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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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到正道仙門的主心骨,嚴格來說也不過數年時光。對于這個新身份,褚寧伊的接受度不算太高。

但心底的責任感,促使她為正道仙門的将來做了一番謀劃。

首先,是解決正道仙門如今的權力紛争,制定了一套新的體系,即便離開褚寧伊,正道仙門也将正常運轉。

然後,是追蹤剩下的魔道修士,确保已經沒有任何魔修能對現如今的正道仙門産生威脅,褚寧伊這才罷手。

之前從海上歸來,見識了不少金丹以上的妖獸,這對于以築基、練氣期修為為主的正道仙門來說,簡直是難以對付的大敵。

所以,褚寧伊再次深入外海,清理了那些高階妖獸。

做完這些,褚寧伊便留書一封,随後帶着榮談前往隐秘之地。

她并不是完全信任那些人,也擔心如果出現意外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所以最好在某個地方悄悄完成這件事。

沒有留下魂燈之類的物什,褚寧伊也不希望自己真的出了事,還讓那些人知曉。

只要沒有明确的消息,“褚寧伊”三個字會一直伴随着鴻州界修士,成為正道仙門的庇護。

準備工作完成,接下來,就是以身犯險。

……

死亡究竟是什麽?

年幼的時候,榮談曾經詢問過族裏的長老,并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

古巫一族雖不是尋常凡人,卻也諱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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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談卻并不在意。

她甚至對死後的世界很感興趣。

真有地府嗎?真有輪回嗎?修仙者當真不入輪回嗎?

……

種種問題,困擾着年幼的榮談,也令她身邊的人感到不解。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榮談找到了新的興趣,也就不會整天把這個問題擺在臉上,只是在沉思時,偶然會想起。

從未感到恐懼。

那日沙漠中拼死一搏,恍惚間,榮談好像看到了褚寧伊。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但是後來,褚寧伊明明不就是在眼前嗎?

就是這天為什麽總是黑漆漆的?

連帶着褚寧伊好像也處在黑暗中,有時候甚至看不清她的臉。

不止是褚寧伊,有時候,甚至連周圍的景物也看不清。

不,是從來沒有看清過。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處在黑暗之中。

除了褚寧伊。

她簡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唯一的光。

榮談驟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有人說,死亡便是睡着了。

睡着時候在想什麽,醒來時也不會記得,就像那段記憶永遠不存在。

所以,死,也沒什麽好怕的。

那她現在是怎麽回事呢?

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如果這就是死後的世界,那對面的褚寧伊又該怎麽解釋?

這裏的褚寧伊,會因為榮談的一句話、一個表情而緊張、局促,又或者展露笑顏,完全就是平時的樣子。

是榮談所期待的模樣。

可時間久了,榮談就發現,她現在跟褚寧伊的互動,其實一直在重複之前的事。

無論她心裏有如何沖動,無論她想做什麽樣的嘗試,都不成。

對面的褚寧伊,或者說這個黑漆漆的世界,只給了榮談想象的權力,卻限制了她實踐的能力。

那一刻,榮談第一次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

她不由一陣苦笑。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出口,在這個黑漆漆的世界,一切只是她的想象罷了。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榮談忽然感受到莫大的痛楚,不是那種精神上的,而是肉身上的,實實在在的,渾身上下,無一不痛。

她重新感受到眼皮的沉重。

于是,她想要睜開眼,離開這個黑漆漆的世界。

但是,眼皮始終重如千斤,從皮膚上傳來的感覺,倒是真切的很。

耳邊,似乎聽見了什麽人的聲音。

有點熟悉,但是聽不清。

她努力想要聽清,那聲音卻變得更加遙遠,就好像聲音的源頭在此時跑遠了似的。

于是,榮談想要追出去。

但是才有知覺的四肢,此刻是如此的僵硬。

她試了許久,只是艱難地撐開了眼皮。

然後,看到了那張魂牽夢繞的臉。

耳邊也傳來那個人顫抖而清晰的聲音。

“榮談……”

……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榮談能醒過來,褚寧伊認為這都是值得的。

結果遠遠比她預料中的要好。

自身損耗的壽元,成功填補了榮談的損傷,就連道基也被修補。

修為仍然回到築基期的榮談,接下來的修行之路仍然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只是——

“你在想什麽?”

榮談抱着褚寧伊,在對方耳邊輕輕發問,聲音低低的,總有點別的意思。

“……”

褚寧伊一時也不敢亂動。

榮談醒後,經過這段時間的恢複,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

最初積極主動表明心跡的褚寧伊,再次進入一種被動的狀态,倒是榮談反而越發沒了顧忌。

“現在,你的喜歡,跟我的喜歡,是一樣的意思了。”

“可我心裏還是覺得不安,你說我們這樣,真的不會遭天譴嗎?”

榮談稍微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四目相對,看到對方眼中的自己,多了一絲迷惘、擔憂。

“不會!”

這一次,褚寧伊回答的非常果斷。

“天道要是有意見,就不會讓我們重逢。”

斬釘截鐵的話語,令榮談莫名心安,她溫柔地瞧着褚寧伊,忽然感嘆:“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不料,褚寧伊聽了這話卻是眉頭一皺。

二人距離這麽近,當然把對方的情緒收在眼底,榮談此刻也摸不準褚寧伊心思,于是急切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褚寧伊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将榮談上下打量一番,終于擺出一副不得不實話實說的嚴肅模樣,“怎麽可能一直這樣呢?”

“修士壽命終究有限,我們還是要修煉,甚至飛升,這樣才能長長久久在一起。”

榮談原本還想說什麽的,但是看到褚寧伊那堅定的目光,整個人瞬間也變得堅毅起來,于是那些話便留在心底。

“伊伊。”

榮談張開雙臂,把褚寧伊緊緊抱住,肢體上的接觸,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這樣,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感。

是褚寧伊給榮談的安全感。

褚寧伊也慢慢抱住榮談,心裏想的還是修煉的事。

她已經是元嬰期,幾乎是這個世界力量的巅峰,幫助榮談修行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要飛升上界,還是要花點心思。好在這次鴻州界大亂,引出了不少上古遺跡的信息,說不定能從中獲得有用之物。

延璃臨死前的威脅重新在耳邊響起,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就算要再次面對這等威脅,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眼下。

“榮談。”

“嗯?”

“……”

“怎麽了?伊伊。”

“沒什麽。”

“是嘛?你說謊的時候,臉上表情總是不夠自然,這次打算怎麽騙我?”

“沒有!”

褚寧伊固執地反駁道,又嘀咕了一句:“真沒有。”

“肯定是有什麽事,給我如實交代。”

不知不覺中,榮談的語調變得歡快許多,如果回顧從前,她可從沒這般自在順心。

褚寧伊悶悶的,偷偷瞧着榮談,确定對方沒有生氣,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

雖然回不到過去,但至少此刻在身邊那個人,還是舊時模樣。

這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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