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些想他
有些想他
時檸差點被勾陳的腦回路帶歪,好在她的理智很快回來。
她瞧着勾陳沉痛道:“你要是割了腿肉,豈不是還要花時間治傷休息?到時候咱們三個人,老弱病殘占了仨,還怎麽去幽冥城?”
求求你,清醒一點好嗎?
勾陳聞言,開始認真思考,這一思,思了良久,直到老婆婆端湯入內,他才鄭重地點了點頭:“不錯,你說的有道理。”
時檸:“……”
蔚元嘉:“……”
這廂婆婆已經将湯端到蔚元嘉面前:“也不是什麽豐盛好湯,夜鸬蛋花湯,你們快趁熱喝一些。”
說罷,又取來一碟不知什麽做成的餅,瞧見蔚元嘉面色不好,她關切問道:“這孩子是病了嗎?我這還有些草藥丸,我去拿來。”
蔚元嘉:“?”
他只是受了些驚吓,又被幽冥之境的重濁之氣壓制,精氣神差一些罷了啊。
這魔族,怎地都這般熱心?
一旁的時檸瞧了眼滿臉皺紋的婆婆,抿了抿唇。
好叭,她覺得現在自己也能嗅到,勾陳所說的婆婆身上那股慈祥味,是什麽味了。
待婆婆匆忙去取藥,她趕緊問勾陳:“魔族的草藥丸,我們能吃嗎?”
勾陳撓了撓頭:“這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吃一小口試試?你吃了沒事,再給阿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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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陳自覺這是好主意,這小神女瞧着表面嬌嬌弱弱,可這身體素質顯然還挺不錯,比她那瞧着人高馬壯卻四肢無力的小弟可不止是好了一星半點。
時檸:呵呵!真是個絕妙的好主意!
她打定主意要吃就讓蔚元嘉自己吃,為他試毒,她犯得着嗎?
然而當婆婆拿着藥丸站在她面前:“小姑娘,我瞧你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累到了?我這草藥丸還有些,你也吃一顆。”
時檸:“……”
其實認真想一想,勾陳這認識沒幾天的魔族都願意割肉了,她不就是吃顆草藥丸子這種區區小事,有何好怕?
她現在可是神軀哎!
輸人不輸陣,她和勾陳拼了!
婆婆送來的藥,時檸說吃就吃,沒第二句啰嗦,又盯着滿臉不情願的蔚元嘉将藥吞下去,三人才就着夜鸬蛋花湯,吃了幾日來最為豐盛的一餐。
不知是草藥丸生效,抑或夜鸬蛋花湯暖了胃,蔚元嘉看上去倒确實舒坦不少,很快昏昏沉沉睡着了。
時近黃昏。
淡紫色薄霧漸散,天空中那光團緩緩流瀉出橙黃色澤。
屋裏兩位大爺鼾聲連天,時檸倒是睡不着了。
自從進到這長盈葫,雖然被濁氣壓得舉步維艱,但那種渾身困乏的感覺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能感覺到赤月琉璃珠仍舊在她體內,甚至它的力量比之前更甚,完全修複也是指日可待。
她雖不知這其中的原因,但想來這次長盈葫之行,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離開了這麽些天,也不知謝灼淵找不到她會不會擔心。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想他了。
不妙,着實不妙!
翻來覆去睡不着,時檸索性起身離開了屋子。
婆婆好心收留,那兩只睡得沒心沒肺不知禮數,她也該去向婆婆好好道謝。
婆婆正坐在家門口揀菜葉,膝上蜷着一只似鼠似貓的毛茸動物,一派安逸祥和的景象。
家門口即是洞口,婆婆兩條腿懸挂洞外,偶爾輕輕搖晃,身後彷似松鼠的尾巴蓬松揮擺,惬意非常。
“婆婆,”時檸在她身旁坐下,彎了彎唇道:“謝謝您收留我們。”
婆婆輕笑,雙眼眯成了縫,眼尾笑紋明顯,嗓音慈愛道:“你大哥帶着兩個孩子,萬裏尋親,應該很辛苦吧。”
勾陳滿口瞎編亂造,婆婆卻深信不疑,時檸都覺得有些罪惡感了。
她指着遠處天際那道好似夕陽的餘晖,岔開話題:“婆婆,幽冥之境裏怎會有日出日落?”
她一直對此頗感困惑,偏偏勾陳非本地魔,一問三不知,難得這會兒有個人,不,有個魔可以請教,自是趁機道出疑問,以求解惑。
婆婆順着她的指尖望過去,嘆道:“那個啊,不是太陽,它是幻陽,是魔主大人為我們造出之物。若無這幻陽,我們這地方怕是連根魔草都長不出來。”
忽而一陣風勢呼嘯,時檸的裙擺被吹得翻飛起來,見她伸手壓裙擺,婆婆又接着道:“像這樣的風,偶爾降下的雨,幽冥之境裏的這一切,皆是魔主大人賜予。”
是這樣嗎?
時檸心道:這越澤法力真是夠厲害的,竟能造出一方日升日落,維系一境自然變化。
所以他所說的“幻陽為日”,就是這個意思吧。只這幽冥之境并不曾見到月亮,那他說的“虛螢為月”又是什麽意思。
一旁,婆婆還在繼續:“常聽老一輩長者說,幽冥之境這兒呀,千萬年前更不易生存,弱肉強食,想活得憑運氣……”
她所言的往昔,太過遙遠,就連她自身也未曾親眼目睹過,現下說的,也不過口耳相傳罷了。
“重濁之息,雖對咱們魔族無損,卻給不了我們食物,強的魔還有弱小的魔可以吃,而弱小的魔呢,喝不了熔岩,也啃食不了硬晶,最終也只能虛弱等死。”
有那些小說電視劇打基礎,僅靠婆婆這三言兩語來憑空想像,時檸也能勾勒那幅凄慘之狀。
謝灼淵曾跟她說過,許久許久以前,天地斷開之時,清為天,濁成地。魔族因濁氣最重而直墜,落入地中之地,終年無日無月,無風也無雨。
此刻想來,這因重濁墜地而誕生的幽冥之境,或許比之煉獄也好不了多少。
連凡間最普通的一抹陽光,一片白雲,―絲涼風,對這裏的魔來說,都只是奢望。
想到這裏,時檸心下忽然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這世界,或許從來也沒有什麽萬物平等吧。
一旁婆婆并未注意到她神色,仍在訴說着:“要不是魔主大人,傾自身之力,為我們造幻陽,阻熔岩,現在的幽冥之境,也不知會荒蕪成什麽樣子。”
每提一遍“魔主大人”,婆婆眼中全是敬愛眸光,不難瞧出她的真誠感恩,發自內心。
時檸喃喃:“這越澤倒确實……”
她想了一下,一時也沒想出什麽詞來形容他,卻見婆婆驀地一臉惶恐,連她膝上蜷着的毛團,仿佛也顫了一下:“魔主之名,可不能随意喊,那是玷污,是對魔主大人大大的不敬。”
時檸:“……”
“不過魔主大人雖然為我們司掌日出日落,替我們鏟除了不少兇暴魔物,就是可惜……”婆婆搖頭輕嘆,面帶惋惜:“我曾遠遠見過一回,魔主大人的樣貌實在是差強人意,又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幸好那赤獙族公主自願嫁給他,不然可真教人擔心得緊。”
時檸愣了愣。
差強人意?魔族的審美這麽……獨特嗎?
還有,勾陳不是說是越澤搶了他們赤獙族公主嗎?
果然是男人的嘴。
呵!
婆婆還在訴說着越澤的豐功偉業,如數家珍:“一年前,村裏闖入大群巨蜥作亂,吃掉好多村民,吓得我們閉門不出。是魔主派來闕棱大人,為我們除害。在闕棱大人面前,那些巨蜥就像小蟲子一般,一掐就死,領頭的那個被折斷四肢,帶回了幽冥城。”
時檸腹诽:下場大概是炖湯了吧?
不過“帶回幽冥城”這五字倒是讓她眼睛為之一亮:“是直接帶回了幽冥城嗎?”
村民婆婆颔首道:“是呀,肆虐禍亂的魔物之首,皆需帶回幽冥城懲治。”
“只要是鬧事的,一律這般處理?”時檸再一次确認。
見婆婆點頭,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個絕妙主意。
不用再憑靠自己的雙腿行走,不用擔心行程中遇上魔物攻擊,成為別人盤中之餐,輕輕松松就能被帶回幽冥城?
這未免也太……爽了吧!
***
魔殿的偏廳,鐵棘窗外透入一絲光亮。
窗邊的長桌,兩杯溫酒,熱暖煙絲袅袅飄散。
曲聽瀾一向不善言辭,即便對同門師兄師妹,也總是淡漠疏離。她同謝灼淵各為首席之長,這回要不是急于讓謝灼淵認出她,這聲“大師兄”她也不會喊出口。
她別扭地扯了扯身上的豔麗裙擺,皺眉道:“還沒找到?”
謝灼淵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覺用力了些。
這幾日,他嘗試調動自身魔力,卻絲毫感受不到小妖精的氣息,也感應不到赤月琉璃珠的存在。
偌大個幽冥之境,也不知小妖精成了誰。
謝灼淵:“幽冥城是幽冥之境的主城,想必她會找過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是,守株待兔畢竟太過被動。”
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我已将魔尊越澤即将大婚的消息散了出去。”
“?和誰?”
“你。”
“???”
謝灼淵擡了擡眸,似正望着幻陽之光,實則卻渴望看得更遠,最好,能夠看到小妖精此刻身在何處。
他想要看到她。
還是第一次,他有這種強烈的渴望。
淺嘆一息,他視線重新落回酒杯之上,淡淡道:“她愛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