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反制

反制

這回被關禁閉,顧钰慈多少感覺有些棘手。

和離之後,顧青石身為她唯一的親哥,順理成章成為她的監護人,他若是咬死了不肯放走她,即便懷寧公主也沒資格直接來找他要人。

“我們必須得快點找機會逃出去,”林沅沉聲道,“懷寧公主雖然看好你,也講義氣,可不意味着她沒有其他人選。如果你這裏遲遲沒有希望,她會放棄你的。”

她們身處二樓,對經過訓練的人而言,這個高度不算什麽,可她們并無功夫傍身,跳下去難免受傷。

何況院裏總有家丁在巡邏,她們又是重點監察對象,別想神不知鬼不覺開溜。

顧钰慈在屋裏來回踱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可執行的逃跑方案。林沅這會兒倒是不着急了,調開自己的系統空間,似乎在忙着發布些什麽東西。

“你在幹嘛?”顧钰慈有氣無力地問。

林沅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麽,系統給我發了一個支線任務。”

這任務對象,還跟顧钰慈的原主頗有淵源。

不過,鑒于他倆一個在西北戰場,一個在京城,幾乎沒有碰頭的機會,林沅也就沒把這事說出來,免得攪亂她的心神。

過了一個時辰,有個小丫鬟端着托盤上來送飯,顧钰慈注意到她眼眶紅紅的,應該是哭過。

林沅用手輕輕搗了顧钰慈一下,她心領神會,攔住小丫鬟,輕聲問道:“怎麽啦?”

小丫鬟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在門外等候的老嬷嬷就沖進來,不耐煩地朝她後背抽了一巴掌。

“磨磨唧唧的,繡花繡不好也就罷了,喊你送個飯,也要磨蹭這麽半天!要你這個廢物點心來有什麽用,趕明兒我就喊老爺把你掃地出門!”

顧钰慈有些看不過眼:“你別對她這麽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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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最擅長看人下菜碟,顧钰慈雖然是主家大小姐,可現在無權無勢還被軟禁,自然用不着太客氣,她輕蔑道:“姑娘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顧钰慈還想說什麽,老嬷嬷已然拂袖而去。小丫鬟怯怯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在老嬷嬷身後亦步亦趨。

林沅已經讀取了她們的記憶片段,笑着寬慰顧钰慈:“今夜子時,她還會來的。她們不是換班看守我們嗎,這小丫頭名叫柳兒,資歷最淺,就被安排在夜班了。”

果不其然,子時将至,房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顧钰慈将窗紙戳了一個小洞,發現柳兒一屁股坐在門前,手上還拿着帕子和繡花針。

柳兒大抵是被攤派了繡翠鳥的任務,奈何繡花天分不足,手指頭不聽使喚,針腳淩亂線條粗糙,全無翠鳥之形,只能勉強看得出這是一個長了翅膀的玩意兒。

夜已深,她困得不行,繡着繡着往自己手指上紮了好幾下,一串血珠冒了出來。顧钰慈于心不忍,悄聲道:“不如遞給我,我幫你繡。”

柳兒急着交差,加上顧钰慈白天替她說了話,她稍加思索,竟然真的将房門開了一條小縫,将帕子和繡花針交給顧钰慈。

但凡需要動手的活計,顧钰慈從沒做砸過,她看了一眼翠鳥的畫稿,便能對其輪廓走向了如指掌,從容不迫地開始運針。

柳兒透過小孔洞,看顧钰慈穿針引線,只見她手指上下翻飛,不同顏色的繡線錯落有致地勾連在一起,針腳綿密,針針連貫,不出半個時辰,翠鳥的輪廓躍然于錦帕之上。

她小聲驚嘆,全然忘了自己是來看守顧钰慈的。

顧钰慈的收徒雷達被這聲驚嘆觸動了,覺得有戲,于是開始游說她:“你想不想學?我可以教你的,包教包會。”

柳兒卻對此興趣缺缺:“算了吧,我笨手笨腳,的确不适合做這個,讓我幹點粗活兒倒還行。”

她又嘆了口氣:“這麽多需要繡的,太累也太慢了,如果能有個什麽器械,能讓我操作了之後批量出繡品就好了。”

柳兒這邊還在感慨自己丫鬟身子小姐心,自責自己只知道偷懶。顧钰慈聽了她這個想法,卻大為驚喜。

同時代的繡娘,想的是如何繡得更快更好,老板則想的是如何聘請更多、更專業的繡娘。絕少有人能想到發明器械批量生産這一步。

“其實,你的想法是可以實現的。”

顧钰慈拿過紙筆,開始繪制刺繡機的簡易原理圖。

“我們的訴求,是快速批量完成不同種類的繡品,因此需要多個機頭和機針,方便互相轉換。同時,還得事先根據繡品的性質,決定采用哪種線跡,比如繡這只翠鳥,多用的是鎖式線跡。”

柳兒聽得津津有味,拿着她畫的原理圖看了又看,感慨道:“若真有這樣好的機器,我倒不會再害怕繡花了。這些天繡不好,我挨了幾頓打了。”

她弄明白了刺繡機的原理後,顧钰慈潛入系統,就發現自己解鎖了現成的刺繡機,可惜現在形勢緊張,不太好拿出來給她做示範。

林沅方才一直旁觀,這會兒來套她的話:“按說你們負責平時的雜活兒就好了,比如送飯、梳妝之類的,頂多幫忙縫補衣服,為何如此專業的刺繡也要你們來做?”

柳兒壓低嗓音:“我聽說,店裏繡娘也跑得不剩幾個了,老爺到處求人,才勉強延遲了交付日期,但也延不了太久,到期交不出去,要賠雙倍的錢……”

繡娘跑了,可不就得另外找人頂上,又舍不得出錢,只好拼命鞭策有女紅基礎的丫鬟。

顧钰慈聽得直想扶額,顧青石實在是太不得人心了,再壓榨下去,幹活兒的遲早全部跑路。即便是簽了賣身契的家丁,到時候恐怕也得奮起反抗,逼他交出身契和路引。

不過,也多虧顧青石昏招頻出,她們逃跑有望了。

她和林沅交換眼神後,問柳兒:“跟我說實話,你還想不想在顧老爺手底下幹?我先說,橫豎我是不想認他這個哥哥了。”

柳兒拼命搖頭:“不……可是我爹娘将我賣到這裏了,我也沒有別的去處……”

“別怕,我有辦法帶你走,”顧钰慈将繡好的翠鳥手帕交給她,“今夜我會再繡一幅信期繡,作為我能力的憑證,天亮後你拿給顧青石,讓他來見我。”

顧青石近來睡眠質量奇差,一合眼就夢到客人來找自己要成品。焦頭爛額之際,夫妻已經不知吵了多少回嘴。

因此,看到這個信期繡香囊,他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喊柳兒立刻把繡香囊的丫鬟找來。

柳兒面露難色:“是顧姑娘繡的……她說最近看我們都在做繡品,她也跟風繡了一個。”

顧青石捏着這個小香囊,指節泛白。雲卷雲舒,燕子歸巢,繡得如此逼真而精巧,實乃上佳珍品。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廢物妹妹還有這麽大的本事。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放低身段,去找顧钰慈談條件。

顧钰慈見他來了,微微一笑:“兄妹一場,我也不願爹娘留下的産業這麽快就敗光,這次我還會幫你。”

“但前提是,你現在配合我,去官府辦手續,我與沅沅自成一戶,我們從此分家。還有,柳兒跟我挺對脾氣的,我要帶她走,你把她的身契還給她。”

顧青石本能地不樂意。他原本想着讓顧钰慈再嫁,看能不能讓她給五品官員做個續弦,也好讓顧家去搭一搭關系。

即便顧钰慈不再嫁,她現在有了這樣厲害的本事,也可以留在家裏為他所用,幫他做事。更重要的是,她是親妹妹,使喚她,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不付錢。

不用林沅點撥,顧钰慈也能大致猜得出顧青石在想什麽。她白了他一眼,笑容中帶着嘲諷:

“你不樂意放我走,也行,那樣就別指望我來完成繡品了,你就等着交不出貨,口碑一落千丈吧。我是無所謂,反正顧家的這些店鋪,一個都不給我。”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我分戶之後就放你鴿子,我們可以現在就簽訂契約,我會幫你完成這批繡品。”

到底還是渡過眼下的難關更要緊,顧青石咬咬牙,還是答應了。

一路沉默,官府重新進行戶籍登記後,顧青石突然問她:“你今後住哪?準備去誰那裏做工?”

既然已經分家,顧钰慈也不介意跟他說實話:“我打算盤個鋪子,賣賣自己做的工藝品。”

“開鋪子。”顧青石冷笑,“你哪來的錢開鋪子?我告訴你,我是一分錢也不會支持你,你帶回來的那筆嫁妝,也別想自己拿走!”

這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淨身出戶了。顧钰慈多少有些奇怪,怎麽臨到要分開了,男人們總是半點餘地也不留,林安昱是這樣,顧青石也是這樣。

“我是不懂,你為何如此锱铢必較。”她嘆了口氣,“不過随你吧,不給就不給,自有人會資助我。”

顧青石頓時像聞到血味的鯊魚,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的好妹妹,你這是準備把自己賣給誰啊?”

“你腦子裏也就這些東西,賣來賣去的,我看你是想賣還賣不出去。”林沅對他煩不勝煩,催着顧钰慈上馬車,她們好快點去見懷寧公主。

顧青石目送她們遠去,眼中充滿不甘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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