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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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之中,榮談眼中已是一片猩紅。

此刻的她,周身氣息強大,同時又起伏不定,若是有旁人在場,指不定要說一句“這是入魔的征兆”。

可惜,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了。

延璃甘願入陣,自然是因為她有足夠的信心,而正道仙門一方布置如此天羅地網,也是賭上了一切。

彼此一交手,便是毫無保留地殺招。

“不錯,不錯,有點樣子。”

“這個鴻州界,我最看好的人是褚寧伊,其次是你,榮談。”

延璃高高懸于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榮談所在之地。

“有膽量,有魄力,可惜,你遇上了本座。”

“本座跨界送下這一縷神識,定不會空手而歸。”

延璃說了這麽多,卻只得到了榮談一絲冷笑。

榮談根本不屑于同她講話。

“不識擡舉!”

延璃饒有興致地瞧着榮談的方向,其實這個距離,又是在法陣的影響之下,彼此都看不清對方身影,僅僅能憑借神識感知對方存在。

延璃不确定榮談現在的情況,不過既然有時間停下來聽她說話,想來不會太好,又或者是在醞釀什麽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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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璃不在意。

她現在是勝券在握,反而有了逗弄獵物的興趣。

只是不知為何,延璃心底隐隐産生了一絲不安。

凡人的直覺尚且有幾分難以說明的準确性,何況是到了延璃這般高等級的魔修。

于是,在那一絲不安産生的瞬間,延璃當機立斷,不再拖延時間,手中長矛一抖,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氣息瞬間散開。

榮談這邊,也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殺!”

“起!”

将剩下的所有力量注入法陣之中,榮談以命相搏,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

那是一個曾經出現在她腦海中方案,因為種種原因,從未能真正施行,已經到了此時此刻,不妨豁出去。

雖然只是一個從未測試過的方案,榮談卻相信,那樣的力量,即便是延璃這樣強大的魔修,也得掉一層皮。

至于榮談自己,她從不為自己的命運做任何預測。

一時間,驚天巨響在鴻州界西邊的沙漠深處響起,大地震顫不已,不少地方直接裂開,滾滾黃沙就從裂縫中落下去,填埋裂縫。

極少能夠在沙漠中存活的生靈,此刻又受到了波及,很多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一命嗚呼。

沙漠邊緣,東躲西藏的人族修士和四下劫掠的魔修都感受到這非同尋常的力量。

有人試圖找尋真相,有人試圖離開是非之地,更多的人只能是瑟瑟發抖。

此刻,衆生皆渺小。

“榮談,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毀本座肉身!”

一個憤怒的聲音在昏天暗地的沙漠中響起,延璃的面容也露了出來,只見她此時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的,露出焦黑的皮膚,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白骨。

一縷神識跨界而來原本就不容易,想要找到一具能承受這份力量的肉身就更不容易了,而榮談如今竟然傷了這副肉身……

“看來我所料不錯。”

“你的力量,果然受到限制。”

“再強大的神識,也無法待在一副殘破的身軀中。”

榮談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平靜之中帶着幾分嘲諷,足以惹怒對方。

“哼!”

“你又好到哪裏去?”

“這一次出手,幾乎耗盡你全部力量了吧?”

“現在,你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延璃怒目圓睜,此刻,她的力量與法陣碰撞之後造成的沙塵飛揚已經散了不少,視野範圍內,能看得到榮談和殘破的布陣器具。

那種不安的感覺反而愈加強烈。

延璃運轉魔氣,試圖修複受傷的肉身,不料那傷口竟然像是被什麽特殊物質污染了一般,并沒有肉芽長出。

雖然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延璃的憤怒卻并未因此減少一分一毫。

“為了這座大陣,你應該是強行把修為提升到元嬰期了?”

“丹破嬰出,是多了一條命,可也多了一條軟肋。”

“若是元嬰不死,你連投胎也做不到!可巧,本座這裏正好有抽離元嬰的辦法,就讓你試試這滋味,如何?”

延璃是惱怒極了,再也沒有從前的鎮定自若,她那威脅的話落在榮談耳中,卻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

只見榮談此時以僅剩的力量硬撐着身軀,微微仰頭,看向某個方向。

那裏,有令她心安的感覺。

伊伊,是你嗎?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榮談努力睜大眼,此時頭痛得厲害,血還在流,幻覺好像也跟着來了。

在意識消失之前,榮談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有,延璃那慌張的表情。

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

由于法陣和榮談的最後一搏,自大的延璃終于自食其果,待褚寧伊趕到,不過舉手除之。

“好!很好!褚寧伊,你竟然還活着!”

“是我大意了!”

“他日你若飛升,必有再見之時。”

“到時候,舊賬新仇,一并了之!”

留下這番怨毒的話語,延璃的肉身終于支撐不住化作血雨灑落,黃沙由此浸染紅色,千百年不曾散去,成為沙漠中一大景觀。

而那一縷跨界而來的神識,也随之消失殆盡。

褚寧伊只擔心延璃還有後手,一邊用神識将方圓百裏一寸一寸檢查三遍,一邊以最快速度來到榮談身邊,開始救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對褚寧伊來說,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延璃死後,魔道勢力剩下那些頭頭腦腦不甘心失敗,聚集在一起,被褚寧伊殺了一半,于是魔道勢力到此土崩瓦解。

餘下的正道仙門勢力雖然不多,但士氣大振之下,很快便将魔道勢力驅趕至岩化山以北,并且一鼓作氣繼續向北,搗毀魔道為數不多的城池,将剩下的魔修趕到極北之地。

若非正道仙門元氣大傷,此次定能将魔道勢力一網打盡。

之後,便是修煉資源的分配、正道仙門的重建。

褚寧伊一向不喜歡這類事件,此刻也不得不出手穩定秩序,解決了幾起争端之後,一切也就步入正軌。

壞消息是,榮談一直處于昏迷狀态。

那日,榮談原本就是搏命之舉,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至于能否醒來,所有人都說,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褚寧伊嘗試了所有辦法,把各大仙門尚且保存的、密不外傳典籍翻了一遍又一遍,哪怕只有一絲一毫希望,她也盡一切努力做了嘗試。

可惜,都沒有太大用處。

如今的榮談,幾乎是靠着褚寧伊每日灌注的靈氣吊着一口氣,修為也倒退至練氣期,道基損毀,哪怕是醒過來,情況也不容樂觀。

“怎麽會這樣?”

褚寧伊坐在石床前,凝望着榮談那仿佛睡着了的容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如今都明白了。

以前視為最重要的事,如今多半也發生了變更。

唯有榮談,褚寧伊對眼前之人是心情複雜。

她早就想過重逢可能不會太順利,但從未想過是這種情況。

神秘而強大的榮談如今躺在這裏,一向刀頭舔血的褚寧伊反而成了守候她的人。

當真是造化弄人。

褚寧伊握住了榮談右手,查看脈搏,感受着那微弱的生機。

修士比凡人的生命力要強一點兒,也就是一點兒而已。

某次失望之餘,褚寧伊甚至想過要嘗試某個魔道修士保存的上古魔族典籍,上面記載了一個極其兇險的邪術,據說能讓褚寧伊燃燒壽元、将生機轉給榮談,但必須以魔氣為載體。

當然了,這個法子對褚寧伊來說,是不可逆的傷害,因為修為瓶頸尚且可能突破,而壽元的消耗,幾乎沒有辦法挽回。

關鍵的是,以魔氣為載體,實際上等于接受魔氣灌體,且不說魔氣灌體的成功率,就是此時的鴻州界,又上哪兒去找那精純魔氣呢?

第一次看到這個邪術時,褚寧伊的确險些忍不住想要嘗試,但出于一貫的謹慎,她還是先做了調查。

倘若是她自己也就罷了,但這關系到榮談,一旦失敗,榮談的情況恐怕不足以維持現狀。

褚寧伊不敢拿榮談去冒險。

也許是她的心感動了上天,竟然在修複弘元仙山時,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一座至少萬年之前的上古遺跡。

這遺跡中所存之物寥寥,偏偏就有一部功法。

這功法使用的是一種上古文字,如今少有人識得,偏偏古巫一族還有一個僥幸活下來的長老,借助族內古老的典籍,勉強能識讀此功法。

功法的內容很簡單,同樣是使用修士自身壽元去挽救另一人,只不過不同于那部邪術,這部上古功法實際操作起來,風險要小很多。

在細節方面,這部上古功法也比那魔族邪術豐富許多。

據褚寧伊推斷,那魔族邪術很可能就是這部上古功法的改版,或者就是一種功法的兩個不同版本。

以靈氣為載體,總比以魔氣為載體要安全幾分。

如果有什麽問題,及時終止保全榮談,褚寧伊的把握也會大一些。

但是,當她表明這個意圖時,所有人都表達了反對的意思。

“您如今是正道仙門第一修士,肩負重擔,怎麽可以輕易涉險?”

“那古巫一族如今只剩下一個長老,他說認得那種上古文字,誰又能證明呢?”

“請褚前輩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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