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她經歷了人生中最黑暗痛苦的時光,卻也因此浴血重生。

以前總覺得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是件很傷心的事情,并為此痛苦不堪。後來才知道,這并沒有什麽好傷心的。

她不喜歡自己沒關系,那是她眼神不好……和自己沒關系……

這就像喜歡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歡一樣,自己喜歡的人也不喜歡自己,實在正常不過。

卿奈有不喜歡她的自由,她也有不喜歡他人的自由。用平常心看待便會發現不過如此。

然而,藍天總是習慣性放大自身痛苦,而忽略他人的痛苦。

她總是“雙标”,允許自己不喜歡別人,卻不允許別人不喜歡自己。

而且,她真正傷心的其實不是卿奈不喜歡她,而是她喜歡卿奈,卻連喜歡都不敢喜歡。

她心裏有座牢籠,囚禁了她的靈魂,可笑的是,囚禁者竟是她自己。

藍天心裏嘆了口氣,收回思緒,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睡覺?”

“困了就睡。”卿奈淡淡道:“放心,我年紀大了也熬不了。”

她随即補充了一句:“現在不困。”

藍天翻了個白眼,在姐姐面前說年紀大?懂不懂尊老愛姐?

卿奈看似随意道:“就不知道下次是啥時候聊天咯。”

“想聊就聊。”藍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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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奈突然道:“你傷害了我。”

藍天愣了愣,不知為何,竟也不覺得突兀,總覺得卿奈遲早會這樣說的。

她問道:“所以你不是應該遠離我嗎?”

“你希望我遠離你?”卿奈反問道。

卿奈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藍天解釋道:“對于一個傷害過你的人,你不應該不理她嗎?”

卿奈沉默片刻,擠出一個笑容,“開玩笑滴。”

“這樣啊,行叭。”藍天抿抿嘴。

“我們之間說不清。”

是啊,她們之間就像一團亂麻,理不清,又舍不得剪斷。

沒一會,卿奈便離開了。

藍天望着夜空,心裏一陣突然。

突然很想表達,不管說什麽,突然很寂寞,因身邊空無一人,突然很孤獨,因為不被理解,突然很憂傷,因為愛的人并沒有多愛自己……

突然很突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悲傷,一如既往的自私,一如既往的在渴望。

你在遺憾什麽?是一直想說卻未說的話?還是想做卻未完成的事?又或是你認為本可以不失去卻失去地一切?

然而,你真的失去了嗎?你所擁有的一切又是什麽?你是否真的去深入了解過?

你在期望什麽?你在渴求什麽?你又在等待着什麽?

她在期望,渴求,等待着……愛。

她在期望渴求能被滿足,她在渴求欲望能被滿足,她在等待……被滿足!

哦,該死的欲望,該死的渴求……該死的自我!

可如果,連自我都容不下,又怎容納他人?

要知欲望可好可壞,無好無壞,全看你怎麽看,怎麽做。

卿奈,我無法一直等待你。當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當死亡越來越近,我能做的只有祝願祈禱,祝願你能幸福,祈禱你有一個明媚陽光的未來。

藍天突然痛苦難當。

胸悶得難受,感覺快要窒息,好似瞬間墜入深淵,無法自拔。

生命到底有什麽意義?活着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此刻,想死的想法再次湧現腦海。

此刻,藍天很想死。

她問自己為什麽想死?因為生活太苦了太累了太沒有意義了,因為心已爆炸,淚已流幹,委屈已受盡,痛苦已到盡頭……

你知道那種感覺麽,似整顆心一片片凋謝,你一片一片拼湊起你的心,可你卻發現,你怎麽都拼湊不完整,因為它會在破碎中變化,以至于再也無法恢複原始的模樣。

她的理智和感性在碰撞,腦子裏舊的思想和新的思想在“打架”,以至于她迷茫無措,不知該如何。

生活……有生氣地活着……她連活着都成問題,又怎麽活得好?

人生是值得活的,是值得活的,可是,有時候,只想死。

無趣,沒有意義,像深陷黑暗中的漩渦中,她只能任由自己被動地随波逐流,深深的無力感……對于自己深深的無力感。

你是否再一次陷入了深淵?還是你其實一直身處其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原以為自己進去了中心,看着自己因得到歡喜,失去痛苦,然而,她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口是心非,看着自己內心的龌龊,她不知自己是否真的進入了中心……

她以為她成熟的可以對抗世間一切苦難了,她以為她強大的堅不可摧了,可當黑夜來臨,當悲痛侵襲,她還是忍不住悲傷痛苦。

生活太難了,難到她只想逃避,沉溺在悲傷痛苦中無法自拔。

原來,沉溺于悲傷中,是因不想再受到傷害。

腦海裏是一系列“負面想法”和“不好”的事情,藍天突然在想,為什麽她老是把人生想得這麽悲慘凄涼,不論是感情還是生活。

似越悲慘凄涼,她就越“心滿意足”。

可不是這樣的啊,她知道那有多讓人痛不欲生,然而,她那顆麻木的心,似唯有如此似才能重燃,才有動力繼續生活。

對,她之所以那麽悲觀,是為了讓她麻木的心重燃!

後來她才知道,她之所以這麽渴望痛苦,這麽悲觀,不過是因為她太渴望幸福。

悲觀不過是因為生活太苦太難了,于是便只好不抱期望,避免受到傷害。

就像假裝冷漠,也是為了避免再受到傷害。

藍天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如果眼淚能表達的話,你可曾看到我一直在哭泣?你是否能給予安慰?

當墜入深淵時,她總是渴望着一絲“光”出現,渴望着有人能拯救她,然而她卻不知道,她無人可救,她就是光本身,她正是拯救自己的鑰匙。

她總渴望從他人那裏得到些什麽,可是她卻很少付出給予。

她渴望愛,卻從不愛。

她知道,她渴望的一直是溫暖關懷,是愛。

人們于人世間努力地生活着,不就是靠着這一份溫暖關懷從而活下去的嗎?

回家了,有人關心。

下班了,和朋友談天說地。

哭泣了,有人擁抱。

萬家燈火總有盞燈在等你。

人海中,總有人在乎你,因你的存在而幸福有意義。

人們尋尋覓覓,想要的不就是這一份溫暖關懷,獨屬于自己的愛嗎。

可是,沒有!

有人說,一切都會過去。

可她現在過不去!

別和她說什麽大道理,她只想罵娘,罵這個操蛋的世界,操蛋的自己,無法控制地想發洩心中壓抑的種種悲傷痛苦。

她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藍天想起了顏子熙說過的話,她說:“當一個人傷心難過時,不要和她講一堆她都懂的大道理,她不需要這個,她需要的是一句關心,一段冷笑話,一個可以放肆哭泣的肩膀,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需要的是,你的愛。”

藍天和安年頓時都不可思議的看着顏子熙,難以置信顏子熙竟然會講道理!而且還是如此“高深”的道理!

顏子熙甩了甩額前的幾根“毛”,邪魅一笑道:“是不是愛上我了?”

“哕!”藍天和安年頓時都止不住的幹嘔。

顏子熙不禁搖頭感嘆:“我就知道,你看你們都被我迷暈了。”

“……”

是被你惡心吐了好麽!

是啊,人傷心,難過的時候,需要的往往不是什麽大道理,而是在乎,重視,偏愛……

然而,藍天知道,現在的卿奈根本無法給予,因為她連自己都無法顧及又如何去體諒關懷她?不會的,沒有那個力量。

而她連自己都感到悲傷沉重,又怎麽将溫暖傳達到卿奈這邊?又怎敢奢求去照顧她?

為何喝醉了這顆心就忍不住悲傷疼痛,它是否是在尋求悲傷?又或是在尋求安慰?還是在尋求能夠治愈這顆心靈疼痛的解藥?

她需要的不過是溫暖關懷,是……愛。

為什麽如此清楚明白的她,還是感到如此悲傷無助,傷心委屈?

雖然她明白只要她還未“成佛”,只要她還有期望,就會痛苦。

可那顆脆弱敏感的心啊,總是忍不住悲傷痛苦,眼淚總是在喝多了感到委屈時流下來。

她所說的一切不過都是借口,她去看卿奈的朋友圈,去看她的個性簽名,去探索她所隐藏的一切……可,突然,藍天不想這麽做了。

她覺得這樣很愚蠢。如果,她真的想要知道卿奈什麽,想了解卿奈什麽,去問她就好了。

可是,一扇莫名的牆擋住了她,她竟寸步難行。她無法前行,她傷心欲絕,她只剩幻想和原地的悲傷,她就是個膽小鬼,是個連自己也瞧不起的膽小鬼。

可這就是而今的她啊,沒關系的,沒事的,她對自己這樣說,誰都有懦弱膽小自卑的時候,這又有什麽呢?

雖然悲傷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但也沒關系啊,她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這只是她的想法,可每當她得不到自己心心念念且為之付出了很多的東西時,就會悲傷,難過,委屈……

不過是自己已然付出了這麽多,已然如此心碎,卻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潰敗感,自私在作祟。

但這又怎樣呢?

藍天喝下一口口白酒,似就喝下了深藏于心中的一點點悲傷。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裏難以呼吸。她一遍又一遍用各種理由安慰着自己,可他媽的還是抑制不住的悲傷難過。

于是,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緒,難過就盡情難過吧。

痛吧,盡情痛吧,把淚流幹,讓心破碎。

她會在無盡的痛苦絕望中,一次次重拾自我,一次次奮勇向前。

她忽然豁然開朗,喃喃自語:無論你喜不喜歡我,愛不愛我,我都在那裏,不是在等待你,而是在通往努力幸福的路上。

當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喜歡你了,請不要驚訝,過去我喜歡你,不代表以後我還喜歡你。

當有一天,你發現我還喜歡你,也不要驚訝,那不是我喜歡你到不能自拔,而是我對于自己的執着無法釋懷。

聽着悲傷的歌,喝着孤單的酒,走在寂靜的路上,這麽多年,藍天孑然一身,踽踽獨行的于名為“人生”的路上,面對着種種未知意外驚喜。

她突然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為何會如此?——既傷害卿奈又唾棄自己。

因為痛苦?悲傷?難過?都有吧。

可她究竟為何會如此?因為她們都讓彼此失望。因為她讓自己失望。

因為她沒辦法解開心中的枷鎖,因為她太痛苦………因為她已經沒辦法一次又一次繼續和卿奈糾纏下去,因為藍天知道,她們之間,只會越來越糟。

如果,她無法誠實對待自己,無法誠實對待卿奈,那麽她們之間只會讓彼此越來越痛苦。

她沒有辦法解決,沒有勇氣去面對,她只想逃,只想毀滅……不是她麻木不仁,而是她脆弱不堪。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如果你這樣選擇了,就不要後悔。可笑的是,藍天知道如果她這樣做了——“揮劍斬情絲”,是很有可能會後悔的,可她還是會這樣做。

并且,她已經決定了。就算以後後悔了,也要這樣做,因為相對于以後的後悔,她實在無法忍受而今的痛苦,不只是彼此給對方帶來的痛苦還有噴湧而出澎湃洶湧的思念,都讓她痛苦難當。

她好想她。想到忍不住向她表達,可是,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唾棄自己的怯弱,卻對此無能為力。

如果卿奈對她也有“特別”的感覺的話,也許她會勇敢一點,可是,對于只把她當做朋友的卿奈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卿奈對她真的有好感,也不會說,多半會同她一樣,把那份喜歡埋葬在心底,随着時光湮沒。

她了解卿奈是一個怎樣的人,很多東西,卿奈不說她也懂,就是因為她對卿奈太了解,所以她知道她們是不可能的。

如果,她們之間沒有一個人先跨過那條線,那她們是不會有下一步的。

她們有些地方太像,有時,藍天感覺卿奈的某種想法和經歷就是以前的自己。

正因為此,她才會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為何會喜歡上卿奈。

藍天忽然發現她之所以會喜歡上卿奈,是因為卿奈的某些經歷想法和她曾經很像。

那個同樣在角落裏默默哭泣的小女孩,同樣傷心委屈,茫然無助的困境。

藍天因此感到了心疼。

于是,她安慰開解着卿奈,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不止在安慰卿奈,她還透過安慰卿奈,安慰着那個曾經和她一樣傷心委屈,茫然無助的自己。

她似乎透過安慰卿奈,安慰着曾經那個無人安慰的自己,她似乎透過安慰卿奈,安慰着曾經那段傷心痛苦,暗無天日的日子。

她在卿奈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病相憐”,所以“特殊照顧”。

似她根本就不喜歡卿奈,只是透過“喜歡”她,在喜歡着曾經的自己。

藍天忽然無比迷茫。

說實話,到了而今,她已不明白對卿奈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了。

情不知所起,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也許曾經是真的喜歡過,可那個階段似乎已經過了,似愛情已過期。

她已經不那麽在乎卿奈了,也不太在意這段感情會怎樣了,不太在意卿奈是否會喜歡她,不太在意她們是否能在一起,她對卿奈再也沒有了原先那樣濃烈炙熱的期待了。

她不再執着了。

她傷心了,所以不再輕易說愛了。

她看開了,所以不再有所期待了。

她放下了,所以輕松了。

她想卿奈了。可她,只會偷偷地想她。

藍天決定一個人過一輩子了。不沖動,不迷糊,真實的念想,也許是被現實壓迫的無奈,她已無法幻想,又或是沒有誰可以讓她再幻想,生活也讓她不許再幻想。

原來放下是讓人那麽輕松,會難過,會惆悵,會遺憾,會有一大堆負面情緒,可更多的是天空海闊,是自由自在,是她不再被困在愛情的枷鎖。

以前,藍天總覺得似乎只有愛情才能溫暖內心的傷,可而今她發現,不是的,而是溫暖,是愛本身。

當你真正建立一段親密關系時,不管是愛情,友情,親情,你都能感受到由衷的溫暖,安慰。

感情都是一樣的,殊途同歸。

她想她今年最大的收獲就是,她是她,他人是他人,不管她與誰關系再好,再親切,再如何不能分割,她依然是她。

不會因他人沒有達到她的期望就失望,他人本就沒有這個義務和責任去滿足她的期望,他有他的想法,就算他的想法她不認同或是不屑一顧,可這才是他啊,他們因緣相遇,因志同道合或“同流合污”而成為朋友愛人知己親人。

要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否依然能夠相互關心,安慰,溫暖彼此,能否求同存異。

她不再因他人的話而感到太過傷心了,雖然還會有不舒服,但很快能調解過來。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認為他人的話傷害了自己,可她肯定也傷害過他人,她們都彼此傷害過,不管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能否冰釋前嫌繼續走下去,她們能否繼續給彼此帶來溫暖和力量。

以前,藍天看到別人成雙成對,打情罵俏總是很羨慕,總渴望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以為愛情便可填滿心中的空洞。

這顆心,有個巨大的空洞。

她不停尋找,試圖填滿這個空洞,可怎麽也填不滿,反而越來越空洞。

後來她發現,她就是這個空洞。

後來她知道她無法填滿空洞,除非她把時間填滿,不然一旦閑下來,空洞便随之而來。

空洞只會在或不在,而不會消失。

後來她發現,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一根煙,一瓶酒,一首歌,一支筆,一人,一生。

一個你,一個我,一個家,一世牽挂,一生喜憂。

一人提筆寫詩篇,一人把酒問神仙,一人笑看人世間,一人頂起一片天,一人豪氣萬丈天。

原來一個人只要滿足自己的期待,好好生活工作,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她聽着音樂撫慰靈魂,喝着酒釋放自我,看着小說思考生活,抽着煙排解寂寞,原來,一個人也能感到如此的充實快樂,不需要他人來“填補”。

雖然藍天現在還不是很能認同自己的這個說法,原因是她還沒有談過戀愛,沒有經驗,所以沒有說服力。

而且,她對愛情還是有些許期待幻想的,不過,她正在朝着“一人”這個方向前進。

後來的後來,她體驗過了便知道,兩個人的快樂雖然無與倫比,但同一個人的快樂并無多大區別,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快樂憂傷,兩個人有兩個人的快樂憂傷,全看你怎麽選擇。

不過一般人還是選擇兩個人會好些,因為有個人陪伴幫助,替你撐起另一半天空,而一個人則會無力很多,當那種莫大的孤寂哀戚等“負面情緒”襲來,實在讓人無以抵抗。

所以,如果可以,還是選擇兩個人好點。

當然,如果你強大到一個人也能承受消化一切苦難,一個人就能撐起整個世界,那麽你就能一個人擁有一個世界,不需要另一個人來“填補”。

不過這需要強大的精神意志和力量,只有如此你才可對抗時光洪流中所發生的一切艱難困苦。

藍天以前憂傷羨慕的不過是看到別人成雙成對,而自己卻是一人飲酒醉,別人有,自己卻沒有,感覺缺失了什麽。

然而,其實各得其所,各有其樂。

你也許會說談戀愛的快樂,是單身永遠體會不了的,然而換個角度看,談戀愛的傷心痛楚,也是單身永遠體會不了的。

你能說談戀愛不好嗎?你能說單身不好嗎?各有不同而已。

藍天想她以前之所以那麽渴望愛情,想談戀愛,無非是因為生活太過空虛寂寞,太過難過脆弱……所以想有個人陪伴安慰,想有個人能懂她,喜歡她,寵她,愛她。

何以療傷?溫暖和愛。

可這裏面的主語都是她,都是為了自己。

就像有人說的一樣,許多人戀愛時都是在尋找一個逃避世界的安樂窩,在那裏他們能在不值得欽佩時依然受到欽佩,不應當贊美時照樣博得贊美。

“每個人都是一道弧,當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兩道弧便組成了一個完美的圓。”這只不過是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們對愛情過于理想化的向往和想象罷了。

她之所以那麽想談戀愛,是因為當時的生活太過無聊,壓抑,痛苦,空虛……于是她希望能有什麽讓生活不那麽沉悶痛苦。

有的人因此沉迷在虛拟世界裏沒日沒夜地玩游戲,有的人因此抽煙喝酒開始堕落,有的人因此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

而在情窦初開時,還有什麽比愛情更有吸引力?

然而,當藍天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目标,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該做什麽,對于愛情,她竟覺得可有可無,有的話,當然好,沒有的話,也無礙。

只要心中有夢,腳踏實地去追夢,不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都可以很好。

藍天恍然發現,她想要的原來并不是愛情,而是好好生活本身。

為什麽不表白?她問自己。

因為怯弱。因為她太沒有安全感了,所以她無法輕易敞開心扉,沒有勇氣表達深藏于心的秘密。

她害怕,害怕傷害。

那種來自心底的匮乏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開解的,是需陽光溫暖,需要關懷慰藉才會慢慢顯露的心門。

可是,沒有人給她這些……一個人很孤獨,無人理解很孤獨。

雖然她說過,沒有人喜歡也不要緊,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可她還做不到她說的那樣。

當她真的能做到時,她想自己才是真的開始“成熟”了。

不再是“追愛的少年”,而是成了愛本身。

知道就算沒有人愛她,她也會愛自己,她的存在,不會因他人的喜歡或者是厭惡而動搖,就算沒有人喜歡她,也沒關系。

藍天忽然“悟了”。

沒有人沒有關系,我還有自己。

沒有人關心在意,沒有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

沒有人喜歡重視,沒有關系,我會愛護好自己。

沒有人,沒有關系,我會好好愛自己。

只要我還有自己,一切都沒有關系。

藍天腦海裏忽然湧出一個問題:可如果沒有了自己呢?

随之另一個問題又來了:一個人怎麽會沒有自己呢?是迷失了嗎?如果迷失了找回便是。

可什麽才是自己呢?姓名加性別加愛好加特長等等?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藍天搖搖頭,不知到底什麽才是自己。但她知道什麽不是自己,喜歡女生的是自己,假裝喜歡男生不是自己。

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假裝喜歡男生的自己不也是自己嗎?

藍天被自己繞暈了。忽然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怎麽也爬不出去。

她又想了想,腦海裏忽然浮現一句話:不,那不是我,那是你想要的我。

她随之明悟。

人有三個自己。

他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還有真實的自己。

——

路邊,顏子熙正在和小男孩閑扯淡。

小男孩仰起頭問道:“雨中巴黎是什麽啊?”

顏子熙蹲下身解釋道:“就是被雨淋的直喊爸爸啊,這你都不知道?”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小男孩。

這我應該知道嗎?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顏子熙摸摸小男孩的腦袋,搖頭嘆氣,“唉,一看你就沒見過世面。夏日探戈知道是什麽嗎?”

小男孩搖搖頭。

“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似魔鬼的步伐。”顏子熙滑稽地扭動着屁股,在地上滑來滑去。

“原來是這樣!你真厲害,這都知道。”小男孩眼中星星閃爍,一臉崇拜。

顏子熙頗為高手寂寞地雙手抱胸,哎,誰叫她這麽厲害呢?這麽有魅力呢?

一旁的女生看着胡說八道的顏子熙,忍不住嗤笑一聲。

聽到嗤笑聲,顏子熙轉頭望去,便見慕容若何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不遠處。

她咧嘴一笑,走到慕容若何身旁,說:“沒想到剛想你,你就出現了。”

慕容若何翻了個大大白眼,剛準備走人,卻突然下雨了。

嘩啦啦地雨落了下來,像是不要錢一樣……

顏子熙一本正經道:“你知道老天為什麽會突然下雨嗎?”

慕容若何再次翻了個白眼,就不問為什麽。诶,憋死你。

顏子熙自問自答道:“因為我想你想得心碎淚流不止,老天不忍,便下了這場大雨,以傳達我的心聲,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慕容若何登時咬牙切齒道:“那老天怎麽沒一個雷劈死你,還讓你在這胡說八道?”

顏子熙一臉深情道:“那是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呵,真是不要臉。”慕容若何撇撇嘴。

顏子熙笑了笑,一點也不生氣,就喜歡她罵自己的樣子。

她打開傘,望向慕容若何道:“快上課了,一起走?”

慕容若何咬了咬唇,看了看這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停的雨,邁步走到了顏子熙身旁。

兩人朝學校走去。

走到半路,顏子熙突然道:“我去商店買點東西。”

慕容若何抿抿唇,站在商店門口等着。

顏子熙收起傘走進商店,沒幾分鐘就提着一袋東西走了出來。

她說:“走。”

慕容若何一時沒反應,呆呆看着顏子熙被雨淋濕的半邊肩膀,一陣出神。

“你怎麽了?”顏子熙疑惑道。

慕容若何微微搖頭,似恍然醒過神。

顏子熙剛想調侃,就見慕容若何突然向她靠近,近到兩人手臂相觸。

“你……”

她有些愕然,還未說完就見慕容若何面無表情道:“我們靠近一點,這樣你也不會淋濕了。”

顏子熙的心登時像九九九感冒靈一樣——暖暖的。

她止不住地笑:“好,我們靠近一點。”

顏子熙淋了雨,卻沒想到慕容若何感冒了。

當顏子熙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後,馬上化身成了保姆t,“360度全方位無死角”的讓慕容若何知道了什麽叫保姆t就是好,你值得擁有!

買藥打飯,洗衣服拖地,饒是慕容若何心腸如鐵也被顏子熙融化了一丢丢。

她躺在床上看書,瞥了眼床邊的顏子熙,似無意問道:“你吃飯了嗎?”

顏子熙點點頭。

“你怎麽這麽快?”慕容若何有些不解。

這離吃飯時間才剛過去一會。

“嘻嘻,我在床上更快。”顏子熙賤兮兮道。

慕容若何強忍住想打人的雙手,差點一腳把顏子熙“踢飛”。

怎麽會有這麽賤的人!

她板起臉道:“你去上課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奈何這人搖搖頭:“不行,我沒有你不行。”

“……”

你怕不是有大病!

“你一直看着我幹嘛?我是不是很可愛?”顏子熙自戀道。

慕容若何忍不住嘲諷道:“你知道有時候你覺得自己看起來很可愛,可卻是讓人看了想打冷戰?”

“……”

她不知道。

見顏子熙一件懵逼的樣子,慕容若何不禁噗嗤一笑。

“別笑了,你笑得鼻涕都出來了。”顏子熙指着慕容若何的鼻子說。

慕容若何馬上收斂笑容,面無表情。

你鼻涕才出來了!

她對顏子熙剛有的丁點好感瞬間消失。

見慕容若何又不理自己了,顏子熙想了想,拿出手機發消息給倆“兄弟”:鐵子們,如何安慰一個不高興的人?

倆人馬上就回複了。

安年:“你又惹若何生氣了?”

藍天:“你又犯賤了?”

顏子熙望了眼慕容若何的方向,回複:“怎麽可能!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們兩個賤人快說!”

安年:“可以買禮物,制造驚喜。”

藍天:“賣慘。”

顏子熙:買禮物制造驚喜可以,但這個賣慘是什麽意思?打斷自己的腿裝可憐嗎?

藍天:“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你只要比她還‘不高興’,還‘慘’,我相信她肯定多少能好些。”

顏子熙眼珠子轉了轉,腦中忽然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

她哎喲一聲,突然跌倒在地。

“你怎麽了?”慕容若何驚訝道。

顏子熙哭喪着臉裝模作樣道:“我想你想到快暈了。”

慕容若何頓時氣笑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問道:“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顏子熙從地上爬起身,笑嘻嘻道:“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會喜歡你。”

慕容若何才不信這鬼話,眼珠子亂轉,猜測道:“你看上了我的臉?”

“是啊。”顏子熙抿嘴點頭。

“麽得法,誰叫姐姐長得沉魚落雁。”慕容若何得意地笑。

“是,魚和雁都被你吓死了。”顏子熙一本正經道。

“……”

“你去死!”

不行,她的感冒都快要氣好了!

不生氣不生氣!

慕容若何心想,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你嘛個逼!

“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顏子熙還在一旁賤兮兮地笑。

“……”

一周轉眼即逝。

清晨。

慕容若何在操場上跑着步,有些心不在焉。

自前幾天她感冒好了以後,顏子熙就不見了。對,就是不見了!

聽藍天說,好像她家裏出了點事。

平時一直在眼前晃得心煩的人而今竟然不見了,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還想她!還時常想起她!簡直是大白天見鬼了!

一個沒注意,慕容若何腳下一個不穩,登時摔倒在地。

她痛哼一聲,狼狽地爬起身。

慕容若何突然愣住,不遠處,顏子熙低着頭走着。

她不自覺快步朝顏子熙走去。

“呦,這是誰啊,怎麽蔫了吧唧的?”慕容若何開口道。

顏子熙看了慕容若何一眼,少有的沒有反駁,安靜異常。

弄得慕容若何很不适應。

她鬼使神差地拉住顏子熙的手臂,見顏子熙不解地看着她,大腦飛速轉動,說:“你以前不是說過要請我喝酒嗎?我現在要喝酒。”

“我有說過嗎?”顏子熙一臉疑惑。

慕容若何肯定的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有騙人的心虛。

“好吧,我請你喝酒。”

大清早的,兩人就幹起酒來。

寝室裏,就只有顏子熙和慕容若何兩人,其他人都去上課了。

慕容若何喝得兩腮坨紅,眼神迷夢。

顏子熙見此笑了笑,開口道:“你就不好奇我這幾天幹什麽去了?”

“好奇啊。”

慕容若何大着舌頭道:“不過,你想說就說,我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讓你說你不想說的事情。”

顏子熙笑了,望着慕容若何說:“你真好,我更加喜歡你了。”

慕容若何臉紅了又紅,低聲道:“算你有眼光。”

“其實,也沒什麽……”

顏子熙想到了什麽,嘆了口氣,臉上是少有的憂傷。

她緩緩道:“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會真的理解我。”

“理解我胡言亂語,自戀“油膩”背後的開心快樂。”

“理解我抽煙喝酒背後的悲傷無力。”

“理解我口是心非,時而是個好人,時而是個壞人背後的矛盾痛苦。”

“理解我瘋癫癡狂背後的哀傷悲戚,無以為繼。”

“理解我無動于衷,冷漠無情背後的鮮血淋漓,滿目瘡痍。”

“理解我自私狹隘,刻薄小氣,虛榮嫉妒,陰暗不堪背後的不被看見,在乎,需要,不被愛的匮乏……理解……我渴望愛的呼喚。”

顏子熙轉頭看向慕容若何,就見她也看向自己。

她燦爛一笑道:“直到……我遇見了你。”

“我覺得你會理解我。”

其實是她希望她理解她。

一直以來都沒有人理解她。

爸媽不理解她為什麽打扮成“男孩子樣”,朋友不理解她為什麽滿口油膩,無比自戀,世人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這樣“與衆不同,特立獨行”。

沒有人理解她。

顏子熙自嘲笑道:“有時連自己也不理解自己,明明想要,卻說不要,明明不想要,卻說還行。”

“可笑的是,這樣的自己,還希望有人理解自己。”

“更可笑的是,希望有人理解自己卻又害怕有人理解自己。”

“你說可笑不可笑?”

慕容若何神情複雜。

她說:“不可笑,一點都不可笑。”

“我理解你。”

因為她也是如此。

渴望理解,卻又害怕理解。

而且,總是口氣心非,言不由衷。

習慣了僞裝隐藏,一時難以說出真話,吐露真心。

總習慣了隐藏自己真實的想法,總覺得那似不能見人,所以,總是難以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慕容若何自嘲笑道:“我總覺得有時候的真實的自己,就像櫃子裏的舊襯衣,雖然經常穿着它出門,卻老覺得上不了臺面。”

總有什麽東西,阻止了她說出真心話,表現出真實的自我,她要麽用開玩笑的言語蒙混過關,要麽顧左右而言他。

表現出真實的自我……就像要她脫光衣服,一下要她脫掉,實在是難為情。

習慣了僞裝隐藏,一下要她說出真心話,實在感覺難以啓齒。

她繼續道:“我一直都在隐藏,在害怕,在戴着面具生活。”

“直到我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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