的籠子。”

流川靜靜地看着他：“仙道，你和你爸爸說，就算有一天我們沒能走到最後，你也會把這份感情永遠記在心裏。”

仙道笑笑：“我們先不要想這些，好好努力在一起，很多事都有轉機的……”

“我不想和你沒有以後，”流川打斷他，“你記住我這句話。”

仙道一怔，然後說：“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這句話。遇到問題我們就解決問題，見不了面就多打電話，一直異地就盡量多見面。球總有打到退役的那一天，房子總有修完後從深山老林爬回城市的那一天，只要還愛對方，就一定會有可以一直在一起的那一天。

“可以吵架，不可以冷戰；可以不喜歡了，不可以欺騙；覺得孤單寂寞冷的時候就趕緊見面，不可以出軌別人。除非真的沒有感情了，否則我們誰都不能再提沒有以後這種話。”

仙道朝他伸出手：“就這麽定了？來，給我5。”

流川的眼睛終于亮起來，毫不猶豫地與他擊掌為盟。

“流川，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無論以後離得多遠，無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咱們都要記住今天晚上說的這些誓言。”

仙道指指落地窗的方向：“蒼天為證。”

他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流川一骨碌爬起來下了床，開門就出去了。他一時間不知道這家夥要幹嘛，還沒想明白，流川就又回來了，輕輕關上門，站到他面前。

他看到流川正抱着他的籃球。

仙道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反應過來後，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

仙道從小是個沒有眼淚的孩子，可能因為經歷得太多了，很多事打動不了他，很多人也是。

他總是對所有人都微笑，心智過于成熟，所以總是對同齡人有一份包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要走進他的心裏，或者能觸動他，實在是太難了。

甚至仙道一度也沒有想讓任何人走進去。

他有着很寬廣的天地要去闖蕩，很宏大的目标要去追尋。

連魚住都曾經對他說過，仙道，在你面前，有時候會覺得我們都太幼稚了，你有時會給我一種感覺，你像一個靈魂已經七十歲的老人。

他那時笑着給了魚住一拳，但心裏一陣恍惚。

而這是他第一次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這一瞬間，與那次海上日出一樣，讓他想起了七歲時安仁小城夜晚的滿天星河。

那一天，他第一次被如此宏大的意象震撼，恨不得就此乘風，随着這璀璨星河一同歸去。

而這一次，看到少年用執拗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只注視着自己。

懷抱中的籃球，凝聚着他的夢想，是他最大的執着。

而此刻，少年抱着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堅定地向他起誓。

蒼天為證，夢想為證，我之所愛為證。

沒有什麽，比這一片少年真心更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