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月心事

山月心事

流川在五月初的時候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平時工作很忙，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不會算好時差特意打電話過來。

他靜靜地聽着父親在那邊給他講了很久，父親講話很有邏輯，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簡單直接不兜圈子的交流，所以養成了直切主題一二三四的溝通方式。

挂斷電話之前，父親對他說：“我們尊重你的意見，你需要多久時間思考？”

流川沉默着，然後又聽父親道：“差點忘了，你媽媽的意思是，讓你和你的男朋友商量一下。”

大概感覺到了依然不說話的兒子心裏的情緒，流川的父親最後表态：“你交男朋友的事，我先表明态度，你媽媽同意不代表我同意，不過我同意不同意你也不會聽，但我個人反正不同意。”

流川直接說了再見，把電話挂了。

流川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一件事情，讓他猶豫了兩天還沒有做決定。

仙道每天晚上會給他打個電話，也許是因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雖然隔着電話，他還是能感覺出來流川心裏有事。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周末回來嗎？”流川問他。

“回，這周天下午才訓練，我周五下課就回去。”

“那等你回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流川不想在電話裏說，他想等仙道回來，面對面地交流。

仙道沒有再追問，他只是說，好，等着我。

“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了。”

從湘北把流川接回來的路上，流川說了這句話，仙道開着車，有那麽微微一秒，他有些走神。

反應過來自己還在開車，仙道便輕輕地對流川說：“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于是一路沉默，到了家，仙道去廚房做飯，然後喚流川過來：“在這說吧，我聽着呢。”

流川定定地望着仙道在廚房忙着的背影，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仙道也不催他，甚至不問他為什麽不說話了，直到流川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他，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仙道低低笑了一聲，然後側過頭去吻了吻他的頭發：“不想說的原因大概是和我有關，那我就來猜猜？”

流川把腦袋拼命往仙道脖子裏埋，手使勁用力，還是不說話。

仙道嘆口氣，把手裏的食材放下，洗了手，拉着流川到客廳坐下。

“是不是去美國的事要提前了？”他摸着流川的頭發，兩個人在沙發上緊緊地依偎着，以一個相依為命般的姿勢。

流川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們說尊重我的意見，讓我跟你商量一下，然後把決定告訴他們。”

仙道嘆口氣：“那你告訴我吧，沒關系的，爸爸媽媽不是說了嗎，我們一起來商量一下。”

“嗯。”

原來流川的父母認為，比起高三之後再到美國，更保險的方法是現在轉到美國讀高中。他們已經初步接觸了UNC和其他幾所學校的教練，附上了流川的籃球成績。目前為止這些學校都對流川感興趣，希望流川的父母能提供流川在高中的GPA，并邀請他在今年暑假去他們的校園參觀。

不是特意瞞着流川，原本也只是想提前先和學校接觸着，但在接觸的過程中，學校的教練都給出了建議，希望流川可以直接轉學去念美高最後一年。

這樣确實是有好處的，一是可以讓口語更過關，以便更好适應之後的生活，二是方便在美參加SAT。當然最重要的是，美國對體育特長生的标準和很多地方是不一樣的，沒有特別明确的不同級別的運動員标準，不是由一個固定成績來判斷，各個大學的官網也很少會公布這樣的數據，因此就需要學生不斷地與教練保持聯系，不斷向教練更新自己的成績。

也就是說，許多美國教練他對你的體育成績在日本到底屬于什麽水平其實只有粗略的概念，除了你能提供的一些證明材料外，最好的辦法是讓他現場看到你的實力。

這次就是因為看到UNC也對流川很感興趣，父母才決定咨詢一下流川的意見，因為流川的父親覺得UNC的教練誠意很足，他希望邀請流川在暑假的時候去參觀，并且參加他們為期三天的team bonding。

流川看着仙道一直很溫柔地聽他講這些，表情看不出有什麽波瀾，但他知道仙道心裏一定不是像他表現得這樣雲淡風輕。

因為仙道太了解自己了，如果自己不想去，是會直接拒絕的，而不是猶豫着，還告訴他，等他回來商量。

“楓是在猶豫什麽呢？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而且教練們說得很有道理，既然夢想是要去美國打球，當然早做準備比較好啊！”仙道自嘲地笑笑，“大人們還是想得比較全面，我當時只想到等你高三的時候找專業團隊來做這件事，但現在想想，這樣才是更保險的方法。”

聽着仙道說的話，流川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知道，仙道從不讓他為難。

看到流川的表情，仙道能感受到小夥子心裏的矛盾，大概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糾結吧。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以前的流川楓怎麽可能在這種好消息面前猶豫呢？光是這一點，恐怕已經足以證明他對自己的感情了。

仙道便抱住他：“聽話，明天就跟你爸爸通電話，這個事情越早落實越好，反正都是要去的呀，不要夜長夢多。”

他低下頭吻住流川：“別難過，這是好事情，別想那麽多，先把想要得到的緊緊抓在手中。”

然後他聽到流川說：“你也是我想得到的。”

仙道怔了一下，扯了扯流川看上去跟高興一毛錢都沒關系的臉蛋：“我已經是你的了呀。”

他把流川從沙發上拉起來：“走，給我打下手去，做一道你從來沒吃過的中華料理，我在東京終于買到了水煮魚的調料包，今天就讓你嘗嘗什麽是人間美食中的絕色。”

他拖着流川到廚房幫忙打下手，還給他戴上了畫着小刺猬的圍裙，看上去一切都如此美好。水煮魚又辣又香的味道慢慢蒸騰起來，流川被嗆着打了幾個小噴嚏。

“咱們這個國家愛吃辣的人不算多，但我保證今晚你吃了之後一定會愛上它。”

他把筷子塞進流川手裏：“不準再想了，你這腦袋瓜不适合糾結，好好吃飯。”

他給流川夾了一塊魚肉：“還記得我那天回你的短信嗎，我說我也會努力的，所以你放心，我會在每一個階段都努力申請去美國交換的機會，我會盡我所有的能力，一有時間就去看你。”

那頓飯流川吃得嘶哈嘶哈，很辣，但真的很好吃。

雖然晚上他洗碗和鍋子的時候有些麻煩，但他還是跟仙道說，可不可以下次回來再做給他吃。

仙道就說好的，沒問題，什麽時候想吃都可以。

一直到晚上（……）的時候，流川的嘴巴裏還是火辣辣的感覺，仙道就笑他，你看你的嘴唇，紅得像我已經親了三個小時一樣。

流川原本還想和以前一樣，每次他（……唉）。

但那天晚上，仙道在最後一刻恢複了理智，一骨碌坐起身來，吓得用手擋住了他鮮紅的嘴巴，大喊着：“NO！STOP！”

流川愣了一會兒，随即反應過來，無聲地笑趴在仙道懷裏，笑到忍不住抖了幾下腦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像個小傻子一樣的仙道，他覺得他很可愛。

他壓在仙道身上，把紅紅的嘴巴靠在仙道的耳邊，認認真真地說：“謝謝你願意等我，但我說過，我不會讓你一直等。

“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