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人
故人
平心而論,顧沅十分不樂意管這個任務對象叫爹,畢竟她自打生下來起,就沒見過自己親爹,也不認為爹有存在的必要。
之所以接下這個支線任務,純粹是系統在搞霸王條約,她若是不讓這個素未謀面的爹成為将軍,她的讀心能力就會逐漸被削弱。
讀心術還是挺實用的,關鍵時刻幫了不少忙,為此她只能捏着鼻子做這個支線。
但,這人跟顧钰慈原主有些過節,這段時間又在西北邊境連着立了幾個大功,從小兵直升校尉,難免會膨脹,回到京城跑來找顧钰慈的茬。
她決定事先給顧钰慈打個預防針,問道:“你還記得祁越嗎?調動一下你原主的記憶試試?”
顧钰慈正熱火朝天地雕刻玉石,乍聽這個名字,只覺得相當陌生,她一臉茫然:“這誰啊?不認識。”
果然,原主本身就已經把這人忘得差不多了。
顧钰慈眼距略寬一些,迷茫時眼睛又會不由自主地瞪大,顧沅覺得她這副表情蠢萌蠢萌的,突然萌生了一點壞心思。
顧沅雖然沒跟男人有過深交,可還是了解男人那點小心思的。一朝發達,一定會去當年跟自己有過節的人面前炫耀顯擺,對方惱羞成怒的那一刻,就是他揚眉吐氣之時。
可若是對方壓根不記得有他這麽一號人的存在,那無異于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會令他加倍憋屈。
憋屈的次數一多,往後他看到顧钰慈都得繞道走,免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念及至此,顧沅果斷決定,就放任顧钰慈這樣蠢萌下去,千萬別記起當年的事。
京城是講究律法的,即便校尉立下汗馬功勞,也無權對本分經營的商戶動手。只要他不能動手,顧沅就有十足的把握氣走他。
顧钰慈手裏積壓的活兒太多,趕工趕得昏天黑地,連睡覺的時間都壓縮到極致了。柳兒近來也被壓榨得夠嗆,頂着大黑眼圈哈欠連連。
“最後一件了!”顧钰慈給她加油打氣,“等貨物全部交付,我請你們吃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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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全部完成的那天,店鋪挂了歇業的牌子,幾個人閉門不出,大睡一場。睡醒已是黃昏,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顧钰慈信守諾言,前些天就抽空在龍淵樓訂了位,喊他們換身好點的衣服趕快出發。
閉關太久,傍晚時分出門,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東張西望片刻,忽然轉頭問顧沅:“你們有沒有覺得,街上突然多了好多人?”
“确實,今日西軍凱旋歸來,挺多館子都被他們的人包了,吃慶功宴。”
顧钰慈不認得西軍中的将士,對這樁喜事也談不上激動,只想快點吃到龍淵樓的烤乳鴿和陽春面。
龍淵樓是京城最有牌面的酒樓之一,平時多接待名流,今日更是慶功盛典的不二之選,但凡軍銜在中尉以上的,全都齊聚于此。
顧钰慈領着兩個半大孩子和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進來,十分格格不入,衆人喝酒的動作都頓了頓,不約而同朝她這邊看。
她現在已經不怎麽害怕被人圍觀了,跟着酒樓小二去往自己訂的座。
他們這一桌在角落,靠牆,相對隐蔽,饒是如此小二也覺得不太妥當,滿臉歉意:“今兒不巧,将士們吃慶功酒,可能會鬧騰些,酒味兒也大。您若是不習慣,可以改日再來,位子給您保留,費用減半。”
顧钰慈他們幾個人都是不怕吵鬧的,只要這幫糙漢別找他們撒酒瘋,便可相安無事。
這幫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養不出文雅的用餐習慣,都是直接上手撕扯豬腿羊腿,個個都是一副食人生番樣兒。顧钰慈有樣學樣,也跟着用手撕扯乳鴿,啃得滿嘴流油之際,突然心中一動,感覺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餘光一撇,見邊上那桌來了個男人,人高馬大,哪怕坐在位子上看不出整個塊頭,也給人一種鐵塔的錯覺。
顧钰慈對此人毫無印象,尋思着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吃相過于粗野,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放眼望去,整個酒樓裏的将士在餐桌上都這德行,實在算不上稀奇。
她偏過頭,想仔細瞧一下此人面貌,這時顧沅突然鬧了起來:“杜小川!你搶我的鴿子腿兒幹嘛!”
顧钰慈眼光立刻轉了回來,詫異地看着顧沅,不明白她為何表現得像個真正的七八歲小姑娘。
杜小川倒是不介意她這副刁蠻任性的樣子,好脾氣地将鴿子腿放進她碗裏:“你一直沒夾,我以為你不吃了嘛……好了別生氣,我錯了,以後鴿子腿雞腿都留給你。”
他一直覺得顧沅平時有一股超乎年齡的成熟氣質,像個小大人,冷不丁跟他搶食,倒還挺可愛的。
顧钰慈借着幫她擦嘴的小動作,輕聲問她:“怎麽了?”
與她想象中不同,顧沅這回沒有暗示她什麽,只癟着嘴,氣勢洶洶道:“平時那麽忙,難得我們一起出來吃頓飯,你不好好跟我們聊天,就知道看野男人!”
坐在對面的柳兒噗嗤一樂,半是勸解半是調侃:“這麽多精壯男兒,不得趁機飽飽眼福嗎?顧姑娘又正值大好年華,沒準兒看中了哪位主将,直接一躍成為将軍夫人,到時候炫耀給那姓林的看,讓他腸子悔青!”
顧沅哼了一聲:“拉倒,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可不想多個後爹。”
她們說話間,顧钰慈又察覺到那道熟悉的視線。這道目光像一只不屈不撓的蟲子,直往她背心裏鑽,要把她整個人蛀空似的。
從她被造出來的那一天起,就沒被誰這樣盯過。她一半不安一半好奇,順着那道目光看過去。
是那個鐵塔一樣的男人。
單論五官,這人無疑稱得上俊俏,奈何輪廓太硬,又歷經血戰,眉目間頗有匪氣,看人時再稍稍将一對粗眉壓低了,更是兇相畢露,整個就一活閻王。
顧钰慈想破頭也想不出,自己一個老老實實在京城開店的,怎麽就能得罪了這樣一號人,值得被他用這種眼神看着。這絕不是什麽愛慕的神色,倒像要活剮了她。
“祁校尉,咱可是打了大勝仗,你還是頭號功臣,今晚慶功酒,你咋一直繃着臉?”男人對面的另一個校尉舉起酒樽湊到他面前,“誰又惹着你啦?”
“祁越就這德性,成天拉着一張臉,好像有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将他提拔上來的将軍笑道,“到了還是有副好皮囊啊,這一臉兇巴巴的表情,竟然也有姑娘相中他!”
“你們今兒是沒見着啊,有個可漂亮的姑娘,今天上趕着迎接他,往他手裏頭塞玉佩呢!”
電光火石之間,顧钰慈想起來了,這人就是陳太傅千金的心上人!
她端詳了祁越好一會兒,想不明白太傅千金到底喜歡他什麽地方。難不成準備把他供在家裏,辟邪驅鬼以鎮家宅?
祁越一飲而盡,将酒樽重重拍在桌子上,冷笑道:“各人眼光不同嘛,有人拿我當塊寶,但也有人完全不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