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章十九

尤聿懷按照花卿交代的方向,從後面小院進來沿着春和樓的一角小門穿回大堂去,陳童之久久見人還不出來,險些要沖進去了。

這時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他一下,剛要拔刀警戒,轉頭看見竟是尤聿懷,連忙拱手行禮。

“你在這門口做甚,不是讓在外守着。”

“郎君,長兄怕你醉酒耽誤了回家,特意讓我來尋。”

“無事,莞乘呢?”

“還在二樓。”

尤聿懷攏了攏衣領,陳童之趕忙交代人去拿件氅來給他披上,心底還嘀咕着:這怎麽反是從外面回來的,衣裳哪去了?

兩人說話之際,莞乘從樓上走下來,臉上還挂着抹紅暈,尤聿懷笑了笑別開頭看向外面。陳童之奇道:“怎了,菀二郎,你臉紅成這樣?”

“什麽?熱的吧…真熱,快走吧。”

三人離開春和樓,回公館與長清彙合。

堂下腳步聲響起,長清知道是他們回來了,剛要起身去迎,旁的又來了個小差說尤侍郎有信到,長清接在手裏等二人進門。

“如何?還順利?”

“尚可,一百兩換張地圖,三日後去取。”

“跟誰買的,這無為樓這麽容易出內奸?對了,送來的信,在桌上。”

尤聿懷不疾不徐的脫下大氅,走到長清身邊附耳對他說了什麽,只看長清神色一變,猛的站起來驚道:“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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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乘一臉茫然,怎麽了這是?

尤聿懷也不遮掩,一邊拆信一邊道:“聽他自報姓名只覺十分耳熟,回來路上仔細琢磨和你曾說過的樣貌也十分吻合,而且會彈琵琶,該是錯不了的。沒想到竟會在這遇見,你可要去見見?”

“見…還是算了吧。”

長清眉頭緊鎖,走到窗邊不再說話。莞乘見狀忙向尤聿懷打着手勢,唇語問道:不會是在洪州遇見的那個溫白吧?“

尤聿懷微微點頭,嘴角帶着弧度,繼續掃閱着信件。莞乘抽了口氣,走到窗邊又看了看長清的表情,心裏念道:這都是什麽事兒嘛!

十五年春,長清接旨回長安,張說被彈劾下臺之後,朝野上下亂作一團,尤長二人與張說兄長在陛下和朝臣之間百般斡旋,終了保住了張說性命。

大勢已去,張九齡也因此受到牽連,張說心知有愧于他,但如今也再不能挽回。

于是張九齡被調離京城,前往洪州任職,長清此時已經接了回京的調令,陛下給了他時間作交接餘事,但還是放心不下張九齡。

張九齡于尤長二人亦有教有引之恩,于是親自遣了幾名親信随自己一同護送。

到了洪州,就任之際,又牽連出些個人恩怨來,長清實在難忍張九齡遭此辱陷,一氣之下砸了那人的府上。

也沒人知道他是誰,只知道是張九齡帶來的人,這要上哪說理?

一連着鬧了幾天,最終還是不了了之,這事發生時,長清無意結識了那人家的二郎君,溫白。

本是水火不容的兩邊,也正是因為兩人的洽談才終大事化小的,那溫家二郎君對長清是有意的。

一言未出,長清已經離了洪州回到長安,接到溫白的信物時,已經是數月後了,再之後長清又去了幾封信,如同石沉大海,再無音訊。

突厥人騷擾不止,自己更是無暇分心于此,阿爺年紀越大,自己心裏越是緊繃。家裏長輩也曾詢問過幾次,長清只是敷衍了事,如今真到了這個時候自己卻…

轉眼一年時間,竟是在這聽到了溫白的消息,心中五味雜陳。

尤聿懷兩指輕撚着信,沾了燭火點燃,火舌缭纏,片刻只剩一角。尤聿懷輕嘆一聲道:“真是多事之秋。”

半月前,吐蕃軍隊敗于曲子城,接下來數日都再無動作,城內百姓也是怨聲載道,一戰下來元氣大傷。

安西大都護已經快馬加鞭去信長安跟聖人要兵要糧了,而這王十方還遲遲沒有押送到京,邊防軍事部署也因此按住未動,朝廷也只能按耐等信。

事情愈發冗亂,眼下還不知無為樓到底打這如何心思,商榷許久,過了子時三人才各自回房睡下。

翌日清晨,尤聿懷就遣人将藥方送去春和樓,另一邊差人去花卿交代的地方去尋王十方的蹤跡,人是定然尋不到了,只希望能留下一二線索。

“義父,和克薩約你春宴樓一敘。”

“嗯,知道了。”

湯行端坐在堂前,閤眼聚神,簡單的答複着花卿的話,直到花卿準備告辭,湯行才開口問道:“你昨夜去了哪裏?”

花卿心底一絲訝異閃過,加上上次的事情,難道湯行真在監視自己?

“兒子夜裏胸悶,出去走走。”

“撒謊。”

湯行睜開眼睛,審視着花卿,雖然湯行已經很久不直接經手刺殺事宜,但那雙眸子仍滿是殺戮之意。

花卿知道自己不能再瞞,只能如實回答:“兒子接到了薛思言的字條,去見他了。”

“嗯?他人身在何處。”

“已經死了。”

“你右臂有傷,他中了毒也不可能會如此簡單就斃于你刀下。”

湯行的話步步緊逼,花卿根本沒有遮掩的餘地,權衡之下,只能将原委照實說出,只不過後面抹去了些內容。

“兒子與薛思言纏鬥之時,遇上了尤聿懷,前有一面之緣他未置我于死地,我才脫身。”

湯行若有所思的看着遠處,片刻後,冷笑道:“花卿,你別忘了你是誰。”

“兒子不敢。”

“春宴樓你替我去赴會。”

“是。”

“下去吧。”

無需贅言,湯行直接給了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花卿不知道他知道了昨晚事情的多少,但絕非是全部,否則恐怕自己已經身在暗牢裏了,離心暗芽已萌,事情已無轉圜餘地,自己的身世還未清曉之前,必須要活下去。

未時,春宴樓雅間。

“花副使,湯先生怎麽沒有親自來?”

“王子莫要見怪,義父近來身體不适,不便出行,一切事物都可交予我來處理。”花卿微微低頭,以示不周。

面前這人眉眸輪廓粗犷,蓄着胡須,一身暗金色束腰長袍,還冠了頂動物毛皮的氈帽。神态氣度與花卿相異甚多,更有桀骜之韻。

那人別開視線,手裏把玩着擺件,諷道:“我千裏迢迢來到關內,是聽你說這些擺子話的?”

“克薩王子,如今王十方已在你手上,此事上無為樓也算盡了地主之誼,死了人不算,我自己也險喪一臂,怎麽如今倒苛責起來?”

聽了這話,和克薩把擺件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怒道:“花副使好一張巧嘴,來之前說的什麽,說的是要讓王十方安安穩穩的回到長安,報去假信,如今半死不活回到我手上了,此番全盤盡毀!”

“王子息怒,倒不是沒有辦法。”

“說。”

花卿眼睫輕動,禮貌的笑了一下然後道:“朝廷派來押遣王十方的人還并未離開嘉平,這幾人在嘉平地界四處遣人打聽無為樓的底細,還在無為樓外部據點留了眼線。只要稍作布置,王十方自會重新成為活棋,只不過這過程繁複些,需要耗些時日,王子可等得起?”

和克薩擡起頭重新審視花卿,朗聲笑道:“花副使果然有勇有謀,只不過這一計,希望花副使能用的穩靠一些,不然明年的藥貢和……”

花卿颔首笑道:“自然,王子放心便是。”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勞煩捎個問候給湯使,我就不作久留了。”

“王子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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