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藍天反問道:“你想如何呢?”她随即補充了一句:“我都可以。”

“聽你的哈哈哈。”卿奈笑道:“我也都可以的。”

藍天忽然感覺到了無以言喻的憂傷。

當曾經視你為唯一的人已不再把你當唯一時,當曾經的熱愛的已是曾經時,一切都已成滄海桑田。

為什麽會渴望對方堅定的回應?

因為如此便證明,自己并不是可替代的,自己是足夠重要的,自己是不可或缺的,而這也證明了自己是有所價值意義的,不是随時可替換的備胎。

誰都不想當備胎,誰都想被堅定地認可選擇,誰都希望自己被珍惜,被重視,被關心,在乎,而不是随時都可抛棄,可有可無的存在。

“既然你都聽我的,為何還會想再試試?”藍天不解道。

卿奈不答反問:“你不想試?”

藍天低垂下頭,“我只是不清楚你此舉所為何。”

“那你內心是怎麽想的呢?”卿奈再次反問。

藍天不耐煩了,“我問你,你問我,我問你,你問我,我們都在問些什麽?”

卿奈脾氣也上來了,“你只要回答我,你是想試呢?還是不想?我吧,對于太近的感情是有點不太相信的。”

藍天有些火大,什麽叫你只要回答我,你只要想試呢?還是不想?

哼!她偏偏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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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奈不也是沒有回答!

兩人都不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都在“打太極”。

藍天繼續“打太極”,“所以你是不想繼續了?”

卿奈沉默一陣,最終還是退讓了,正面回答道:“沒有啊。我其實是想得到你肯定堅定的回答的。除非你不想,我也可以做到不想。”

藍天無奈道:“連自己都不肯定不确定不相信的東西我能給什麽回答?”

“所以我想你告訴我。”卿奈癟了癟嘴。

“你說你都聽我的,那你呢?”藍天好奇道:“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

“有啊。”卿奈沉默片刻,緩緩道:“我現在處于一個很尴尬的處境,有些東西我不能和你說。不能和你說,所以我就會亂說。”

“舉個例子:我其實是蠻喜歡和你分享事的,開心的好奇的奇奇怪怪的,但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我會故意找茬,盡量不表現出來。”

“我很難做真的自己,講想說的愛就表達,過程中我會有負罪感,感覺成年人做事說話都得要負責,然後加上外因讓我很想逃離地球。”

藍天嘆了口氣,輕聲開解:“如果你真的那麽想的話為什麽不那麽做呢?一切都沒關系的,不管怎樣,不管如何。你知道想法都可以變成現實的,只要你去行動,前提是你得有自己的想法。你的人生,你做主。”

卿奈長舒口氣,終是說出了原因:“我怕我爸媽。”她幹澀道:“我每回和他們說我得晚點結婚,他們就瞬間變語氣了,我需要勇氣。”

藍天一怔,不知怎言,不知何解,心痛不已。

對于大多數同志來說,這就是過不去的一關。

有多少同志因此分崩離析,悲劇收場?

數不勝數。

不敢言說,生怕吓壞了無知的世人。

然而,那些于黑暗中被掩埋的人和事,總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敲打你的心門問你:你是否問心無愧?

藍天忽然明悟,有了解答,望向卿奈道:“你不止需要勇氣,你更需要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足夠強大?”卿奈疑惑道:“足夠強大了就不會害怕了嗎?”

藍天笑了,“不是不會害怕,而是不會再繼續害怕。”

卿奈若有所思。

藍天燦爛一笑,“姑娘別害怕,大步向前走,揮劍斬爹娘哦不是,是斬妖魔。相信自己,你可以戰勝恐懼,你可以突破自我,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一切,相信自己,你可以!”

卿奈低下頭道:“我不相信自己。”

藍天抿抿嘴,問:“你覺得我們不繼續會怎樣?”

“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卿奈答。

“那我們繼續呢?”

“規劃以後的生活怎麽越來越好,相互給予力量  有不一樣的故事。”

“所以我們不繼續了就不會規劃以後的生活了嗎?”

“不會。”卿奈搖搖頭。

“所以啊,”藍天笑道:“既然不管我們是何種關系,只要我們仍在繼續朝着自己的目标行動,那麽這樣不就是很好麽。”

“那我們是繼續還是不繼續呢?”卿奈歪着腦袋看着藍天。

藍天皺眉道:“你知道我疑惑的點在于我們現本就是戀人關系,而你卻問我,我們繼不繼續?這讓我感覺你其實是不想繼續了。”

卿奈一怔,随即道:“我需要你的回應。”

“需要我什麽回應?懂了,我回應。我們不繼續了。歐了,不早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

卿奈馬上道:“我想要的回答是你說,我們繼續。”

藍天撇撇嘴,“你想問的應該是你自己是否真的還想繼續,僅此而已。”

“想。”卿奈低聲道:“我還想和你說幾句話。”

——

次日,晴空萬裏。

教室裏,藍天正奮筆疾書。

沒一會,卿奈坐在身邊。

她笑着道:“開心。”

“什麽事這麽開心?”藍天好奇道。

“和你說話。”

卿奈剛說完,便被自己說的話逗得哈哈笑起來。

“你這是在調戲我麽?”藍天不禁莞爾。

卿奈眨眨眼,“這麽明顯的嘛?”

“你說呢?”藍天忍俊不禁。

一般都是她調戲卿奈,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卿奈調戲,感覺還挺……帶勁……

“怎麽,不能調戲了?”卿奈反問道。

藍天故作驚恐狀,“好怕啊!原來是個女流氓!”

卿奈仰起頭顱,有些得意,“你才知道呀。”

“恕在下眼拙,有眼不識女流氓!”藍天雙手抱拳,很是懊惱?

“打你呦。”卿奈輕捶了藍天一下。

藍天不解,“幹嘛打我?”

“打是親罵是愛哈哈哈……”

好家夥,騷操作。

姑娘,你怕不是被哪個禿頂油膩男魂穿了吧?

原本要和她們一起坐的顏子熙和安年,見兩人這“仗勢”,默默翻了個白眼,坐向了別處。

這戀愛的酸臭味,實在讓人無法抵擋。

晚上,天臺上。

“你要睡了嗎?到了這個時候我就有失落的感覺了。”卿奈望向漆黑的天際,心中複雜莫名。

藍天轉身的動作一頓,扭頭望向卿奈,疑惑道:“不睡覺失落啥?”

“因為你不陪我了。”卿奈低聲道。

藍天笑了,有些無奈,“如果不猝死的話,我可以陪你到時間盡頭。”

卿奈也笑了,喃喃自語道:“感覺喜歡了一個虛拟的人。”

藍天一怔,望着卿奈,突然迷茫不已。

她突然想起了某本書裏寫的內容:這個時候,偶爾想起先前的他,你只是笑笑,笑自己當初的幼稚與天真,你說,那不是愛,那只是自己給自己編織的情網,你喜歡垂釣愛情,釣的是自己的感覺和自己的血肉。

正如某人所說,你愛的不是他這個人本身,而是戀愛的感覺,你需要有一種戀愛的味道戀愛的氣息戀愛的熱鬧充斥你年輕的生命過程,消耗你過剩的精力。

因此,你不斷的制造着愛的對象,制造着愛的感覺,你愛着愛他的感覺,愛着想念他的味道,愛着為他寫情書的激動,同時還愛着被他冷落被他粗暴的教訓的酸澀,愛着因為他喜歡衆多女人和衆多女人喜歡他而引發的醋味。你沉迷在這種愛的痛快之中,無法自拔。這,其實是愛的錯覺。

什麽叫感覺喜歡了一個虛拟的人?!卿奈是想說她們之間都是假的?還是卿奈其實不喜歡她?或是喜歡那個虛拟的她?

難道卿奈喜歡她其實也是一種錯覺?!

不知為何,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和物,藍天突然有種不真實感,好似眼前的人是假的,好似這個世界是假的,好像她自己也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卿奈轉頭望向藍天,眼神複雜道:“你是怎麽看待我們的呢?”

藍天垂眸,淡淡道:“用眼睛看。好了,回去睡覺了。”

“再一會會嘛,你不覺得咱們現在的話題大多數是之前聊過的麽,我想,你可以分享一些你的事不,比如遇到的開心的事情,其他的也都可以。”

藍天撇了撇嘴,“神人不神秘還是神人嗎?”

卿奈嘆氣,“神人我是靠不進的。”

“所以我們靠不進啊。”

“為什麽啊?”卿奈蹙眉,“我們現在越來越不像戀人了。”

“正常,”藍天一針見血道:“因為我們沒有把對方當戀人。”

“對對方談了?”卿奈不解。

“也許是的。”藍天苦笑。

沉默,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卿奈開口道:“我們是不是好不了了?”

沉默,藍天狠狠咬了咬下唇,“是的,好不了了。”

“為什麽呢?我很自私?”卿奈眼神憂傷,很是不解。

“沒有,不是你的問題。”藍天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那是誰的問題?”

“是我的,是我不想繼續了。”藍天心中無比苦澀。

“為什麽呢?”卿奈聲音有些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要“分手”?!為什麽?為什麽又變成這樣子了?!

因為她是一個虛拟的人。

藍天苦笑道:“因為朋友關系更熟絡自在。”

“戀人不好?所以我又失戀了?”卿奈只覺難以置信。

“哪有這回事,”藍天反駁道:“你喜歡的是凡哥又不是我,我們只是虛拟的戀愛。”

“啥意思?”卿奈只覺她的腦子像一團糨糊,怎麽也想不明白。

藍天想了想,道:“就問個很簡單的問題,你覺得我喜歡你麽?”

“你不喜歡我?”卿奈反問道。

又,又是這樣。不正面回答問題反而問她。

藍天感到疲倦,“我問你你問我?不應該這樣猜忌質疑的,不應該這樣的。”

卿奈吶吶道:“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你不喜歡我了?”

藍天嗤笑一聲,沒想到卿奈會這麽想。也許她就是這麽想的。

如她所願。

“是。”

“是?”卿奈似沒聽清,再次問道:“你不喜歡我了?”

“是。”

“你……!”卿奈緊咬着唇,仍難以置信。

半晌,她搖搖頭,不可思議道:“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就是這個樣子。”藍天神情漠然。

卿奈一愣,對上藍天冷漠的眼神,心如刀絞,徹底絕望了。

她說:“此時此刻,我讨厭你。”

她說:“你真是糟糕至極!”

卿奈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轉身快步離開。

走到天臺門口處,她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人。

留給她的只是一個背影,那人站在那,沒有回頭,沒有挽留,就如現在她們之間一樣,什麽都沒有……

眼淚不自覺落下,卿奈環視熟悉無比的天臺,她和藍天在這相逢,相知,相戀……沒想到最後也在這相離。

天臺還是那個天臺,只是再也沒有了原來的歡聲笑語,情意綿綿,只剩下蕭瑟悲戚,孤寂凄涼。

她最後看了眼那人的背影,轉身離去。

原來,不過一個轉身,她和她走到一起。

同樣一個轉身,她和她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

原來,她們之間始終隔着一個轉身的距離。

原來,她們之間不過一個轉身的距離。

原來,有些人,不過一個轉身,就是一輩子。

原來,有些人,不過一個轉身,從此再也未見。

原來,有些人,不過一個轉身,擁抱了身後的愛人。

我與你,就是一個轉身的距離,我等在這裏,你沒有轉身回來,等你轉身回來時,我已不在。

轉身即是永遠,錯過即是永恒。

回眸間,你不在,愛還在。

轉身間,人不在,心還在。

回首間,流芳百态。

……

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呢?她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藍天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她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說,此時此刻,我讨厭你……

傷害在無限蔓延,直至藍天靈魂麻木。

也許她,早就死了。

同破碎的心,埋葬在過往。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多愁善感。

一邊理智地應對一邊又嘲笑着自己的虛僞和懦弱,一邊告訴自己不要傷害,一邊疼痛的心又忍不住繼續傷害!

明知道不該傷害,卻還是忍不住繼續傷害。

明知道不該這麽說,不該這麽做,可還是說了,做了,然後陷入無盡的後悔之中。

她無法接受這個傷人傷己的自己,這簡直太畜生了!可問題是,自己他媽的就是這麽畜生!

所以,要怎樣變回人?哦,原來,自己只不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她們于黑夜中相愛,也于黑夜中分開。

黑夜,見證了她們的愛。

——

擡頭不見太陽,天陰沉沉的。

藍天緩步朝教室走去,神情很是恍惚。

安年在身後叫她名字她也沒聽見,叫了好幾聲才聽到。

“你怎麽了?”安年走到藍天身旁,問道。

藍天搖搖頭,“沒怎麽。”

只是,有時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就算有人叫她的名字,呼喚她的別稱,她也不覺他人在叫她。

這時她往往感覺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像個被遺棄的孤兒,又好像自己不存在了一樣。

一上午眨眼而過。

上完課,藍天拿着兩本書走過轉角,便見卿奈迎面而來。她不自覺停下腳步。

卿奈愣了愣,也停下了腳步。

兩人都沒想到會這麽快碰到對方,彼此視線一觸即分,随即陷入沉默中。

半晌。

卿奈低下頭,望着地面,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昨晚很想跟你說的。”

“怎麽了?”藍天望着遠方。

卿奈擡頭望向藍天,察覺她明顯淡漠的态度,自嘲地笑了笑,“沒事了,過去了。”

心似被紮了一下,藍天卻不覺得疼。

“我去忙了哈。”卿奈擠出一個笑容,轉身離去。

藍天望着卿奈漸行漸遠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們這段感情就像過山車似的,一下子飛速上升,一下子快速下降,如此反複循環,讓人筋疲力盡。

有人說,我們靠得到的東西生存,但靠給予的東西生活。

可她好似只剩無感。空洞的眼神中只剩下麻木,淡漠的神情對于一切苦痛無動于衷。這樣的她如何去給予?這樣的人本身便是不幸福的,好似一切都已飛離去,冷眼觀世界,沒有熱情,沒有希望。

她好似掉入了深淵,正在不停下墜。

下午。

教室裏,藍天正在記筆記。

沒一會,有人坐在了身旁座位上,熟悉的香味湧入鼻尖,藍天寫字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去,便見身旁坐着的正是她所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是不是每天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卿奈望着前方黑板,目不斜視。

藍天思考片刻,搖搖頭,“不是。”

卿奈追問道:“那是?”

她轉頭看了眼藍天筆記上飄逸秀氣的字,心中傷感莫名。其實,她一直都很喜歡藍天寫的字,期望着她能寫封信給她,随便什麽信都好,當然,如果是情書就最好了。

只是,而今已物是人非。

“有時知道。”藍天低下頭,繼續記筆記。

“如果你回答是,我就有理由離開你了。”卿奈突然笑了起來。

藍天登時僵在原地,再也寫不下去。她原以為心已經麻木了不會再痛了,可卿奈一句話就讓她再次體會到了什麽叫痛苦。

她嗤笑一聲,問:“什麽理由?”

卿奈說:“你現在蠻好的。”

藍天微微點頭,“是蠻好的。雖然我不是每天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不過我大概知道我會做什麽,所以你想離開就離開。”

她一開始還不明白卿奈為什麽突然來找她,按理說兩人就算回到了朋友關系,可短時間應當是不會再見對方了。

畢竟,傷害還是在那裏。她們的愛情是失敗的。

原來,卿奈是來找她“告別”的。

可笑,還說什麽分手了可以做朋友,這麽快就頂不住了?

卿奈望向窗外,似自言自語,“你不懂我。”

藍天內心一震,臉色一時無比蒼白。

不過簡單的四個字,卻似有雷霆萬鈞之力,把藍天的一顆心瞬間摧毀。

她自嘲蒼涼地笑了,“是,我不懂你。”

她已不想再懂她,已沒有心力再去懂她,她現在只想照顧好自己!

去你媽的狗屁愛情!

“好無聊啊。”卿奈嘆了口氣,站起身。

“可以找點事做。”藍天淡淡道。

“我的意思是,”卿奈看着藍天,一字一頓道,“我、們、好、無、聊。”

藍天嗤笑一聲,突然感覺好可笑,好可笑。

“我不懂你。”卿奈無奈地搖搖頭。

“我也不懂。”藍天神情淡漠。

你懂我,愛情的開始。

你不懂我,愛情的結束。

愛情是理解和體貼的代名詞。

當理解和體貼都不在了,便發現愛情消失了。

——

次日,食堂裏。

卿奈看着坐在對面沉默不語只顧吃飯的藍天,心情複雜道:“你說,咱們啥時候會不說話呢?”

藍天扒飯的動作一頓,淡淡道:“不知道。”随即繼續低頭扒飯。

“我知道你知道。”卿奈注視着藍天,眼含深意。

藍天擡頭看向卿奈,有些戲谑道:“別逗,我都不知道我知道。”

“你怎麽想的?”卿奈意有所指。

“什麽怎麽想的?”藍天明知故問。

卿奈撇撇嘴,“就當我無理取鬧吧。”

“行。”藍天無所謂。

“我也覺得行哈哈哈哈哈。”卿奈突然笑了起來,随即淡淡道:“應該是我不想溝通了。”

藍天随口附和,“應該是的。”

卿奈挑眉,“你有這樣的感覺?”

“你這樣說的。”藍天有些無奈。

卿奈點點頭,“我知道是為什麽了,可能是感情淡了一丢丢。”她似在安慰藍天,說了一句,“沒得事哈。”

“沒事沒事。”藍天一臉無所謂。能有什麽事呢?她們之間已成為過去。

可為何她的心還是止不住地痛?

是否愛中一定夾雜着痛,只有痛才讓你發現,你愛着她。

可是,痛久了,是否還有愛的勇氣與熱情?還是行屍走肉,麻木不仁?

可謂笑過、哭過、吵過、鬧過,如今我需要的,只是冷漠。

這是愛的代價?還是愛的蒼華?

藍天已沒有吃飯的胃口,剛站起身準備走人,就聞卿奈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說話了?”

藍天一怔,看了卿奈一眼,又坐下身道:“沒有。”

“可你給我的感覺像極了我在打擾你。”卿奈目光犀利。

“朋友之間何談打擾?”藍天不以為然。

朋友?卿奈突然爆發了,“現在想說這個好像又不能說 ,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麽想說的,無非就是看看你現在是否照之前一樣好好在生活。”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讓我覺得我在打擾你。像你說的彼此好好生活即可,仔細想想你又是否真把我當朋友了,朋友總有點參與感嘛。”

“不過沒事,都在鍛煉我,有了經驗下次就會做得更好了。是朋友不是朋友也沒有那麽重要。我總是太後知後覺了。”她說罷,随即站起身快步離去。

“什麽情況?”慕容若何看向身旁的兩人,不敢相信藍天和卿奈怎麽成這樣了。

顏子熙和安年對視一眼,她倆也不知道。

華燈初上。

當藍天收到慕容若何的短信來到校外某條街邊時,便見卿奈正坐在地上抱着一棵樹嘴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嘀咕些啥,慕容若何怎麽勸都沒有不肯松手,硬拉也拉不動,這人顯然是喝多了,正耍酒瘋呢。

慕容若何見藍天來了,像是見到了財神爺,笑得那叫一個燦爛,“你終于來了,交給你了。”她說完,便馬上開溜。

實在是卿奈耍酒瘋比一夜七次郎還厲害,她頂不住!

藍天看着卿奈因喝酒而顯得通紅的小臉,長嘆口氣,蹲在她身旁,輕聲道:“松手,回去了。”

“不要。”卿奈扭過頭不理藍天。

“那我走了。”藍天說罷,便要站起身。

“不要。”卿奈連忙拉住藍天。

“我們回去吧。”

“那你背我。”

藍天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背對着卿奈蹲下身。

卿奈緩緩趴到她的背上。

藍天背着卿奈緩緩前行。

夜空下,她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嘿,”女生把頭靠在某人的背上,似夢呓般問:“你到底把我當什麽啊?”

“當人。”某人像個二貨似的回答。

“什麽人啊?”女生疑惑道。

“朋友啊。”某人說。

“就朋友啊。”女生好像很失落。

某個二貨還重複了一遍,“就朋友啊。”

“就朋友啊……”女生悄無聲息地嘆息。

她說:“你讓我産生了自卑。”

某人調侃道:“是我太優秀了?”

“是你太小氣了。”女生意有所指。

某人疑惑,“咋就小氣了?”

女生一針見血道:“小氣表現你的情緒。”

“懂了。”某人了然。

女生微嘟起嘴,“反正你啥都懂,我啥都不明白。”

沉默。某人不知怎麽接話。難道鼓掌說你說的對?

“哼!我都有氣了,你也看不出來,現在你不說話了,我更加有氣了!”女生氣鼓鼓得像只河豚。

原本感覺有些壓抑的某人登時笑了,“阿彌陀佛 ,我真是色盲……這都沒看出來……”

僻靜的林蔭道上。

氣氛安靜得可怕。

藍天和卿奈原本有所緩和的關系,突然又激化了。

卿奈說:“我好像是在疏遠你了。”

藍天秀眉一蹙,“好像?是什麽意思?”

“那應該是的吧。你是不是也這樣呢?”卿奈轉頭望向藍天。

藍天感覺挺可笑,自己這樣,所以認為他人也是這樣。

不過,她難道不是嗎?

藍天苦笑道:“是是是。”

卿奈咬了咬牙,有些煩躁,“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溝通了呢?那為啥不表達出來?都要靠去想的。”

藍天感覺很可笑,自己的付出,真心,就被這樣一句“早就不想溝通”給否定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争辯的?還有什麽好表達的?

藍天心灰意冷,“是,是我不想溝通了。所以,不要再想了。”

“我能說我在玩嗎?”卿奈小心試探道。

藍天神色一時複雜至極,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能。”

卿奈當即察覺到藍天不高興了,馬上解釋道:“我需要很多的體驗感。體驗到不一樣的行為會産生怎麽樣的感覺。去思考自己在想些什麽,對方又是怎麽想。從而使得我下次遇到其他事的時候大致能清楚是怎麽個情況。”

她有些心虛道:“我這樣是不是在玩火啊?”

你不是在玩火,你是在玩我啊。

藍天沒有回答,深呼吸一口氣,平息心中湧動的怒火。

卿奈見藍天又和以前一樣心裏有話卻不說,而是沉默,眸光一暗,吶吶道:“你好像現在不大想和我說話了,單靠一個人的分享欲是走不遠的,作為朋友跟你說的話。”

“沒錯。”藍天毫無感情地回應。

卿奈咬了咬咬下唇,低下頭道:“你的思想境界我暫時還達不到,我和那些朋友想法都是一樣的,如果只是單方面的分享也會像她們說的一樣不會長久。我以為你的回應,是我們繼續聯系的信號。”

“你也不止回複一次“沒有”,我也不止問過一次,我已經努力了,我暫時達不到那種境界。”

“理解。你努力了,所以沒有什麽的。”藍天神情淡淡,內心并沒有什麽波動。

卿奈有些無力,忍不住道:“對于朋友而言,主動是相互的。”

“是是是,”藍天自嘲道:“是我不夠朋友。”

“換作以前我一定會跟你急的,這個是我們一直存在的問題,我也不止一次把我的需求點告訴你。我只是還不能歸于你“朋友”那一類。”卿奈自嘲苦笑。

“什麽意思?”藍天皺眉。

“等你往後就能明白了。當你遇到一個你想珍惜的人。我活了這麽久,心思細膩也是有事才練出來的。”卿奈話裏有話。

藍天的嘴張開又合上,話已至此,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

她轉身欲要離開。

“你沒有回完我。”卿奈開口阻止。

藍天動作一頓,停下腳步,“什麽沒回完?”

卿奈面無表情道:“我有這方面的潔癖,就是我問的話沒有接,回幾個字也行,哪怕是‘嗯嗯’。”

“所以回嗯就行了?”藍天神色冷漠。

卿奈說:“可以的。”

“行。”藍天冷冷吐出一字。

“不知為啥突然我的心抽了一下。”卿奈幹澀道。

藍天淡淡哦了一聲。

“應該是幻覺哈哈哈。”卿奈突然笑了起來。

“這樣啊。”藍天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對于卿奈的痛苦無動于衷,視而不見。

卿奈說:“謝謝你~”

“嗯。”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卿奈深呼吸一口氣,淡淡道:“很感謝你的回複,作為你的朋友我說一個點,無論你是有意這樣還是無意的,“嗯”代表着有禮貌的回複,同時,也在暗示“不想繼續說了”,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希望你對其他朋友盡量不要這樣。”

“好的。”

藍天口上這樣應着,心裏想的卻是“老子怎麽做要你管?”

“如果你想和我溝通,我們可以溝通,如果你不想那就持續這樣?”卿奈說道。

“行的。”藍天随口敷衍。

“那你想怎麽樣呢?”卿奈問。

想怎麽樣?藍天神情漠然,“不想怎樣。”

“有更多時間給自己對吧?”卿奈意有所指。

藍天嗤笑一聲,感覺很是諷刺。

卿奈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會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

“你說你想說的不是很正常嗎?”藍天反問。

“只是每個人對待朋友是不一樣的,我感覺被耍了。”卿奈看了藍天一眼,自嘲苦笑。

“你是說被我?”藍天感覺莫名其妙。

卿奈恍若未聞,自顧自道:“我們到此為止。”

“你這是在通知我?”藍天一頭霧水,不知所雲。

“通知你啥?”卿奈有些疑惑,似沒有說過剛才那句話。

藍天笑了,笑得很難看,“沒啥。”

卿奈嘆氣,“我應該要下輩子才能達到你這種境界。一個地方摔了一次又一次。”

“那多半說明這是個坑,換條路走就好了。”藍天淡淡道。

卿奈有些無奈,“太在意你了。”

她又嘆了口氣,“好羨慕你呀,把什麽都看得比較清,這種境界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得到的,我要經歷很多還不一定能這樣。”

藍天不以為然,“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有的我沒有,你能的我不能。”

卿奈說:“我想做個百毒不侵的人。”

藍天一怔,半晌無言。

為什麽想做個百毒不侵的人?因為不想再被傷害。

可笑,她們真是可笑。

明明心底裏都在意對方的,卻拿着刀子往對方心裏捅去。

明知道這有多傷人,卻還是這樣做了。就像兩只受傷的刺猬,非得把對方刺得鮮血淋漓才罷休。

曾有的親密的關系成了最好的傷人利器。

明明曾經那麽喜歡彼此的兩個人,而今卻無所不用其極的用各種方式傷害,報複着對方。

愛情竟讓曾經相愛的兩個人變得如此無情殘忍。

她們怎麽會變成這樣?她們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藍天望着卿奈漸行漸遠的背影,頓時悲不自勝。

原本的溫暖,慰藉,關懷……而今只剩冷漠,折磨,傷害。

原本的炙熱真誠只剩口是心非,胡言亂語……

她無比讨厭這個這樣的自己……讨厭這個滿口謊話,虛僞不堪的自己。

甚至于鄙視,唾棄,惡心,痛恨這樣的自己!

可她卻控制不住這樣的自己!

自她發現卿奈對她們這段感情的消極态度時,她就忍不住傷心,也消極起來。

自卿奈說她慢慢會不喜歡她,她們最後會分開時,她就不自覺朝卿奈所說的方向靠近……越靠近……她就越面目全非,越靠近,她就越痛苦絕望,無能為力……

她是真的傷心了,也是真的放棄了,她對卿奈的感情也是真的累了。

為什麽?為什麽愛情會讓她變得如此自卑怯弱,虛僞冷漠?

藍天問自己。

她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是你本就自卑怯弱,虛僞冷漠,不要把“鍋”推給愛情。

不是愛情讓你們變得如此無情殘忍,而是人性中本就存在着“無情殘忍”。

藍天突然痛苦難當。

不要怪她……那顆被傷害的心,使她無法控制地說出傷人的話……

“我們不要再傷害彼此了……生活已如此坎坷,世事已如此艱難,我們就不讓再讓彼此難受痛苦了。”藍天喃喃自語,淚如泉湧。

“我們本應該溫暖撫慰彼此的……我們本應該給彼此帶來力量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只是不想讓彼此再陷入,傷害的漩渦。

那種感覺真是太令人難受了,好似一腔真心喂了狗,蒼涼,悲戚,絕望,心酸,無奈……

“對不起……最後,我們還是分開。”

她蹲下身,掩面而泣,悲不自勝。

重複,一再的重複。

重複争吵,重複冷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卻好像都是昨天。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為何都像同一天?

昨天,今天,明天,都像同一天。

一眼萬年。

上學,放學,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似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是這樣乏味無趣,一想到這,藍天頓覺無法忍受,寧願死亡,世界毀滅,也不想這樣下去!

窒息感,熟悉的窒息感。

胸口似壓了一口大石,憋悶不已。

日複一日重複着單調乏味的工作,一眼可以看到未來的生活,沒有希望的明天。

這讓藍天感到無比的絕望,不知該如何再繼續下去,不知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沒有熱情,沒有活力,沒有生氣,沒有對生活的基本欲望和樂趣,一切都是那麽讓人厭惡,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有人說,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望,那麽不幸就是對重複的絕望。

絕望,她只感到絕望。

厭惡,厭惡日複一日令人麻木的工作,厭惡偷懶的同事,厭惡厭惡的自己,厭惡一切。

一點也感受不到生活的樂趣,感覺生活沒有一點價值和意義,怎麽也開心不起來,曾經最喜歡的一切竟成了最厭惡的一切,這不得不說諷刺至極。

厭惡別人,也厭惡自己,厭惡生活,厭惡一切。厭惡讓她生無可戀,只想毀滅一切。

心中似憋了一團火,要燃燒一切。

她想放棄,想破壞,想發洩,想毀滅一切!

她是個惡魔。

一個渴望被看見被理解被在乎被愛的惡魔。

她聽見了心中的惡魔在咆哮,讓人心碎地咆哮。

如此乏味無趣的生活到底什麽時候能結束?

她的人生像一團亂麻,怎麽也找不到出路。

腦袋像電腦中毒一樣,一片混亂,無法正常運行。

活着,卻如同行屍走肉。

走在路上,卻不知為什麽活着,只是由于生活慣性而存在。

生而為人,她總是尋求着一些莫須有的意義和價值,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基本左右着她對生活的态度以及如何生活,而當她感覺自己的生活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時,她便不想再活。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為了更好的生活?還只是活着?

藍天迷失了。

迷失在黑暗中,迷失在生活中。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好像只能這樣腐爛下去,永久的沉眠。

她知道自己,心理又有些不健康了,又開始堕落了,可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像是身在半空中的人,只能看着自己不停向下墜落……

她想起了一句話:在那清風冷雨中,你是否能夠承受那份你不該接受的無言結局呢?為了告別昨日的無奈,我學會了遺忘,學會了忘記,如果說忘記僅僅是為了不再懷念不再傷感不再心痛,不再思念與牽挂的話,那麽,我想記住恰恰是為了不再重複,對嗎?記住是為了不再重複。

記住,是為了不再重複。

重複會讓人習慣,習慣會讓人麻木。

記住,是為了不再重複——重複錯誤,重複麻木。

她需要忘記。

忘記自己再重複,不然就會麻木。

忘記昨天,忘記明天,活在當下。

只有把昨天和明天全忘了,才可能活在今天,她的今天才是全新的一天,才是和過往不同的一天,不然她就會陷入重複,陷入生活的慣性中。

然而,這需要巨大的意志力和行動力才能對抗這種“生活慣性”,不然就會陷入重複。

忘記,她要忘記。

忘記昨天,忘記明天,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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