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宏遠不以為意,笑道:“老衲卻是聽過陸教主的大名,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
宗門六派一向與天衍教不合,他能說這幾句話,顯得奇怪又難得。陸九霄并未回答,似乎是在防備着他什麽,可又有什麽好防的呢?
慧明道:“可師叔您為何不為師兄報仇?還放了弑戮教主走?師叔,他往哪個方向走了?我這就去追!”
“等等!慧明不可去!弑戮教主武功高深莫測,且他并非一人,老衲也是一時疏忽——”
付萦懷大笑:“打不過就說打不過,找那麽多借口!行了,你們這臺戲還要唱多久?完事了就趕緊滾,你們這種正派人士啊,少和我們魔教沾染關系,省得玷污了純潔無瑕的得道高僧~哼!”
逐客令下了,也不計較他們私闖咎魔堂,宏遠便識趣告辭,帶着慧明回須彌寺。付萦懷轉頭,見堂內還有倆人坐在她的長椅上,直翻白眼:“你們怎麽還在這裏?也給老娘滾!全都滾!”
陸九霄道:“東西沒拿到豈有打道回府之理?還請表姑行個方便。”
“啊呸!我早就和你那小情人說了,我付萦懷第一個不服你,想要教令,除非我死!”她忽然眼眸一轉,指着謝行雲:“哦,或者還有一個法子,要麽我死,要麽他死!”
謝行雲冤枉:“付堂主,我何時惹過您?”
“你敢叫老娘小妹妹?!”付萦懷挺挺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胸膛:“老娘今年都四十了,你這個臭小子敢占老娘的便宜?陸九霄,只要你一劍殺了你的小情人,表姑我也不是個為難人的,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着看吧啊。”
說罷,她從武器架上取了一把長劍,丢在陸九霄腳下:“若做不到就趕緊滾,看見你那張臉,老娘就火氣大!像誰不好,你偏偏不像表哥,像段曉柔那個賤人!”
陸九霄看着劍沉思道:“既然如此,侄兒還有一事想問清楚,表姑當日為何不救林琴邡?”
謝行雲看着腳下的劍,心裏毫無波瀾,他不覺得陸九霄會因為他而受制于人,也不覺得陸九霄會甘心就這樣放棄,七塊教令,缺一,則其他六塊都是廢鐵,這一趟再走下去根本就沒有意義。
只是做別人的拖油瓶,內心十分不好受。陸殷比陸咎小六歲,當年家破人亡投靠付家時,也才八|九歲,想來她便是太早體會過做拖油瓶的滋味,後來才有的那般鐵腕手段吧。
付萦懷啐道:“啊呸!救她?我為何要救她?為了陸殷那個死丫頭的一條狗,得罪一個難纏的老女人?我活受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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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霄點頭:“看來林琴邡所中之毒确實出自李掌門之手,表姑不願得罪人,侄兒也了解了。既然表姑送客,那侄兒這便走了。”
他回頭對謝行雲道:“行雲,我們走了
謝行雲卻不想就這樣走掉,還想再多說幾句,看看有沒有通融的餘地,陸九霄卻笑着牽起他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
似乎是在提醒,加之他喊“行雲”時,實在溫柔缱绻,謝行雲腦子裏想着他是何意,腿上便溫順地跟着走。
快要離開咎魔堂客廳時,付萦懷突然出聲叫住了他們:“給老娘站住!”
陸九霄停步,并未回頭,謝行雲見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計謀得逞之态:“表姑還有高見?”
“不取教令,你還能做什麽?怕是秦靂他們幾個也不肯聽你的吧?”
陸九霄居然還點頭:“侄兒只好回巫溪,到總壇後山請那位出山咯。”
不知是不是謝行雲的錯覺,總感覺付萦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個老東西?怕是老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還出山?他也不嫌丢人。”
陸九霄直應承:“表姑說得是,只是侄兒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表姑保重,告辭了。”
“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付萦懷大步走過來,擋在他二人身前,道:“死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禍?你攤上事了!治什麽不好?你偏偏要去治那個老滅絕研究出來的毒!”
謝行雲挑眉:“老滅絕……?”
“老滅絕李靈瑤不知道?你那個手下中的便是她研制出來的毒,也只有她才會研究那種無聊的毒!自從和她那個小情人分開,就再也見不得世上的有情人。她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付萦懷狀若為難,思慮道:“雖說你是那個賤女人生的,可好歹也是我表哥的兒子……”
謝行雲知道她嘴賤,手裏稍稍握了握,希望能安慰到陸九霄,陸九霄也回握了他一下,臉上維持着乖巧卻虛假的笑容,靜靜等待。
“這樣吧,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入虎口不是?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将教令雙手奉上。如何?”
“表姑請說。”
謝行雲直覺她要說出驚天雷言,有種不詳預感,不免緊張。他果然沒猜錯,只聽她道:“我要一件東西,你替我取來便是,這于你來說是輕而易舉。我要你把陸殷的項上人頭,帶來給我!”
三人對立而站,謝行雲甚至覺得外面的風聲都靜止了。他好苦啊!他真的好苦啊!他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回回都能攤上爛事!他就不能走運一次嗎?說好的貴人呢?
他現在從這裏跳下去好不好啊?死了算了,總比面對聽到這番話的陸九霄好過。
手心已經出汗,沒有知覺了,也不知道是靜默了多久,他沒敢看陸九霄,生怕自己一動,就引爆了身旁的火藥桶,炸得最慘的還不是他?
他一直看着付萦懷,也看出來她內心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從容,放在兩側的雙手微微彎曲,腳步稍微分開,一副蓄勢待發的防備狀态。
許久,才聽身邊的人沉聲道:“不可能。”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好,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若是你答上來,我也照樣奉上教令。我哥哥付迎鷺……是誰殺的?你那個姑姑——”
娘的,又開始了,聽到此處,謝行雲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只想把她的嘴給堵上。他一把甩開陸九霄的手,上前一步。
“付堂主!付表姑!您別得寸進尺行不行?就算是陸殷教主殺了您哥,那您找她去啊!活着的時候該報仇報仇,現下死了該咒恨咒恨,哪怕您死後下地獄去扇她耳光,再殺她一次,那也是您的自由,老逮着教主算怎麽回事?”
付萦懷:“??關你什麽事??你急什麽??”
“我急?我他娘的當然急!您要不要先看看您自己?一口一個表哥表哥,說您愛慕陸咎前輩吧,當年前輩被趕出您家,您又做什麽了?是因為您什麽都沒做,所以如今就有資格如此羞辱陸九霄嗎?
說您不愛慕吧,您又一口一個陸九霄的娘是賤女人,他娘當年再怎麽說也是宗門人,為了前輩奮不顧身地投入天衍教,就憑這一點,您有什麽資格這麽叫她?陸九霄看您是長輩,又對他爹一往情深,不願跟您争執,您也退一步不行嗎?非把人往死胡同裏逼?”
他說這些話時字字擲地有聲,如他名字般行雲流水,教人根本插不上話,眼前的小姑娘更是聽得目瞪口呆,謝行雲本以為她逮着機會,一定會破口大罵回來,或者直接動手。
誰知,她什麽都沒說。
他氣血上湧劈頭蓋臉地叭叭了一頓,說完爽了也平複下來了,沒人應答,頓覺尴尬,幹巴巴地拱手道:“前輩!這就是我的一點感想,得罪了。”
他也不敢回頭看陸九霄是什麽反應,三個人又僵在那裏,遂有點後悔自己的沖動,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摻合這些幹嘛呀。
不過是,覺得陸九霄不應該流露出那種表情。陸九霄是誰?他是天衍神教兩任教主養大的孩子,他自己也是教主,金尊玉貴,武功高強,心思缜密,心機深沉,嬉皮笑臉,玩笑人間。
這樣的人就應該好好地做他的少爺公子大教主,怎麽會流露出,那種被最信任依賴的人背叛的悲戚神色?
在陸殷的墳前,陸九霄給人的感覺就是被這種痛苦所圍繞,明明是恩情重于山的親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背叛我啊?
姑姑可是拿刀捅他,他都覺得她是為了保他的命,逼不得已才這樣做的如父又如母的……姑姑啊!
讓他去刨墳,割下姑姑屍體上的頭,無異于拿刀子淩遲他,又不給個痛快。
他未必不清楚,他的姑姑确實是個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奸人,只是這樣的女魔頭陸殷,恐怕和從小撫養他長大的姑姑,并不能重疊。
所以,茫然,憤恨,無奈,不解,痛苦,不能放過自己……太多太多的情緒雜糅在一起了。
謝行雲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多管閑事,不知該如何挽救。身後陸九霄突然開口道:“侄兒九霄,願代姑姑陸殷受任何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