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氣
出氣
林安昱臉上已經要冒黑煙了,顧钰慈滿意地拍拍手,對段老板笑道:“我不打擾了,還希望您多開解一下他,若真有幫得上忙的,您肯伸援手,我們夫妻倆感激不盡。”
段老板心裏樂開花了,還得端着沉痛的表情:“一定,一定。”
她一折回屋裏就橫上了卧室門的門闩。林安昱估計不會跟段老板談太久,很快便會找個借口打發走他,然後來找她算賬。如若放他進門,大吵一架,摔東西,都在所難免。
不過她不擔心他動手,她背後的人是祁越,林安昱不肯憐香惜玉,可得給祁将軍這個名義上的大舅子留面子。
掐指一算,祁越安插在林府的人,應該已經把銅箱子裏的東西上交了。拿到了段老板做髒活的證據,再以此要挾段老板交出林安昱的把柄,她就有了跟林安昱談離婚的籌碼。
現在她只消等待,祁越做事雷厲風行,姓段的估計扛不了太久,就得從實招來,将把柄雙手奉上。
顧钰慈惬意地靠在窗邊,翻着新買回來的話本子。這套話本子一開始還是顧沅帶給她的,她空閑時間不多,追得斷斷續續,錯過了中間不少劇情,男女主角不知怎的就從青梅竹馬變作繼子與後媽了。
她正看到老爺離世,繼子與後媽在棺材前胡天胡地,津津有味面紅耳赤之際,門口一聲巨響,吓得她沒拿住話本子,直接掉在地上。
林安昱在踹門。不僅踹門,還伸手扒爛了窗戶紙,露出一張猙獰的臉,看上去理智全無,殺氣騰騰。
她腦中嗡的一聲,莫名的不安,直覺告訴她現在不能跟林安昱單獨呆在一起,會出大事。
他剛把門弄爛,她就打開窗戶,爬窗跑路了。
但林府大門不是她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往門邊跑,會被家丁攔下來,也不能往竹林跑,否則更加引起他怒火。
他在後面窮追不舍,顧钰慈連滾帶爬跑去主宅院,把門一撂,時機掌握得不錯,砸了他一鼻子血。
丫鬟們都有點傻了,老爺夫人平時金尊玉貴的,幾時跑得這麽快過?趁她們發愣,她又鑽進宜寧郡主的卧房,鎖了門。
郡主不久前嘔吐過,這會兒精神不算好,正昏昏欲睡,被她吓了一跳,臉色發白:“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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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钰慈扶着床柱子喘粗氣:“姓林的發瘋了,追着我攆。”
這間卧房的窗戶正對着院子,家丁此時集合起來,全都在院裏,她跳窗出去等于自投羅網。
卧房的雕花木門看着好看,防禦力委實不行,林安昱多踹了幾腳就踹開了,整個人彈射到她身邊,不由分說把她往地上摔。
他扼住她脖子,雙目血紅,眼仁暴凸:“你故意的!你故意的!你想我死——”
顧钰慈力氣不小,可在一個抓了狂的男人面前,不太頂用。她雙腿徒勞無功地蹬踢,意識模糊之際不免後悔,早知道這人會發癫至此,她該換一種更委婉的方式。
家丁們束手無策,想去阻止,可這個家裏老爺最大,他們得罪了老爺,下場就是被攆出家門。入了賤籍的奴才,要是從主人家被趕走,是找不到下一份活計的,只能堕落到更加不堪的境地。
顧钰慈将将失去意識時,脖子上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她身子不自主地抽了幾下,勉強緩過氣來,只見宜寧郡主高舉着一個青銅鎮紙,鎮紙底下沾了幾點血跡。
病得只剩一口氣的主母突然滿血複活,還把老爺打暈在地,這事已經超出了家丁和丫鬟們的理解範圍,因此一時間鴉雀無聲,無人上前制止。
林安昱被打中後腦,兩眼一翻,倒在地上。宜寧郡主将她攙扶起來,讓她坐自己的床,随後疾言厲色命令丫鬟:“拿麻繩來!”
宜寧郡主也就這兩年病得厲害些,從前沒有失勢的時候,是很說一不二的。這股氣場并未被磨滅,只是被迫隐藏了起來。
現在她下命令,不容置疑,哪怕娘家無人,丫鬟也不敢怠慢,真的給她找過來一捆粗麻繩。
她把其他人都呵斥出去,而後麻繩丢給顧钰慈:“力氣恢複沒?恢複了就把他雙手反綁起來,你什麽都會,打繩結應該也會吧?”
顧钰慈麻利地把林安昱捆起來,這才分出心神來看自己的傷勢。她跌倒的時候磕到了額頭,額角破了,流了一點血,身上有幾處隐隐作痛,應該是留了淤青。
不過還好,沒受什麽大傷。看上去最嚴重的,就是脖子上的掐痕,一大圈烏青,有點駭人。
她做人以來還沒受過這等委屈,哪怕在喪屍橫行的世界,也是被顧沅照料得好好的。驚魂未定之餘,難免又委屈又憤怒,照着林安昱的臉狠狠踢了一腳,在他臉上留了個鞋印子。
而後找宜寧郡主要了紙筆,打算給祁越和沅沅去信。
林安昱悠悠醒轉,只覺得後腦勺疼得厲害,眼睛也有點花。他雙手被縛,側躺在地上,無法借力,便站不起來,顧钰慈和宜寧郡主居高臨下看着他,面有得色。
他心裏把她倆恨出血了,但後腦挨了這一下,也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對顧钰慈動手就是變相打祁越的臉。
他還不确定那個銅箱子是被誰拿走了,懷疑了一圈,唯獨沒有往祁越頭上想。在他看來,祁越在京城根基不深,借着這門姻親打入圈子,才是最正常的事。
顧钰慈今天在段老板面前出賣他,他認為更有可能是她自己私下另與別人勾結,眼下最要緊的,是從她這裏挖出她背後的那個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下心裏這口氣,對顧钰慈笑了笑:“方才是我激動了,對你動手是我的錯,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顧钰慈不答話,只是漠然看着他。
宜寧郡主頭一次見他被五花大綁,躺在地上裝可憐求原諒。雖然不是求她,她也感受到了快意:“怎麽,剛剛掐人的時候氣勢洶洶,這是想到人家還有什麽可利用的地方,又認慫了?”
宜寧郡主病入膏肓,這次能起來砸他,倒是很令他意外。他促狹一笑:“我還不知道,我的兩位妻子關系變得這麽好了。夫人這是為你的姐妹出頭呢?”
“出頭算不上,但我想打你,想了很久了。”郡主俯下身,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臉,“夫君,你也別太介意嘛,處得久了,夫妻打架也正常,真嚷嚷出去,就顯得你又小肚雞腸又管教無方了。”
她并不篤信顧钰慈能把她帶出這個魔窟,只是身體好不容易好得七七八八,有力氣了,迫切想出盡胸中這口惡氣。
哪怕事後被林安昱報複,直接弄死,她也認。只求有片刻的痛快。
為了避免他大聲嚷嚷,把家丁們喊過來給他松綁,宜寧郡主往他嘴巴裏塞了一大塊布團。看他挨了打也只能嗚嗚嗯嗯,沒法還手,她感到非常欣慰。
宜寧郡主看着他充滿怨毒的眼睛,指頭在他眼眶周圍摩挲:“你當年望着我,可是含情脈脈的,現在這雙眼睛怎麽變得這樣污濁?我看還是挖了為好。”
她當真準備動手,顧钰慈一把拽住她手腕,輕聲道:“妻子把丈夫弄殘疾,當屬重罪,你直接挖他眼睛,只會把你自己賠進去。”
她湊到郡主耳邊:“我說了會救你走就一定會救你,你不必自毀。”
林安昱被捆到将近深夜,直到家丁慌忙敲門,說林府大門外聚了好多人,都是祁将軍帶來的。
顧钰慈一下子喜上眉梢,趕緊給他松綁,推着他出去迎客。
他臉都被宜寧郡主打腫了,此刻分外狼狽,還得擠出微笑去應付大舅哥。
祁越臉色陰陰的,聽到他問好,也只是點了點頭,連基本的禮儀也有點裝不出來了。
林府離他的将軍府不算特別遠,一封信大概兩個時辰就能送到。收到信他就坐不住了,快馬加鞭趕過來。
看到顧钰慈額頭上的傷,他手背立時青筋暴起,直想抓着林安昱的頭發,把他腦袋往石塊上磕個幾百下。
等進入花廳,有了燭光,能更加仔細地端詳顧钰慈,他才留意到,她脖子上竟然還有一圈深深的印記。
怒火燒得他腦子一片空白,等他回神,他已經單手掐着林安昱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來。
林安昱雙腳離地,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嗬嗬”聲,看得顧钰慈膽戰心驚。
祁越這個手勁,但凡多用一分力,能直接把他的脖子掐斷,連頸骨也能一并捏碎。
她撲上去,搖撼祁越的胳膊:“你瘋了嗎?直接把他殺了,你要怎麽交代?”
祁越手上卸了三分力,手背青筋卻依然不減。他神色過于恐怖,宛如來索命的惡鬼修羅,顧钰慈實在是有點怕,軟下聲來:“我沒事,身上傷得不嚴重,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不要沖動……”
她将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幾乎拿出了哄幼年顧沅的語調:“先放開他好不好?”
祁越猛一松手,林安昱整個軟在地上,由于窒息,渾身抖得厲害,一抽一抽地倒氣。沒一會兒,在場的人冷不防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顧钰慈捂着鼻子,嫌棄地退到門邊。
不等他完全緩過來,祁越揪着他領子,又把他提起來,聲音寒得像淬了冰:“我今晚把钰慈接走,你這些天收拾收拾,準備好被判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