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夜無夢，或者當倪炎的腦子清醒的時候已經記不得做過什麽夢了，還沒有睜開眼，他就察覺眼前是一片光明……天亮了吧，他心想，緩緩的睜開眼，突然看見一張臉出現在眼前，好像下一秒就要貼上來了。倪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人是誰，就本能的把腿從被子裏抽了出來一腳踹了上去，這一腳的力度之大，倪炎感覺自己側着身在床上都向後滑了兩公分。
“卧槽，你是戰狼啊？！”陸溟肅穿着隊服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前胸，靠着身後的牆，一臉怨怼的看着倪炎。
倪炎定睛一看，趕忙掀了被子就跳了下去一步跨到陸溟肅身邊，把他扶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倪炎扶着陸溟肅坐在了床邊，“本能反應……你吓到我了。”
陸溟肅扭曲着臉：“看你弱的跟小雞子似的，這一腳都能踢死虎斑！”
倪炎用手揉着陸溟肅的前胸，愧疚的說：“誰讓你大清早盯着我看的，那眼神色咪咪的，你要是在床上，就不是這一腳的問題了。”
“卧槽，幾點了，我是想叫你起床，”陸溟肅一臉委屈，“你都貼到邊了，我怕猛一叫你容易翻下來。”
倪炎一聽，猛的一看手表，發現已經快八點了，趕忙松開了陸溟肅跑進廁所洗漱去了，他們早上八點半還要集合去紮筏子游湖，再不趕緊，早飯都來不及吃了。
“你怎麽不早點叫我？”倪炎一邊洗着臉，含糊不清的說着。
“看你睡的太香了，”陸溟肅把手機掏了出來放在桌上，他怕萬一上午要落水再把手機給泡了，“你夢到什麽了，臉上一直挂着笑？”
“不記得了。”倪炎出廁所出來，匆忙的換了衣服，把手機揣進兜裏，就跟着陸溟肅出了門。
一百多號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一個大湖邊的草坪上，教練先演示了一遍紮筏子的過程，不時的還恐吓他們要是紮不牢，真的是會掉進水裏的。二十分鐘後，幾根竹竿綁着四個空桶的筏子就從教練手下誕生了，為了證明自己綁的結實，黝黑的中年男子特意在桶上狠踹了幾腳。
一聲哨響，十二個小隊紛紛開始忙活了起來，每個隊給自己劃了一個圈，倪炎這種插嘴都插不進去的，只能站在圈外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隊友跑來跑去，一會扛個桶，一會扛兩根竹竿。
材料拿齊全了，綁紮活動正式開始，然而就麻繩究竟是正着綁還是反着綁這個問題，大家夥也讨論了好幾分鐘，最後得出結論——無所謂，綁上就行。倪炎在一邊默默的看着，好像他們的争執，他們的嬉鬧都跟自己無關，自己一個從收銀崗位退下來的無業人員，就不去摻和各種技術骨幹的專業讨論了。
筏子紮好即刻下湖，每隊四人劃到胡中心調個頭再劃回來，按到岸時間排名次——這是今天上午唯一的活動。倪炎這隊剛把筏子紮好正往湖邊推去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有兩只筏子在湖面上漂着了。
“快點快點，”隊長是個小個子的男人，“倪炎，你跟我們一起下去。”
“我？”倪炎一愣，“我不會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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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麽，有救生衣，”隊長扔給他一件救生衣，“湖不深的，你輕呀，你看他倆，一上去就直接沉底了。”隊長說着，指了指身邊的兩個高大壯碩的男子，就一把将倪炎推上了剛剛沾到水面的筏子上。
人齊了之後，倪炎晃晃悠悠的坐在筏子的右上角，右手持槳用力的劃了起來。江陵也有湖，湖上也有游船的項目，但他不記得自己之前有沒有劃過船，今天這一下，還挺好玩。倪炎越劃越來勁，臉上也漸漸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微風撩着他的發絲，陽光斜斜的灑在他的臉上，湖面波光粼粼的，一閃一閃的倒是好看。
快要劃到胡中心的時候，倪炎看到身邊不遠處有個筏子已經調頭回去了，此時正好和他們并排，同樣坐在右上角的……是陸溟肅。倪炎看到陸溟肅正看着自己，便朝他微微一笑，随後陸溟肅甩給了他一個飛吻，倪炎瞬間想到昨晚在游樂場的時候，不禁低頭笑了起來。
“用力啊，倪炎！人家都往回劃了！”身後突然響起了隊長的聲音，倪炎回過神，又使勁的甩起了槳。終于到了湖中心标注的浮杆了，在隊長的指揮下，四個人各自用着不同的力共同協作，讓筏子繞着浮杆轉了個半圓，跟着陸溟肅他們劃過的路線繼續往岸邊的出發點劃去。
然而，剛離開那個浮杆，不知道誰的槳纏上了浮杆中的繩索，筏子突然就像是遇上風浪一樣晃了起來，停在湖心不再往前進了。四個人頓時有些慌亂，想要盡力穩住筏子的平衡，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右上角的人沒了……
沒有人注意到倪炎掉了下去，因為缺了一個角，整個筏子瞬間就要翻了，隊長眼疾手快向前蹿了一步，靠一己之力穩住了筏子的平衡，之後才看到在水裏撲騰的倪炎。
倪炎穿着救生衣，沒有立即沉下去，掉進湖裏的那一刻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情況，就順着水流往前漂了幾米。等他意識到了自己是在水裏漂着，突然心裏就惶恐不安起來，雙手不停的撲着水面。
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在一條野河邊，一個男人拎着他，用力往河裏一扔，之後便是後背砸到水面上的疼痛感，瞬間水就沒過了頭頂。他在水裏撲騰着，好不容易腦袋才伸出水面，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你不是要學游泳麽，這樣才學的快”。他抓住機會深吸了一口氣，還沒吸完就又沉了下去，水把他完全包裹了起來，就像蟲子一樣無孔不入，往他的鼻子裏，耳朵裏拼命的鑽着。“救——”他想張開嘴呼救，可聲音還沒有發出來，水就灌進了肺裏，迅猛的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割着他的心口。頭頂上還回蕩着男人的聲音——“你倒是游啊！蹬水！蹬！笨蛋！”
意識一點一點的模糊，水漸漸的沒過了頭頂，倪炎聽見頭頂好像很多人在吼叫着，但聽不清他們在叫什麽，他只覺得有什麽在拉着自己的腳，把他往下扯去。周圍都是水把自己包裹着，卻一點都不冰冷了，甚至有點暖意，像是回到了媽媽的肚子裏一樣。陽光在水裏一點都不刺眼，他想睡一會，把自己蜷縮起來美美的睡上一覺。可剛要睡着，就感覺身邊好像有什麽東西蹿進了水裏，引起了水下的一陣激流，有人攔腰把自己抱了住就向上升着。
陸溟肅眼看就要到岸邊了，正興高采烈的沖着岸上的同學揮手致意，突然聽到身後有人驚呼，他好奇的回頭看去，發現有個筏子上竟然只坐了三個人，遠處的湖面上還隐約露着一個人頭。
“卧槽，哪個傻逼掉下去了？”陸溟肅笑着問左手邊的同學。
“好像是那只……猛犸象。”左上角的男人伸着頭往後望着。
“猛犸象？”陸溟肅一愣，“什麽怪物？”
“MEM的那個學霸，”男人笑着說，“他們班同學給起的外號，牛逼吧？”
“學霸？”陸溟肅心裏一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倪炎？”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男人翻着白眼回憶着。
“卧槽！”陸溟肅一個猛子紮進了湖裏，想都不想就卯足了勁往前游去。陸溟肅下水的一瞬間，原本快上岸的筏子突然就翻了，剩下的三個人身子一歪，陸續躺進了湖裏。
陸溟肅還沒有游到倪炎身邊，突然就慌了，他看見倪炎的頭已經沒了下去，整個人都在下沉，“不是有救生衣嗎，”陸溟肅心裏疑惑着，“怎麽會沉呢？！”但他來不及多想，擡起頭深吸一口氣，就埋進水裏拼了命的朝倪炎游過去。好在湖不深，雖然是在湖中心，也沒有他擔心的那麽驚險，抱住倪炎的那一霎那，陸溟肅的心就放了一大半。直到他把倪炎拖出了水面，心才定了下來，但倪炎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
拖着倪炎往岸邊游去的時候，幾個酒店的救生員也下了水把他們兩個都托上了岸。老師同學教練見他們被救了上來，全都圍了過來，陸溟肅把倪炎放在草坪上，跪在倪炎的身邊用力的揮着手，大聲的吼道：“讓開！都讓開！別堵在這裏！”
他把倪炎翻了過來，一手環住倪炎的腰把倪炎倒提了起來，一手用力的拍他的背，讓他把水都吐出來，然而讓他奇怪的是，倪炎并沒有吐出多少水，像是落水沒多久就自行關閉了呼吸系統一樣。
見倪炎已經不再吐水了，陸溟肅讓他平躺在草坪上，救生員跑了過來，往倪炎身邊一跪就開始做起了心肺複蘇，他們也吓壞了，這要是出了什麽事，會有什麽後果還真不敢想。
眼看着一個救生員捏住了倪炎的鼻子，嘴就要上去了，陸溟肅臉色一變，一把拎起了救生員的後脖領子就把他扔到了一邊。
“你幹什麽？！”救生員一驚，板着臉沖上來就要動手。
“讓開，我自己來！”陸溟肅沒理他，一只手捏着倪炎的鼻子，一只手捏着下巴，瞬間就把嘴覆了上去。碰到倪炎雙唇的一霎那，陸溟肅在心裏默默的罵着自己：“這正救人呢，你他媽的在想什麽？！”
好在倪炎落水時間不長就被救了上來，幾分鐘後，就聽見一陣咳嗽和急喘，陸溟肅看見倪炎微微睜開一條縫的眼睛，一屁股癱坐在了倪炎的身側。看着倪炎那蒼白的臉，頭發還一縷一縷的，他不禁無奈的笑了起來。
倪炎只覺得好像有人親了他，然後他的意識就一點一點的回來了，之後就感覺胸口一陣刺痛。他緩緩睜開眼睛，一道陽光就直直的刺了過來，刺的他只能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而那條縫裏……是陸溟肅那張漂亮的臉。
“陸溟肅……冷……”倪炎閉着眼睛低聲的哼着，他甚至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但他聽見了陸溟肅的聲音響在了耳畔——“五分鐘！給我五分鐘！”然後他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一路狂奔……
這個人的懷裏一點都不溫暖，濕答答、冷冰冰的，怎麽跟故事裏的情節一點都不一樣，不是應該有個溫熱的胸膛讓他貼着嗎？！倪炎的意識還是有些模糊，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但是好像真的沒過多久，就有一陣暖風吹在了自己的臉上，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嘩嘩的水聲……“我這是到哪了？”倪炎心中疑惑，“花果山水簾洞嗎？！”
不斷吹來的暖風讓倪炎臉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想盡可能的離那個潮濕冰冷的胸膛遠一點，一直在下意識的往後縮，卻發現自己靠在了牆上，沒有地方再讓他退了。突然，他心裏猛的一驚——有人在解他的腰帶，想要脫他的褲子……
“卧槽！”倪炎心裏驚呼一聲，一手攥住了自己腰帶上的那只手，瞬間就睜開了眼睛，看到陸溟肅驚慌失措的那張臉的同時，驚恐的大喝了一聲，“你要幹什麽？！”
陸溟肅的另一只手正舉着吹風機對着倪炎吹着，看到倪炎突然醒了，一臉驚喜，沒注意到倪炎此刻的表情，他笑着說：“我想幫你洗個熱水澡，不然你要着涼的！”
“滾！”倪炎突然用力推開了陸溟肅，靠着牆縮成了一個團，皺着眉頭，把頭緊緊的貼在牆上，“別碰我，我自己洗。”
陸溟肅被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倪炎，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就把吹風機關了放在一邊，站起身往外退着，輕聲的說道：“好好好，你自己洗。”随後就開了浴室的暖風，帶上了廁所門，回到床邊坐了下來。
倪炎緩了緩神，才想起來耳邊還響着水聲，跟着聲音看過去，發現原來陸溟肅一早就把淋浴打開了在放着熱水，剛才的那股暖風，是陸溟肅拿着吹風機在對着自己吹。他想起來自己在湖中心轉彎的時候掉進了湖裏，可是陸溟肅怎麽也渾身濕透了……是他……跳下去救的我？！
想着想着，倪炎覺得自己剛才的态度有些惡劣，陸溟肅一片好心，自己怎麽能恩将仇報呢？！他沒有洗澡，只是把淋浴關了，脫下了濕透的衣服，用浴巾裹着就出了廁所。
倪炎看到陸溟肅已經把濕衣服都換了下來放在了桌上，整個人又靠在了床頭皺着眉頭看着筆記本電腦，他走了過去，把桌上的濕衣服和自己換下來的都裝進了一個袋子裏塞進自己的包裏，回頭對陸溟肅說道：“衣服我幫你洗，下周六帶給你。”
“啊？”陸溟肅聽見倪炎的聲音，瞬間擡起了頭，咧着嘴笑着，“不用了，我家有洗衣機。”
倪炎擡手看了看表，收拾着自己的書包，低着頭：“應該的，麻煩你了，多謝。”
陸溟肅把電腦一合，微微笑道：“我救了你，這要放在古代，下一步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了？”
倪炎輕笑了一聲，微微側頭看着陸溟肅那一臉傻笑，冷冷的說：“又想下不了床了是吧？！”
陸溟肅笑着，起身把電腦放回了包裏，走到了倪炎身邊，低聲說道：“你這是恩将仇報！”
“是你說要以身相許的。”倪炎笑着，拿起了從褲子口袋掏出的灌滿了水的手機，按了幾下電源鍵，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剛還在慶幸，幸好褲子口袋有拉鏈，不然，這手機都屍沉湖底了，不過現在……跟屍沉湖底也沒有多大區別。
“手機泡水了？”陸溟肅瞥了一眼倪炎的手機，“我送你一個吧？！”
“不用了——”倪炎剛想拒絕，突然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