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幽冥之境一年到頭也舉辦不了一次筵席,這回魔主為迎娶魔後大肆籌辦婚宴,引得群魔争相往幽冥城湧入,以求一睹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

畢竟,大夥兒都說魔主不好美色,直教人揣測魔主的身子是不是有……隐疾。

然而此次魔主突然一改往日态度,這可不就成了幽冥之境的頭等大事。

時檸正對着面前的獸腿肉發呆,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熊熊的八卦之心讓她當即豎起耳朵。

原來是兩名魔婢正在讨論幽冥城內的盛況,附帶幾句對魔主和未來魔後的無腦吹捧。

時檸沒打算去瞧熱鬧,既是因她被鎖在這間屋子出不去,也是因她将會在婚宴當天被洗刷幹淨送到魔主餐桌上,又哪裏還需要去瞧熱鬧呢?她自己不就是個最大的熱鬧。

哦對了,還有對面這位。

看着蔚元嘉滿面油光的臉,時檸忍下搖頭嘆息的沖動,但抵達唇邊的話卻是再憋不住了。

“我說你,怎麽這麽能吃啊。”

不知道人家是想養胖你,再把你吃掉啊。

蔚元嘉嘴裏叼着獸腿肉,滿臉無奈:“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話說,被帶回幽冥城的那一日,闕棱的魔龍剛飛抵幽冥城上空,蔚元嘉就從魔龍背上摔了下去。倒不是他雙手沒抓穩,而是他喚出那道雷,已耗盡力氣,全靠毅力在硬撐。

當然,也沒能支撐太久就是了。

當時時檸顧着手裏獸形的勾陳,―時沒來得及撈住他,所幸闕棱手長腳長,一探身将人給捉緊了。

她正要跟闕棱說蔚元嘉病了,他卻先開了口:“他遭濁息侵體,神力不足以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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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另一只手覆上蔚元嘉頭頂,緩緩抽出滿溢的濃黑色煙雲,将之納入掌心。

自此,蔚元嘉便精神大好,胃口奇佳,魔婢送來多少餐點就吃多少,哪裏還見半點病态?

這般吃法,也不知養胖了幾斤,可不正中闕棱下懷。

時檸不禁小小憂郁了一下。

他們被帶回幽冥城已有三日。

住的,并非簡陋囚牢,而是一處幽靜廂房;吃的,并非殘羹冷飯,而是頓頓豐盛佳肴。不僅有一日三餐,桌上更是随時備有魔族小零嘴,伸手可取。

可——

據說待宰的肥羊,生前總吃得特別豐盛,這樣才有油脂香。

她原本還想同越澤講講道理呢,現下看來,确實是她想多了。作為食材,除了在餐桌上,哪還有資格能見到魔主呢。

想到這裏,時檸張嘴憤憤咬了一口獸腿肉。

不管如何,她也不會就這麽等着別人将她養肥了,再宰了炖補。

眼下他們兩人多吃點,也不是壞事。吃飽些,才有力氣逃嘛。

對,逃,當然要逃,傻子才留在這任人宰割。

所以這些天,她可不是涼涼等被吃。

每回魔婢送來餐食,她都會認真去瞧,虛掩的門扉外,有多少守衛站崗,細聽每一道腳步聲的來路與去向,才好規劃逃命路線。

旁邊蔚元嘉解決完獸腿,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不行了困死了,我先睡會兒。”

時檸:“……你是豬?”

蔚元嘉默了默。

說來也怪,自打進到這地方,許多時候他都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有時甚至覺得另有一股力量在支配這具身體。

比如上回他沖出去喚出那雷電,簡直是蠢到家的行為,但其實那一刻,他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等反應過來,那雷都已經照着闕棱劈下去了。

又比如,這幾天他明明不餓也不困,但總控制不住自己去吃,往榻上一倒就睡。

簡直是着了魔了!

這會兒被時檸這麽一說,他當即面色一凜:“你有沒有覺得,我好像……不是我了?”

這是什麽高深的哲學問題嗎?

時檸歪了歪頭:“你可能這幾天睡太多了。”

這個她實在是太有經驗了,畢竟她從九天洲一路睡到蒼玄洲,還在恍惚中睡了個道侶出來。

所以說,睡多了人就容易迷糊,一迷糊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蔚元嘉:“……”

是這樣嗎?

屋裏有些悶熱,時檸也不打斷他的思考,起身去開窗。

推開以沉鋼鑄造的窗扇,毫不意外看見窗扇正對面,鐵刺棘纏繞形成的牢牆上,伫立着一道身影。

尊貴的魔主大人身旁唯一的愛将——闕棱。

每日都要來察看他為魔主豢養的食材,養肥了多少,何時能殺,實在是盡職盡責。

前幾天時檸故意不與他攀談,今日,她終于忍不住,揚聲問他道:“闕棱大人,魔主婚事将近,想必要忙的事情有許多,你怎地還有空來這?”

闕棱未應聲。

時檸倒也不在意,自顧自說着話:“不過要你去忙婚宴确實有些大材小用了。你瞧上去,倒是比你們魔主要更強悍一些。”

闕棱與她對上視線,似乎對她這句話起了些興致,問道:“你見過他?”

時檸:“唔……我聽村裏的婆婆講過。”

闕棱頓了下,并不否認:“我是他叔父,多活了不知幾萬年,比他強一些又有何奇怪?”

原來是叔侄關系呀,難怪……

“既然如此,魔主為何是他卻不是你?”時檸真心好奇。

魔族向來強者為王,不興父傳子那套,老爹強,不代表兒子也強,誰都可以挑戰新主寶座。若闕棱實力更為強大,直接奪位豈不比當個手下爽快多了。

那廂闕棱沉吟了下,沒有給答案,只是道:“你猜猜。”

時檸略為沉思,眼睛咕嚕嚕轉一圈,如他所願地猜測道:“你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通常來說,當一個人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握在別人手裏時,他便不得不屈居人下。

闕棱聞言沒點頭也沒搖頭。

時檸只好繼續胡亂瞎猜:“要不然……因為你愛他?”

寧愛美人,不愛江山;寧要侄兒,不要魔主寶座。所以說禁忌之戀,通常都是苦甜參半。

然這三字,換來的卻是闕棱托腮的手一拐,冷聲斥了句:“胡說八道!”

哦,也不是。

腦海中思緒突地澎湃洶湧,又一個猜測倏然成形,時檸掩嘴驚訝問道:“難道你們是……親生父子?”

小說裏的情節,多的是僞叔侄、真父子,嫂子愛偷窩邊草。

闕棱面具下的神情難辨,只是方才還算和諧的氛圍,突地湧現一股殺氣,比她此時的想象力更加澎湃洶湧。

闕棱:“一把年紀的老神,滿嘴胡言亂語。”

時檸:“???”

她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光滑緊致的臉頰。

我老?

啊tui!你才老!

那頭闕棱也不想再搭理她,從懷中掏出一團毛球往窗戶裏一扔:“你的寵物,別讓我再抓到它。”

話落,他身影剎那消失,來之無影,去之無蹤。

時檸趕緊噠噠噠小跑幾步上前接住勾陳。

獙形的勾陳十分嬌小,毛絨絨一團,背上長着兩個小翅膀,還怪可愛的。

她伸手一撈,順手又撸了兩把,這才關上窗戶,對蔚元嘉道:“你要是不睡了,咱們讨論一下怎麽出去。”

時檸之前并不知曉離開幽冥之境的方法,全憑她天天偷聽魔婢閑聊得來些消息。

言中提及,離開幽冥之境的那處通道,就在主城後方的通天魔樹,沿着魔樹旁的階梯往上走,便能離開這裏。

而這幾天她讓勾陳偷跑出去,就是為了摸清楚去通天魔樹的路線。

她的計劃是他們先在屋內藏好,待魔婢入內送飯,看不見兩人蹤影,定會驚慌失措,忙不疊到外求援。

既是驚慌失措,有九成機會忘記鎖門,她與蔚元嘉便抓緊空隙,一鼓作氣往外面逃。

途中若遇到魔将,便可以祭出法寶将人定住。

沒錯,就是那會兒她想用來砸闕棱但還沒來得及出手的那個法寶。

經過這幾天的多次嘗試,她才弄明白這玩意兒的用處。

這是一盞定身燈。

據蔚元嘉所說,這燈也是上古仙器的一種。燈身以深海巨鲇須編織制成,形狀似四方燈籠,靠近持有者那一面,不透火光,防有者粗心,自瞟一眼而定身。

有此法寶,他們兩人外加一只被禁锢魔力無法化形的赤獙,便能離開這裏。

完美!

蔚元嘉還沒答,倒是勾陳先支支吾吾起來:“要不你們先走,我再緩緩?”

時檸:“???”

勾陳心虛地拿腳撓了撓鼻子,聲音有些弱:“我今天看到公主了。”

時檸“啊”了一聲:“你想留在她身邊?”

也是,人家本來就是為了公主而來,如今公主近在咫尺,舍不得走也可以理解,只可惜……

時檸看着仍是獸形的勾陳,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但轉念一想,都是赤獙一族,能不能化人形,或許……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時檸遲疑的當口,一邊蔚元嘉突然涼涼開口道:“勾陳,你那公主可是要成婚了。以你現在這樣魔力被禁锢,是打算看她與魔主卿卿我我,日後待他們生一窩小魔崽,那群小魔崽再拿你當馬騎嗎?”

血淋淋的未來,着實很有畫面感。

勾陳聽完,瑟縮地抖了一下,終于痛下決心:“走!我走就是了,但我一定會再回來!”

原先的幽冥之境三人行,來時—二三沒少,回去時,依然都在。

當然,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完全按照時檸設想來進行,過程無比順暢。

魔婢滿屋子看不見兩人,匆匆忙忙跑出去求援,門也确實忘了關妥。

時檸抱着赤獙,帶着蔚元嘉成功開溜。

沿途遇上兩組巡邏魔将,都在定身燈作用下,暫時定住無法動彈。

一路走到主城後方都很是平和寧靜,未見追捕及搜尋人馬,但兩人一獸也沒放松警戒,提着定身燈,慎防随時有魔将竄出來。

小說中,通常逃跑的行動進行到了這一段,便會出現巨大阻礙,避免讀者一口氣讀至末章,毫無緊張刺激,流于平淡無奇,食之無味。

而現實是,前方之路光明燦爛,平坦順暢,別說巨大阻礙,他們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可能剩下的一二成,就給他們如此好運地撞上了呢?

這般一帆風順,實在是沒道理,古怪得很。

當這條路太過光明燦爛,太過平坦順暢,連通天魔樹的正确位置,都立有石碑标示的時候,時檸不得不靜下心來思忖,這是不是個陷阱,等着他們一頭栽入。

面前,通天長梯沿着通天魔樹而設,一路蛇形蜿蜓,盡頭處究竟多遠,一眼望之不完。

通天魔樹雖說是樹,卻更像巨大藤蔓,全株漆黑如墨,糾纏彎繞,形似一個男人蜷蹲于牆角。樹間有葉,長矛般的尖銳,其中幾根凸出,還串着些白骨,想來定是企圖逃出魔境卻失足摔落,誤遭尖葉刺死之徒。

時檸略有遲疑,踩上通天長梯的步伐便緩慢了一些些。然跑在前方的蔚元嘉卻早已奔得老遠,抵達長梯中段。

她正要叫他跑慢些,頂頭上方已傳來一陣慘叫,擡頭望去,卻見前方的通天長梯正迅速消失。

蔚元嘉腳下階梯,由實體逐漸淡化,再從淡化完全虛無,他頓失立足處,直直墜下。

而自己腳下的階梯,也正緩緩消失不見。

勾陳趕忙展開翅膀,本能反應要伸手撈住時檸。

然而正在此危機時刻,一道紅色閃電乍現,勾陳連時檸一片衣角都沒碰到,腹間就遭重重一踏,直接被紅色疾電劈回地面,重重嵌地數尺,摔得他頭昏眼花。

恁是頭昏眼花,勾陳仍沒有看錯,那又哪是一道閃電?分明是個身着紅裳的英挺男人。

此刻他懷中正抱着時檸,緩緩自半空中落地。

再看身旁躺着的阿蔚,早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瞧瞧他自己,呵!

面對同命不同運的人生,勾陳僅以一口嘔血,表達強烈不滿。

時檸頗有些狼心狗肺,無暇去管深陷地石的勾陳和蔚元嘉。

此時此刻,她壓下心中紛亂念頭,擡眸望向抱着她的人:“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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