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克制
克制
鏡湖另一邊的世界，一片反常的寧靜詳和。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隆地震之聲，也沒有灼熱噬人的岩漿噴發，甚至連壓制靈力的濁氣都無絲毫蹤跡。
目之所及，一片冰天雪地，鵝毛般的大雪無聲飄落，這分明是個亘古無人的冰雪窮荒。
靠在謝灼淵身上的時候，時檸還不覺得有多冷，只一同他分開，無邊無際的冷就迅速蔓延到她身上。不過須臾，便凍得她唇色發紫。
謝灼淵很快察覺到她的異樣，擡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雪山，同雲臨及長海道：“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二人當即稱是。
這冰雪之地雖然冷，好在靈氣還算充裕。這麽一來，謝灼淵三人有靈氣護體，對抗這小小風雪，倒如天冷添衣般自若。
反觀另一邊的時檸，她掩着衣衫，哆哆嗦嗦擡起手臂擋了擋漫天的風雪，輕聲喃喃：“怎麽會這麽冷。”
謝灼淵皺眉，伸手扶着她往身邊帶了帶。
小妖精修為實在太低，竟連這般風雪也抵抗不了。待回了羲和宗，他定要好好督促她勤加修煉，免得她随時丢了性命。
時檸實在是被冰雪凍得厲害，手一碰到謝灼淵，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貼過去。
雖然大半的知覺還是冷，但肌膚相貼的地方，有絲絲暖熱慢慢滲透而來。她便又靠近他幾寸，暫且拿他當個暖寶寶用一下。
不多時，雲臨就尋到了一個山洞，帶着幾人一同過去。
山洞并不大，好在多少也能抵擋些風雪。
待生了火，一行四人便圍着火堆坐下，商量着要怎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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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看着不像是幽冥幻境，”雲臨側眸望了眼山洞外的冰天雪地，“我還是得先去外面探探情況才好。”
長海視線跟着一撇，卻剛好落到整個人都蜷在了謝灼身上的時檸，他頭皮一麻，忙道：“我也去。”
“不急，”謝灼淵道：“才剛從那重濁之地出來，先調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這地方不似之前幻境裏那般無日無夜，現下天色漸漸暗沉，倒确實不好到處亂走。
雲臨和長海便也歇了心思，極力忽視眼前，那貌美少女伏在大師哥身上的暧昧畫面，盤腿調息起來。
這番交談結束，謝灼淵才垂眸望向時檸，她早已在他懷中尋了個舒适好位置，沒一會兒功夫便睡着了。
他将她摟緊一些，手掌探到他她腹部時頓了一下，又很快貼了上去。
然小妖精體內由赤月琉璃珠造成的傷處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多，似乎另有一股治愈力量。
他收回手，卻又忍不住撫了撫她的眼角，有些漫不經心地想着，她這麽跟着他，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僅要耗費修為替他修複赤月琉璃珠，還落入了這沒完沒了的幻境之中，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出去。
若是出不去，她便一直這麽跟着他麽？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
這地方雖然冷，靈氣卻不受限，他總能護住她的。
可萬一又到了那等濁氣漫天的地方……
罷，還是早點想法子出去吧。
謝灼淵腦中思緒萬千，良久才緩緩閉上了眼。
這一次的小憩，時檸覺得自個兒睡得格外舒爽，全然未感覺到這冰天雪地的凍人之處。
等她醒來，才發現雲臨和長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去探路了，洞內只餘謝灼淵和她兩人。
她醒了醒神，才發覺自己還大剌剌躺在謝灼淵懷裏。
怪不得沒怎麽覺得冷。
時檸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見他垂下眸來，才輕聲道：“道君，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說罷，她便将手放到自己腰帶上，青蔥般的纖指十分靈活地挑開……
謝灼淵：！？！
他眼角不由自主一抽，當即摁住了她的手，淡淡道：“不用。”
時檸：“？”
真不用嗎？
那個葫蘆，感覺還挺厲害的呢。
時檸手一頓，還想再說一句，卻聽見山洞口傳來長海破雲一聲吼似的喊聲：“大師哥，我們在那邊發現了一個劍……劍……陣。”
六目相對，謝灼淵的手還放在時檸手上，而時檸的手，正搭在自己腰帶上……
長海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做到見怪不怪了，
但！
你們倆能不能克制一下啊？
能不能！啊？
謝灼淵若無其事收回手，問道：“什麽劍陣？”
長海幹咳一聲，餘光瞥見時檸已經起了身，這才磨磨蹭蹭進來了：“像是個上古劍陣，但外面有雪怪看守，雲臨還在觀察。”
“去看看。”謝灼淵應了聲，又回頭看向時檸：“外面冷，你——”
“大師哥，我這有件狐裘，可以給時姑娘擋擋風。”
話落，長海便在自己儲物袋裏翻了翻，末了拿出了一塊紅色布料。他捏着紅布的兩角揚了揚，那布随風展開，才恢複了本來面目。
還真是一件火紅的狐裘。
長海朝時檸笑笑：“時姑娘，這是我師姐的狐裘，她上次放在我這的，你先穿着。”
時檸：“這會不會不太好。”
長海表示絕對沒關系，卻聽一旁的謝灼淵冷聲道：“拿別人的東西送人，倒是大方。”
長海：“？”
我怎麽感覺大師哥在諷刺我？
時檸想了想，還是從長海手裏接過了狐裘。
她可不想凍死在這裏。
不過嘛……
看長海已經出了山洞，她才墊腳靠近謝灼淵耳邊，悄聲道：“道君，我知道你比長海大方得多。”
時檸：“你都把你的儲物袋送我了。”
她當然不能讓謝灼淵覺得自己不如別人！
謝灼淵：“？？？”
他什麽時候說過把儲物袋給她了？
這邊時檸将狐裘穿好，又扯了扯謝灼淵衣袖：“好了，我們走吧。”
***
出了山洞，風雪漫天。視野之內皆是片片紛飛的鵝毛雪花，以及被冰雪覆蓋着的蒼茫大地。
時檸跟在謝灼淵身後亦步亦趨。雪路難行，她下意識拉住了身前男人的衣袖。
謝灼淵視線輕輕掠過身後側嬌小火紅色的身影。
小妖精巴掌大的臉蛋幾乎整個被狐裘擋住，只露出一雙靈動雙眼和挂了霜花的纖長眼睫。豔紅的狐裘，倒是襯得皮膚愈發白皙，白得有些妖裏妖氣的。
哼！區區一件狐裘而已，能有多保暖，別再把人給凍死了。
他思緒一晃，側身替她擋住大半咆哮着風雪。
時檸絲毫未察覺到什麽，又往前艱難走了一段路，才指着前面不遠處的冰涯道：“看到了，是那個嗎？”
不遠處，成百上山柄劍插在了周遭冰崖雪川上，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劍林。當中一柄巨劍，除卻插入地面的一段，僅地面上就有約摸三十尺高。
這就是上古劍陣了吧。
還沒等時檸發出感嘆，忽聞一側傳來雲臨的聲音：“小心雪妖！”
話音一落，只見不遠處，平靜的雪地中忽然飛出一只巨大的雪妖，猛地朝着幾人撲了過來。
謝灼淵當機立斷，給身後的少女施了個結界後，和長海一同飛身而上。
另一邊雲臨也已趕來，三人配合之下，接連幾招，硬生生把雪妖逼到了冰涯邊上。
然而雪妖沒有實形，被打到後随即融入風雪中，須臾間便重又凝聚成形。
無限複生，這種妖物最是難纏。
謝灼淵眉心一沉，雙手結印，只見一條火龍霎時包圍住了雪妖。
雲臨和長海這才得以喘息，劍光又疾又猛地打到雪妖身上。
“砰”的一聲，雪妖當即飛散，順帶着火龍也随之應聲而滅。
謝灼淵剛舒了一口氣，說時遲那時快，他剛一擡頭，只見小妖精身前的結界倏然裂開。雪妖在她腳下瞬間成形，不過一剎，便将那嬌弱少女整個吞噬殆盡。
長海心道要遭，卻見謝灼淵身形一閃，順手從他手中奪了劍，只一個橫掃，成堆的雪粒就如一片濃厚的霧氣般被揚起來，浩浩蕩蕩撲面而來。
片刻，雪霧漸漸消散。
當中的少女，肌膚雪白，眼波欲流，一襲紅色狐裘，在漫天雪霧的映襯下瑩然生輝。
謝灼淵：“沒事吧？”
時檸忍不住擡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好像，沒什麽事？”
說實話，她都還沒來得及害怕，他就把那雪妖弄沒了。
謝灼淵應了聲，擡手拍掉她身上的冰渣雪花。
“一會兒往後躲一下。”他又撫了撫她臉頰，将帽兜給她戴好了，這才轉身示意一旁的師弟：“長海，保護好時姑娘。”
長海不屑地撇了眼仍呆滞着的雲臨，昂首挺胸走到謝灼淵身前：“大師哥放心，我定然會保護好時姑娘，不會讓她少一根頭發。”
而另一邊，不待謝灼淵再出聲，時檸早已十分有眼色地往後連退幾步。
天大地大，自己的小命最大。沒那個本事，她可不想逞能。
謝灼淵餘光瞥見她戰戰兢兢不斷往後退的模樣，想說其實也沒必要躲那麽遠。
話到嘴邊，又滞了滞，方才明明是他讓她往後躲一躲的，現下再說這些，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算了，遠點就遠點吧。
時檸拖着長海，找了塊大石頭把自己往後一藏，又慢半拍地想起自己現在的人設可是攀附謝灼淵的菟絲花。
她忙從石頭後探出腦袋，朝謝灼淵喊了句：“道君，你身體還沒好全，打不過咱就跑啊，別逞強。”
跑？
區區一個劍陣而已，他用得着跑？
謝灼淵忍住了回頭的沖動，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蜷。
他倒是要讓小妖精，好好長些見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