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玉中君子天煞孤星2
玉中君子天煞孤星2
縱使是帶着一個小六歲的拖油瓶,可這個妹妹遲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便是不嫁出去,她也有信心和妹妹好好相處。
若她爹和兄長也是這樣想的,那他們這樁姻緣早就成了,何至于拖到現在?可她那時不懂,還傻傻地做了幾個月的美夢。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平靜的午後,她那個哥哥付迎鷺平日裏就吊兒郎當,仗着自己的爹是莊主無法無天,在莊裏跟做皇帝似的橫行霸道。
這天,付迎鷺又帶着他的狐朋狗友小跟班們逛青樓,路上正好看見了在街上扛大包的陸咎。
幾個狐朋狗友平時恭維他,其實心裏都面和心不和,看見陸咎,逮住了機會奚落付家,便當街嚷嚷:“迎鷺,那不是你家那個窮親家嗎?喲!我可聽說他是你妹夫啊?”
“妹夫怎麽在街上幹這種體力活啊?回家伺候好付小姐,叫我們迎鷺賞你兩個子兒不就夠了?哈哈哈。”
“迎鷺啊,你還真別說,娘們兒們還就喜歡這種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怪不得你妹妹思春得緊,怕不是夜夜都想着她那情哥哥吧哈哈哈哈……”
說到後面越來越不堪入耳,這幾個平日裏嚣張跋扈慣了,事後總有家裏小厮拿錢打發擺平,自然沒人敢惹。
陸咎充耳不聞,你說你的,我幹我的,勤勤懇懇地認真做事,好像說的不是他似的。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付家少爺整日裏穿金戴銀,揚武耀威,怎麽他家的親家這麽慘了,也都不管管啊!”
“就是說啊!平時看付老爺那個樣子,也不像是沽名釣譽之輩,怎麽就任由自己女婿上街上幹這種事啊?我聽說啊,這不僅是親家,還是親戚呢……”
“真是世風日下啊……”
付迎鷺怒道:“滾!看什麽看?我爹也是你們能議論的?都給我滾!!”
“走了走了,做了不給說,現下還要趕人呢!”
付迎鷺失了臉面,臉上又青又紅,他家在付家莊最有錢,他也是這些富家子弟裏最有排面的,被人拿窮親戚、賤妹夫的一頓取笑,當即就火了,上前将陸咎肩上的東西打掉,質問他:
Advertisement
“陸咎!我家供你吃供你喝,何時短過你的吃穿用度?要你在這裏給我丢人現眼?我爹腦子有毛病才把我妹妹許給你!我呸,你自己擺着窮酸樣子給誰看?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別在這給老子丢人!”
陸咎卻搖搖頭:“請你不要打擾我,我在做正事。”不卑不亢,不悲不喜,撿起重物繼續扛走。
付迎鷺呸道:“正事?你的正事就是在這兒幹這種丢人的事?”
陸咎道:“我不偷不搶,靠自己的力量賺錢,并不丢人。”
付迎鷺見他不聽自己的,便要上手,誰知手還沒伸過去呢,陸咎突然腳下一掃,下盤極穩,将他掃了個狗吃屎,自己卻穩穩站定:“我再說最後一次,請你不要妨礙我,謝謝。”
付迎鷺也練過武功,卻打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柔弱少年,圍觀群衆不敢大笑,卻都竊竊私議。
人家就算是家道中落又如何,靠自己照樣也能成事,他呢?只會靠家裏的草包一個罷了。
付迎鷺氣急敗壞,可也知自己身手不行,他那些狐朋狗友更是不如他,只好捂着屁股留下一句經典的“你等着!”一溜煙跑回家去告狀。
身後跟了一群孩童嬉唱:“付家莊!草包付!上門找茬反被揍!一不留神狗啃屎!被人笑到巫溪邊!”他邊轟邊跑,直到付家門前才驅散孩子們。
雖說是付迎鷺先挑的事,可陸咎也不想費心力計較,幹完了活,回到付家,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了,卻被家丁抓住,帶到正廳訓話。
既然非要鬧到這個地步,陸咎便一五一十地講了今日的情況,以為舅舅多少會秉公處理,而非一心偏私。
誰知有什麽樣的爹,便有什麽樣的兒。這付莊主平日裏裝得一副和藹可親,道貌岸然,實則是個奸詐之徒,不由分說便罰了他,還正好利用這件事,将他們兄妹趕了出去。
血濃于水這四個字,在付家父子身上,根本不存在。
陸咎是個有血性的,走便走,當即磕了三個響頭,算是回報這幾個月來的收留之情,說日後有了閑錢,一定第一個奉還。
付萦懷苦苦哀求,被父兄罵:“還沒嫁出去就潑出去的賤|貨、賠錢貨、便宜貨!”但好說歹說,總算是求得他們留下陸咎兄妹過夜,天亮了再啓程。
晚上,付萦懷帶着哭成桃兒一樣的眼睛和表哥道別,陸咎沒說什麽,只是拱手道謝,說此情必定銘記于心,永世不忘,日後若有機會,一定報答。
付萦懷哪裏是問他要報答啊,可她想要的陸咎也給不了,便道:“付妹妹,你我二人緣分到此便盡了,是陸咎無能,今後祝你覓得良婿,兒孫繞膝。”
說話滴水不漏,舉止分寸有加,帶着少年人的自尊和不甘,還有屬于陸咎的溫和與倔強。
付萦懷當時也有一個辦法,就是離家追随陸咎,但前路迷茫,姑娘家走這一步需要極大的勇氣和魄力,走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想清個中利害,便見家中小厮鬼鬼祟祟地進入陸咎兄妹所住的別院,懷裏還抱着什麽東西。
她這個哥哥平日裏就不務正業,做什麽惡事都不奇怪,她也勸過她爹,可是她爹以“你一個女人家瞎指揮什麽”便把她給打發了。
付萦懷一直覺得,有一日哥哥總會做出無法回頭的錯事,到時候也是爹給慣的,不關她的事!她也不是沒有勸過!
自從陸咎兄妹住進來,她哥哥嫌棄他們鄉巴佬,看不上他們,平時躲得遠遠的,恨不得不與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才好。
她就不禁懷疑了,他的人怎麽會出現在表哥的院中?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便留了心眼跟上,在別院外面看見哥哥的手下抱着的,竟然是一卷被子,進去是卷起來的,出來鼓了一圈。
抱着一卷被子進來轉一圈?
她直覺那被子裏頭裹着人,便跟着一路到了哥哥的院子,手下果然是把被子放在房中離開了,她透紮透窗戶紙,朝裏面看。
哥哥在屋子裏,正在打開那卷被子,被子被打開後,裏面還真被她猜中了,躺着一個人。
她第一反應便是哥哥要對表哥不利,可再一看,渾身的血都涼了。
那不是表哥,是陸殷,當時只有八|九歲的陸殷。
她好像是被迷暈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麽小一個女娃娃,哥哥把她綁來做什麽?!
她心裏其實立刻就有了答案,可是不敢相信,不可置信!也心道捉賊捉贓,若哥哥真是個禽獸,她必得當場拿下,讓他不能狡辯,此刻一定要沉住氣。
可是看着一個十八|九的大人,對一個這麽小的女娃娃上下其手,實在人神共憤得不能再忍。
就在她忍無可忍,實在忍不住準備闖進去時,陸咎在身後喊她:“付妹妹!原來你在這兒!你有沒有見過殷兒?我到處都找不到她!”
正好!他們兩個一起去抓哥哥!付萦懷忙道:“表哥!在這裏!”
陸咎不明所以,朝她指的窗戶紙上的小洞,一看,當即擡腳就将門踹開,力道大到木門整個都掉了下來。
屋子裏是付萦懷一生都忘不掉的噩夢,她與表哥站在一起,自己的親哥哥正壓在陸殷身上,脫下這女娃娃的肚兜。
付迎鷺見人闖進來,慌忙提起褲子,罵道:“操|你娘的——”
陸咎冷靜出奇,二話不說走到桌上,拿起燭臺,狠狠地朝付迎鷺的腦門砸過去,付迎鷺的頭上當即就流下一行鮮血。
付萦懷那時只有十五歲,沒見過什麽世面,見了血便吓得叫了出來,癱軟在地。
很快付家上下就亂成一片,陸咎一腳将昏死過去的付迎鷺踹開,抱起陸殷便走。
路過付萦懷時,她一把拉住他:“表哥你要去哪兒?!”
她還記得,陸咎當時的眼神非常冷靜,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的冷靜:“我要離開。”
“離開?你、你要去哪裏?”她那時預感,這一別,有些人可能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天下之大,到處都是家。你哥哥應該沒死,還是說,你也要攔我?”
付萦懷猛地放開手:“表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怕以後……”
“我明白,”陸咎笑了笑,十幾歲的少年有着超越其年紀的蒼涼之感:“江湖之大,日後有緣大家還會再見。”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付萦懷的周圍有很多人,看付迎鷺如何的,問她怎麽回事、有沒有事的,禀報付莊主的,出門追尋賊人的……她望着早已消失的背影,突然強撐着站起身,奪門而出。
身後有下人的呼喊,她全都不管不顧,直直朝陸咎他們追去,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四下無人,她不禁大喊表哥,許久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