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病身
病身
這次複婚,按顧钰慈的想法,是不樂意大操大辦的,最好什麽儀式都不要,她直接拿幾件衣服進門就完事。
可惜林安昱不這麽想,如今她和祁越有了一層兄妹關系,為了表示自己對大舅哥的尊重,四聘五金八擡大轎,一樣都少不得。
禮尚往來,身為名義上的娘家人,祁越給她備嫁妝,比當年顧家送她出嫁更加有排面。千兩黃金,萬兩白銀,玉器五十件,其他什麽名人字畫名貴茶葉,更是多得數不清。
與尋常達官貴人的嫁妝不同,這份嫁妝裏還包括一把寶刀,是祁越在戰場上從西陵軍隊頭目那裏收繳來的戰利品,以中原當前的制作工藝,複制不出第二把,可謂稀世珍寶。
這份嫁妝放在皇室嫁公主,也很能拿得出手了,沖着這排場,林安昱短期內也不敢為難她。
顧钰慈坐在喜床上,等着林安昱來挑她的紅蓋頭。
原主的記憶裏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她回味起原主當年那份羞澀又期待的心情,一時間五味陳雜。
兜兜轉轉,她還是把原主的身體帶回了林府這個魔窟,此時頗有點對不住原主。
她捏着喜服衣角,手指絞緊,開始做計劃。方才在馬車上,她悄悄掀開蓋頭和簾子看了一眼,林府位置變了,也比之前闊氣了許多,她明天的首要任務,是先把他府上格局摸透。
思考時,時間過得飛快,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怎麽林安昱還沒進屋?歡送賓客也用不着那麽久。
她擡手扯了蓋頭,卻見他就在離她三步遠的位置站着,目不轉睛盯着她瞧,暗橙黃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照得他的臉有點失真。
“來了又不出聲,也不動作,裝神弄鬼的做什麽。”
“怎的這麽耐不住性兒,哪有新娘子自己揭自己的蓋頭。”
他似乎還沒欣賞夠顧钰慈蒙蓋頭的樣子,有點遺憾似的,将紅蓋頭撿起來,又要往她臉上蓋:“來,讓夫君再揭一回。”
顧钰慈一個激靈,将他手拍開,蓋頭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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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吧,咱們是複婚,用不着這繁多禮數。”
方才林安昱拿起紅布的姿态,很明顯是用力怼過來的。這個動作讓她心裏突突直跳,總覺得他其實是想直接拿這蓋頭捂死她。
林安昱倒也不執著揭蓋頭,在她身邊坐下,感慨道:“這些年你的變化可太大了。不過有一點好,臉還是那張臉,唯獨這個沒變。”
她骨格極為标致,耐得住時間磋磨。扯蓋頭的一瞬間,露出來的這張臉,讓他恍惚間回到了十幾年前。
十六歲的顧钰慈,含羞帶怯,含苞待放,等他采撷。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采撷過了,殘花敗柳還做出天真無辜樣,讓他看了直想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對待她。
這種幻覺沒能持續太久,顧钰慈主動扔掉這塊紅布,他就清醒過來了。當年她那麽柔弱乖巧,做不出這種動作。
顧钰慈不動聲色往邊上挪,離他遠了點:“你比我強,你從頭到尾沒變過,是最從一而終的那個。”
林安昱滅了其餘的燈籠,只留下最靠近床邊的那一盞,在原主的印象中,這是他準備行房的訊號。
在他的手還沒摸過來前,她率先飛起一腳,直接把他踹得滾落在地。
“警告你,跟你複婚,辦手續辦婚禮,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別指望我履行房中義務。”她一臉嫌惡,“真的想做這碼事,找你的正牌妻子去。”
林安昱沒料到她腳力這麽大,這一跤他跌得頗為狼狽,有點惱怒:“我不過是不想撕破臉,果真要辦了你,你以為你能打得過大老爺們?”
“我常年幹活,別的不行,勝在手腳靈活,身上也有把子力氣,你敢來硬的,說不準身上就少了哪個零件。”
她眼光已經瞄向了林安昱的下腹,随時準備偷桃。之前在祁越身上試過水,那時有鬧着玩的性質,沒下狠手,對林安昱她就不會那麽客氣了。
最終林安昱做出了讓步,滾去別的屋睡了。顧钰慈別好了門闩,在門口重新點起一盞燈籠,徹夜不滅。
這一夜她心神不寧,第二天老早就醒了。丫鬟給她端來飯食,她只吃了棗泥糕、玫瑰酥這種不帶水分的東西,像百合蓮子羹、碧澗茶水,碰也不帶碰一下。
湯湯水水,最容易被人加料。林安昱想名正言順奪得她的店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懷孕,從懷到生一年有餘,足夠他将赤玉閣大換血了。
他又是個有前科的,自己播種不成,換個人來糟蹋她,這種事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用完早餐,林安昱還沒現身,估計是沒起。這些天她複婚的消息傳遍京城,赤玉閣暫不開張,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熟悉一下林府的邊邊角角。
她走着走着,就發現身後跟了幾個家丁,想來是林安昱派來監視她的。
她也不惱,沿着荷花池逛了一圈,忽然回頭問:“新進門的媳婦,照理說該給婆母請安。婆母既已過世,那我就改為向我另一位姐姐問個好,她住哪兒?”
到現在她還記得宜寧郡主多麽善妒,新婦進門了,她卻沒有半點動靜,很不正常。
這聽起來并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但家丁面露難色,只指了指主院的方向,不肯帶她走過去:“近來夫人病重,這會子怕是還在睡。”
顧钰慈有些驚訝,當年宜寧郡主污蔑她造假,那可是氣勢洶洶,生猛得很,短短幾年過去,竟然就纏綿病榻了?
“我去看她一眼,不驚擾她。”她再三請求家丁,“你們盯着我一舉一動,我絕不會有越界的動作。”
見她沒有惡意,他們猶豫片刻,答允下來,領着她過去了。
顧钰慈進了主宅院,離宜寧郡主的卧房還有些距離,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幹嘔。
她皺了皺眉,随手攔下一個端着藥碗的小丫鬟,小聲問:“你們主子這是有孕了?”
小丫鬟嘆了口氣:“真是有孕倒好了。她是胃疾又犯了,這兩天吐得尤其厲害。”
“您還是別進去吧,她頂不樂意讓人瞧見她這副狼狽相,再說吐的穢物還沒收拾,礙着您的眼。”
話音剛落,房裏又是一陣嘔吐聲,吐得好像氣兒都喘不上了。
不用見到她本人,也大致猜得出她是怎樣一副慘相。顧钰慈在主廳滞留片刻,還是折返出去了。
顧钰慈是她昔日情敵,雖然只是她單方面的假想敵,可一旦照面,一個光鮮亮麗,一個病弱消沉,對比之下,難免心緒波動,于病體不宜。
況且懷寧公主說過,淮南王已經病逝,她相當于是沒有娘家了。沒了這份背景和靠山,還不知道在林安昱手裏吃了多少虧。
她們之間其實并無深仇大恨,實在不必落井下石。
離開了主宅院,顧钰慈還想去後面的小竹林逛逛,竹林深處掩映着一座小院落,門口牌匾上書“青竹堂”。
身後的家丁們一直默不作聲,這會兒伸手攔下她:“此乃老爺的書齋,老爺吩咐過,不經他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入,夫人請回吧。”
沒走出幾步路,就看到兩個丫鬟抱着床單被套從竹林裏出來。
林府這麽大,他沒道理跑去書齋睡着。顧钰慈略一思索,問了問旁邊的家丁:“老爺平時可會帶其他女子過來?”
家丁面露難色:“夫人,這您就別問了,我們……不可議論主子家裏的事情。”
那就是有了,她心下了然。
想想也不奇怪,林安昱如今升官發財了,不可能守着一個病歪歪的宜寧郡主,過清湯寡水的日子。
只是這人忒過分,最後的遮羞布也要扯下來,帶人回家,無異于打爛了正房夫人的臉。宜寧郡主心氣那樣高,哪能受得了這份折辱,這胃疾怕也是被氣出來的。
林府逛得差不多,她就回自己的院子裏歇着了。傍晚時分,林安昱推開她卧房門,笑道:“夫人對府上布局可還滿意?”
“如果你不出現,我會更滿意。”
“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你倒好,說話越來越尖刻。不曉得你的店怎樣做到這麽大的。”
林安昱坐在八仙桌前,看起來心情不賴:“郡主今兒沒為難你?”
他似乎很樂意看到有女人為自己争風吃醋大打出手,顧钰慈偏不如他的意,冷淡道:“她病成那樣了,能怎樣為難我?我看倒是你,平時沒少為難她。”
“行了,沒別的事情就快滾,別來招我煩。”她揮一揮手,跟趕蚊子似的趕他,半空中手腕被他捉住。
顧钰慈臉色一變,用力一抽,一時間竟然沒抽出來。
看來還是小瞧了男女之間的體力差異。她定了定神:“有話直說,你我可不是什麽恩愛夫妻,少動手動腳。”
“外人眼中我們就是恩愛夫妻,都和離了,兜兜轉轉還是走在一起,結局何其完滿。”
他依然笑着,嘴邊漾起的笑紋,看起來像沼澤水面泛起的漣漪,泥濘坑窪,不知道底下藏了多少髒東西。
“明天,我們一起去一趟店裏。赤玉閣現在是夫妻店了,身為另一位掌櫃的,我得亮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