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父親
父親
才剛到祁州境內，肖靈早已經安排好的車便接到了周梓宇。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目的地--祁州市康寧醫院。
才剛停下車，周梓宇立刻從車上跑了下來，這一輩子周梓宇第一次跑這麽快。
肖靈已經将病房號發給他，等周梓宇跑到哪裏的時候，肖靈卻是雙眼通紅地站在病房門口。
聽到腳步聲，肖靈擡頭，看見周梓宇，開口說了些什麽。
周梓宇聽不見，這瞬間，世界的聲音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什麽都不剩、什麽都沒有。
距離病房就這麽幾步路，不管他再怎麽放慢腳步，始終還是走到了盡頭。
病房裏白茫茫的一片，躺在病床上那人被白布蓋過頭頂，宣布着病床上的人已經離世的事實。
周梓宇渾身一震，如遭雷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卻是晃蕩了一下跪到地面上。
膝蓋與地面碰撞，發出“通”的一聲，肖靈聽着心疼，下意識地就要去扶他。
周梓宇阻止了她的動作，爬到病床邊，顫抖着雙手将白布拉了下來。
周澤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臉出現在面前，脖子上那道刀傷仿佛深不見底……
“怎麽可能……”
“爸、爸爸，我回來……爸爸，是我，小宇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爸，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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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宇嘗試着擡起自己父親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想讓他摸摸自己的臉：“爸爸，我回來了，以後再也不走了好不好？我什麽都聽你的，我會乖的，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
不管他再怎麽努力都沒有用，只要他一松手，周澤的手就會控制不住無力下垂，冰涼的身體怎麽也暖不起來。
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毫無保留地寵溺着他，不會再有人容許他的一切任性……
他沒有父親了。
周梓宇趴在病床上，眼淚止不住往外湧。
肖靈本來就不好受，看到周梓宇的狀态之後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像斷了線一樣。
她在周梓宇身邊跪下，将周梓宇擁進懷裏，輕拍着他的肩膀。
過去許久，周梓宇悶悶地出聲，聲音裏帶着狠厲：“是誰？誰幹的？我要殺了他。”
肖靈搖搖頭，哽咽着開口：“我們進去的時候殺手已經離開了，不知道是誰……”
他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将周澤送到醫院，可是還是來不及。
周梓宇身邊的氣壓驟然下降，他整個人都好像被攏進了黑夜裏一樣。
肖靈扶起他的臉，看見他眼睛裏的恨意，雙手捧着他的臉：“小宇，你先冷靜，我們會給你爸爸的報仇的。”
周梓宇沒有說話，雙手緊緊握成拳，過了一會又松開了，低聲呢喃：“他昨天還在對我笑，還在跟我聊天……我還沒來得及孝順他，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做，為什麽不給我機會？”
肖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失去周澤她也很不好受，周澤于她而言不僅是老板，更是多年的好友，甚至可以說是家人，她真的覺得心很痛，但是周梓宇和周澤的感情更深。
周梓宇從小就沒有母親，周澤在他還沒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開始照顧他，帶着他認識這個世界，教他說第一個字……
世界上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同樣的，世界上沒有孩子不愛自己的父母。
他從來沒想到周澤會離開自己，分別來得猝不及防，讓他根本沒有絲毫準備。
周梓宇其實很依賴自己的父親，周澤在他的心裏的重量不可估量。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依靠，天空也就此蒙上了一層灰色。
“他明明說過要看着我成家立業的，他怎麽可以食言呢？”周梓宇扭過頭看着病床上周澤，不知道是在向誰控訴“明明說好了的，怎麽可以騙我呢？”
肖靈偏開頭，不忍再看。
不知道過去多久，肖靈的腿似乎已經麻木，周梓宇終于開口：“肖姨，讓我跟他單獨聊聊天可以嗎？”
肖靈有些憂心地看着他，到底還是站了起來：“我就在外面，随時可以喊我，知道了嗎？”
周梓宇沒有說話，肖靈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轉身離開病房。
她擡手關上病房的房門，給這兩父子留下一個私密的空間。
周梓宇依舊跪地上，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最初的痛苦過去之後，還在陣陣餘韻在胸口回蕩。
他牽着周澤的手，輕輕地跟他說着話：“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我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你想聽嗎？”
周澤自然不會給他回應，周梓宇只能繼續往下說：“我之前一直沒敢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是一個男人，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吧？”
肯定會說要把那個人找出來教訓他一遍，但是一定不會太過分，畢竟是周梓宇喜歡的人，周澤就算不開心也不可能真的傷到對方。
“只可惜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跟他見面了。”
“看看你，現在連起來教訓跟你搶兒子的人都做不到，憋不憋屈啊？”
“在霁水這段時間我還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我本來想着以後有機會要帶他們來跟你見面的！”
“對不起啊，以前不懂事，以身體健康為由不讓你抽煙不讓你喝酒，總是管着你，早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就應該讓你想幹嘛就幹嘛去，這樣還能過得快活一點。”
“爸爸，你會怪我嗎？”
“你是不是太想媽媽了，所以要去陪她呀？可是你怎麽把我給忘了呢？怎麽可以不等我就自己去找媽媽？”
“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啊……”
……
一直都天黑，周梓宇才從病房裏出來，肖靈一直在旁邊守着，手裏拿着一件外套。
見他出來，肖靈趕緊将外套給他披上：“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周梓宇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肖靈怕他會撐不住。
然而他還是搖頭拒絕：“我不餓。”
肖靈擰起雙眉，眉眼間全是擔憂：“小宇，你不能這樣，連飯都不吃了的話，你爸爸也會擔心的。”
提到周澤，周梓宇微微一頓，他沉默了會：“随便吃點吧，然後你給我詳細說內部說最近都發生了什麽，還有東藍的資料都發給我。”
肖靈先是下意識點點頭，然後立刻反應過來：“……你是準備接手東藍嗎？”
周梓宇點點頭，看向醫院空蕩走廊，眼睛裏一片虛無：“我不走了，爸爸留下的基業我會守住，他的仇我也會報。”
肖靈沉默了許久：“但你爸爸他希望你可以過得開心，不要被東藍給束縛，你可以有很多樣的人生和未來，不必困在祁州。”
周澤雖然經常會說要他回來繼承東藍之類的玩笑話，但其實都只是說說而已，并沒有要認真的意思。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走他想走的路，不管做什麽都行，只要他能一直開心就好，他對周梓宇沒有什麽太過的期待，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他幸福安康。
周梓宇苦笑了一下：“要得到這些的前提是他在庇佑着我，現在他都不在了，我已經失去了任性的資本。”他沒有選擇了。
想給周澤報仇，他必須要有足夠的籌碼，所以他必須抛棄自己曾經那些天真的想法。
周梓宇沉下目光，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悲傷：“我會讓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看着他堅定的目光，肖靈沒再說話，只是揉了揉周梓宇的頭發，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好！我們找個位置坐下吧，我給你好好說說。”
這個孩子到底還是要被逼着成長了，周澤拼了命想要護着他的純真，不讓他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黑暗面，給他建造出一個完美的安全屋……現在這一切都因為周澤的離開而轟然崩塌。
肖靈深深嘆了口氣，生離死別真的不好受，可是他們必須撐住，東藍還需要當家人，周澤的仇也必須得報，他不會輕易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