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洩密
洩密
林安昱進書齋查看,發現半座房子都塌了,承重牆被炸得稀碎,剩下那半邊也岌岌可危。
如果單純是起火,很難有這樣的粉碎性的效果。
被這樣一炸,丫鬟和家丁們才發現書齋地板下方是中空的,這塊空間很大,可以藏不少東西。現在裏面除了灰燼空空如也,有個丫鬟看他臉色實在難看,小心地提議:
“老爺,要不報官吧?”
他怔怔地盯着廢墟,聽到報官才猛然驚醒,厲聲喝止:“不必!都給我管住嘴巴,不得将此事透漏出去!”
一連五日,他都呆在府上,神經質地搜遍了所有角落。那個銅箱子一丢,連帶他的魂魄也丢了,根本無心留意其他人和事。
趁他注意力放在別處,顧钰慈好幾次偷溜到宜寧郡主房中,給她帶了藥,幫着她調養身體。
宜寧郡主明顯比以往有力氣了,臉上也開始有了血色,她看顧钰慈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佩和疑惑:“你不是做刺繡和珠寶的嗎,還懂藥理啊?”
顧钰慈打着哈哈:“略懂一點皮毛,不精通,不然我橫豎得開個藥鋪。”
郡主忽然湊近她耳邊,悄聲道:“你同我說實話,這回他書齋被炸,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哪能呢,我要有這份神通,不至于到現在還困在他府上。”
她已經練就了臉不紅心不跳說謊的能力,現在沅沅不在,她沒法判定宜寧郡主是否真的不會說漏嘴,還是不要太快承認為好。
郡主吃了大虧,開竅了,不糾纏她:“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不過我看你這人挺聰明的,什麽東西都會一點,不如也學一學制作火藥,總有用武之地。”
她有些悵惘地笑笑:“我現在是很想學一些實用的東西,小時候學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是不好,可太虛太飄了,真的碰上事,全不頂用。”
不需要沅沅讀心,顧钰慈也能看明白她在想什麽。她巴不得自己掌握了火藥技術,直接把林安昱炸個稀巴爛,讓整個京城的上空都飄滿他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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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收徒雷達開始嘀嘀嘀響動。有動機,有信念,有強烈的毀滅欲,非常适合學習兵器制造工藝。
祁越跟她提過一嘴,他們軍隊勝在陣法、配合度以及人數,但論兵器,在西陵面前不免落了下乘。
他說那群蠻子看樣子不像念過書的,但就是花花腸子多,經常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搞得他們措手不及。
如果她能把宜寧郡主教出來,解鎖了兵器的生産線,本朝軍隊的戰鬥力能翻三倍不止。
她倒是也想過教祁越本人,這比另尋徒弟來得更方便也更名正言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切入點。軍旅生涯讓他遠比常人更敏銳,萬一懷疑她的來歷和身份,她很難敷衍過去。
只可惜眼下她們獨處的時間太短暫,不适合教學,等脫離了林安昱,她一定要把宜寧郡主忽悠過來拜師學藝。郡主又不缺錢,說不定還能貢獻一筆可觀的學費,一舉多得。
宜寧郡主見她神色忽然雀躍起來,郁悶道:“你笑什麽?我看起來就這麽笨,像是一點東西都學不會的樣子嗎?”
顧钰慈有意激她:“笨是不笨,可不曉得你逃離了林安昱這個坑,會不會上趕着跳下一個坑?醜話說在前頭,但凡你還有意找男人結婚,就不可能學得出來。這些本事讨不到他們歡心,于他們的事業也無助力,他們斷不會樂意支持你。”
郡主嘆了一口氣:“我爹娘都不在了,雖然論輩分能管皇上叫一聲叔叔,可沒有太多的叔侄情誼,随便一個臣子都比我重要得多。這種情況,我再嫁,又能嫁得多如意?”
“之前已經抱定主意會死在他手上,倒沒想過離了他自己活。不過,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你有辦法讓他休了我們兩個,我自由後,也許會去研習醫理藥理,也許找了寺廟做尼姑也說不定,聽說寺廟會教人武功。”
顧钰慈笑道:“和尚或許真的能學武藝,尼姑就只有吃齋誦經的份兒了。況且你是沒見過寺廟,廟裏才是最亂的,尼姑在寺廟裏,某種意義上,也是承載了煙花女子的功能。”
其實顧钰慈自己也沒見過寺廟,她對寺廟和和尚的所有觀感,都是來自志怪小說和世情小說。早在魂穿之前,顧沅就愛看古代的世情小說,看完了還要跟她念叨情節。
她印象中,寺廟根本就是賊寇的據點,和尚動不動就兇相畢露,打劫過路人,總之沒幾個一心向佛的。
宜寧郡主被她一吓唬,做尼姑的念頭動搖了,她趁勝追擊:“等離了婚,你真想學點什麽,可以來找我呀,看在咱倆的交情,學費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還沒等宜寧郡主答應,門外有丫鬟敲門:“夫人,藥熬好了,我給您端來。”
郡主苦笑道:“離婚時我若還沒被藥死,莫說學費,我全副身家都可以搭給你。”
顧钰慈跟她貼了貼掌心,表示一言為定,随後靈巧地鑽進床底。
郡主在丫鬟的監視下喝完了藥,又睡下了,丫鬟見她沒有嘔吐,才放心離開。
等主卧沒人了,顧钰慈爬出來,找了個銅盆遞到郡主面前:“快摳嗓子眼。”
拜顧钰慈所賜,這些天郡主已經掌握了靜悄悄嘔吐的技能,基本不發出聲音。趁着藥物還沒被完全吸收,吐出來,對身體的危害能稍微減小一些。
等她吐完,顧钰慈又低着頭,從後門出去倒掉,順便抄小路回自己的卧房,把昏睡中的丫鬟喚醒。
路過會客的小花廳時,她眼尾餘光一掃,瞧見一個面熟的人。
再仔細一看,這不是段老板嘛!
她趕快鑽回屋裏,換回自己的衣服,往小花廳走去。
近來林安昱一心撲在那個失蹤的銅箱子上,加上之前就對她放松了警惕,家丁已經不再那麽嚴格地看管她,她的自由範圍從卧房擴大到了整個院子。
每個月他們都會找理由,互相去對方府上坐一坐,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後院起火,盒子失蹤,林安昱千方百計封鎖消息。這個節骨眼上,他其實是很不願意讓姓段的進自己家門的。
但段老板有一個萬金油理由,就是探病。他要是推拒得狠了,容易引人懷疑,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迎他進門。
“嫂子的胃病可有好一些?拖這麽久也不見痊愈,要不我再找個新大夫來?”
段老板這次來,帶了一包上好的藥材,看着倒真像是真心為郡主的病擔憂。
“胃病三分治七分養,你家廚子平時做飯也得多注意,廚子要是不行,我給你找個大酒樓的來。”
林安昱愁眉苦臉道:“還是那樣,反反複複,有時候吐得厲害,會有血絲。大夫我換過好幾茬了,藥也用的都是最名貴的,全沒用。”
他們圍繞宜寧郡主的病說了半天,聊着聊着話題逐漸跑偏,開始聊藥鋪。顧钰慈就知道,他們又挖掘出了新的斂財手段,估計是太醫院的節點已經打通了。
要不了多久,藥材的價格又會蹭蹭上漲。窮苦百姓們治不起病等死,小門小戶也得常年徘徊在家底被掏空的邊緣,茍延殘喘。
她心裏暗罵這一幫蛀蟲,國庫遲早有一天要被他們蛀空!
她走過去,親切地對段老板打招呼,好像段老板從未上門威脅過她一般。
林安昱見了她,臉色微變。他不喜歡在談正事的時候被無關的人打擾,萬一有什麽不該聽的被聽了去,封口是件麻煩事。
“钰慈,你先回房去,我們聊的東西比較艱深,你聽不懂。等談完了,隔日帶你出去逛逛。”
顧钰慈輕拍他手背,嗔怪道:“聽都沒聽,就覺得我聽不懂。你也太瞧不起我的腦子了。”
段老板笑着打圓場:“是啊,安昱,嫂子也是獨力開店開了許多年的,多少夫人小姐都認她哩,你可不能埋汰她的能力。”
顧钰慈溫柔地笑笑,顯得很識大體:“他呀,最近碰上難處了,脾氣急一點,可以理解。”
林安昱一聽就覺得苗頭不對,正要阻止,架不住她嘴快,已經說了出來。
“安昱應該和您說了吧,前不久他的書齋莫名其妙着了火,不曉得是不是丫鬟笨手笨腳打翻了蠟燭。這回損失慘重,整個書齋差不多給糟蹋完了。”
段老板一聽,立刻滿臉關切:“人沒受傷吧?”
“這倒沒有,就是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給燒沒了,這些天安昱就為這個頭痛呢,怎麽勸都開解不了……”
林安昱牙花子都嘬出血了,終于忍無可忍:“顧钰慈!長舌婦閑不住嘴是吧?!”
他對林府所有人都再三強調不可将此事說出去,誰知道她今天就大喇喇地當着他的面,透給了姓段的。
顧钰慈被他一吼,委屈巴巴地拽住他袖子:
“安昱,我記得你确實跟我說,不要講出去,尤其不要講給段老板,歸根到底是不想壞了他的心情,讓他跟着你一起擔憂。可你也說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燒沒了肯定會影響很多事吧,說不定段老板能幫上忙呢?”
看他這般失态,顧钰慈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個銅箱子裏,八成裝着段老板的把柄。這些年他們壞事做盡,為了不被對方背刺,一定互相拿了對方的要害。
現在段老板的那一份不見了,相當于他拿捏不住姓段的,失去了一個重要的籌碼,還會反過來被姓段的拿捏。
籌碼失的太多,到最後只有一個結果,就是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