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倪炎徑直走到門邊，忘了自己還光着身子只裹了條浴巾，就拉開了門，見是班主任劉老師，便側身讓她進來。
“喲，倪炎，皮膚挺白啊！”劉老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倪炎，“怎麽樣，沒事吧？”
倪炎一聽，瞬間低頭看見自己光着的上身，臉突然就紅了，奔了回來抄起床上的衣服就進了廁所。
“劉老師，他害羞。”陸溟肅忍不住的笑着。
“你們倆都沒事吧？剛才都吓死我了。”劉老師擡頭看着陸溟肅，有些擔憂的問道，之前陸溟肅不顧一切的下水救人，讓她覺得這個人簡直是舍身為人的先鋒典範。
“沒事，只是他好像有些着涼了，一會我就開車帶他回去，去醫院檢查一下，就不跟大部隊一起走了。”陸溟肅輕聲說道。
“好好，老師看你就穩重，”劉老師欣慰的笑道，“倪炎看着瘦弱，一定要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別落下什麽病，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劉老師，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陸溟肅說。
“一會你們收拾好就先走吧，”劉老師說着就往門邊走，“我先出去了，路上開車小心。”
“哎，好的，謝謝老師。”陸溟肅把劉老師送了出去，轉身回來關上了門，正好看見倪炎從廁所出來。
“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陸溟肅檢查了一下自己包裏的東西，把包一合就扔在了桌上。
“不吃飯了嗎？”倪炎擡起頭驚訝的看着陸溟肅。
“回去再吃吧，這裏的東西太難吃了。”陸溟肅一臉不滿的說道。
“我覺得還行，”倪炎把桌上的東西都塞進了包裏，轉身掀開枕頭看了一眼，回到桌邊把包一背，轉頭看了一眼陸溟肅，“走吧！”
陸溟肅嘴角一咧，拎起包就跟了上去。兩人在前臺退了房，就往停車場走去，有那麽一刻，陸溟肅突然覺得他不是跟着學校來參加拓展訓練的，而是跟倪炎來這湖光山色的度假村來度假的，想到這，突然心裏就美滋滋的。
“傻笑什麽？”倪炎坐在副駕駛，轉頭看着陸溟肅，已經開出來快一個小時了，陸溟肅就這麽傻笑了一個小時，連話都沒說過，“你是司機，不要求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起碼也得專心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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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溟肅一愣，這好像是倪炎第一次主動跟他聊天，他轉頭看了一眼倪炎，笑着說：“這次拓展，戰況不錯。”
“你是說昨天贏了瓶酒，還是說今天救了個人？”倪炎靠在車窗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湖，如果沒有陸溟肅，也會有酒店的救生員下去救他，可是這個人仍然奮不顧身跳了下去……難道真的是命運安排給他的嗎？
“回到雲山，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陸溟肅說道，“溺水會引起呼吸系統炎症的。”
“不用了，”倪炎輕聲說，“你那麽忙，不耽誤你的時間。”
“我不忙！”陸溟肅突然轉過頭看着倪炎。
“我看你總是皺着眉頭看電腦，不是公司的事嗎？”倪炎說。
陸溟肅心裏一顫，他沒想到倪炎會注意到他，笑着說：“最近公司在拍一塊地，競争比較激烈，不過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總不能可着我一個人窮榨吧！”
“哎？！”倪炎一愣，不禁笑了出來，他想起自己也跟張沐辰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陸溟肅看見倪炎在笑，不禁嘴角一咧：“我們就去你家附近的那家私立醫院，人少，服務又好。”
倪炎聞言一愣，那家私立是純進口的，連醫保都用不了，完全是服務紫玉嶺的富豪的，自己哪去得起。“真不用了，你把手機借我用下。”
陸溟肅先是一愣，轉頭就反應過來倪炎的手機在湖裏泡了，随手就按起了車載電話：“號碼？”
“不用，你把手機給我，我自己打。”倪炎伸出了手，沖陸溟肅攤開了掌心。
陸溟肅掏出了手機遞到倪炎的手裏，随即看他按了一串號碼，就把手機貼在了右邊耳朵上。
電話裏響了很久才接通，之後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您好，哪位？”
“小白！”倪炎輕聲說。
“倪炎？”白凜聽到電話裏傳來倪炎的聲音，疑惑的把手機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發現這個號碼的确是個陌生號，“你怎麽了？這是誰的手機？”
“我今天掉湖裏了，手——”
“什麽？！”白凜突然吼了一聲。随即陸溟肅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其實他在聽到倪炎叫小白的時候，就猜想是不是那個白凜，現在，他無比的确定了……這個白凜，到底跟倪炎是什麽關系，甚至想都沒有想就直接按出了他的號碼？！
“你怎麽會掉到湖裏去？現在在哪？我去接你！”白凜簡直是在驚恐的咆哮着，他說的每一個字陸溟肅都聽的清清楚楚，不禁心頭一沉。
“你別緊張，我要是涼了，還能給你打電話麽，冷靜冷靜！你的高冷氣質呢？！”倪炎不鹹不淡的開着玩笑，“我已經在回雲山的路上了，晚上有空嗎？”
陸溟肅心裏又是一顫……媽的剛回去就要去約會？！
“有空，什麽時候來？”白凜的聲音終于又輕了下去。
倪炎按住了手機，轉頭問陸溟肅：“我們幾點能到雲山？”
“三點左右吧。”陸溟肅冷冷的說。
“老時間吧，我三點到雲山，還要去吃飯，萬一堵個車什麽的。”倪炎笑着，陸溟肅瞥了一眼倪炎的笑容，突然覺得心頭酸酸的。
“你還沒吃飯？”白凜一愣，突然又要咆哮起來，“倪炎！你要死啊？！你自己什麽毛病自己不知道嗎？！”
倪炎一驚，突然嬌嗔的低語道：“白凜，你吼我？！我下次不給你帶巧克力了！”
陸溟肅眉頭一皺，他的心态都要崩塌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倪炎居然還有如此嬌弱的一面，最可氣的……是對着另一個男人嬌弱！
白凜長嘆了一聲，又恢複了平靜：“你怎麽回來的？學校大巴嗎？”
“沒有，一個同學開車的，順便帶我回來。”倪炎說。
陸溟肅心裏暗暗罵道——“老子是順便嗎，飯都沒來得及吃，到你這……他媽的成了順便了？！”
“讓他停車！”白凜冷冷的說，“現在下車，去吃飯！”
“小白！”倪炎溫柔的叫了一聲，“你知道嗎，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太容易激動了！沒事，我帶着糖呢，不說了，別人的手機費也要錢的，挂了！”說完，倪炎就挂斷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陸溟肅，繼續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那片湖已經過去了，現在眼前是成片的農田。
陸溟肅把手機放在了一邊，心裏憋着火，又沒處發，只能板着臉，盡量把注意力放在開車上，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驚的他手一抖。
他看了下手機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按下了藍牙耳機上的接聽鍵：“您好，哪位？”
耳機裏突然一陣沉默，陸溟肅以為信號不好，于是又重複了一遍，才聽到耳機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同學你好，我是倪炎的朋友，麻煩你，現在停車，帶他去吃飯。”
陸溟肅認出了這是那個白凜的聲音，瞬間火就燃了起來：“你管的也太寬了吧？！”
白凜也是一愣，随即冷冷的說：“現在已經快一點鐘了，他有低血糖，犯起來是要出人命的。”
陸溟肅心裏一驚，看了一眼後視鏡，轉向燈一打，靠邊停了車，一連串動作不過五秒鐘。“你說什麽？”陸溟肅坐在車裏，轉頭看着倪炎蒼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嘴唇。
“我說，停車，帶他去吃飯！”白凜的聲音有種讓人無法反駁拒絕的力量。
“怎麽了？”倪炎見陸溟肅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轉過頭疑惑的看着他，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眼中神色不明。
“可是我們現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上哪去吃飯？！”陸溟肅有些慌了，他真的被白凜的話吓到了，怕倪炎真的會出什麽事。
倪炎知道陸溟肅是在打電話，之前以為是他公司裏又有什麽事，突然聽到陸溟肅說這話，眉頭一皺，沖着陸溟肅就吼了起來：“白凜！你這麽麻煩人家幹什麽？！我都說了，我帶糖了！”
然而陸溟肅并沒有理睬他的吼聲，而是繼續說着：“嗯，我車裏有。嗯，好。沒事，你放心吧。”說完，陸溟肅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跑到車後翻了起來，五分鐘後，他拿着一個盒子回到駕駛座上。
陸溟肅把盒子往倪炎手裏一扔就繼發動了車子：“快吃！”
“什麽玩意兒？”倪炎疑惑的低頭看着手裏的盒子，上面寫的全是英文，找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中國字，但是從圖上能看出來，這是一盒黃油餅幹。
倪炎把盒子往車後座上一扔，又靠上了車窗：“我不吃零食，尤其不愛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陸溟肅轉頭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你家小白說了，必須得吃！”
倪炎不屑的說：“別理他，他這人，就是容易緊張，一點小事就一驚一乍的。”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笑道，“什麽叫我家小白，我又不是蠟筆小新！”
陸溟肅盡力壓着自己的火，想到前面不遠有個鎮子，鎮子上有飯館，就沒再跟倪炎糾纏那盒餅幹。“你們倆，真的是大學同學？”
“算是吧。”倪炎看着窗外，不經意的說道。
陸溟肅一聽，就知道倪炎又是在敷衍他，瞬間就吼了出來：“什麽叫算是？！倪炎，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你他媽的要是不想跟我說話，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有意思嗎？！”
倪炎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上大一那年，他是剛來的輔導員，我被強制要求去他那裏咨詢，就認識了。但他那時候還是個菜鳥，後來他繼續讀研，讀博，出國，回來就在雲山開了家咨詢室。你說是同學也可以，說是師生也可以，但他不是我家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要是還不滿意，那就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倪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陸溟肅解釋這麽多，按他以往的脾氣，直接翻個白眼，不理不睬。
“病人？”陸溟肅一愣，“你什麽病？”
“低血糖！”
“去你大爺的！”陸溟肅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盤，“低血糖咨詢什麽，咨詢怎麽得糖尿病嗎？！”
“陸班長，你這麽愛管別人的閑事嗎？”倪炎冷冷的看着他。
“別人？”陸溟肅轉頭看了一眼倪炎，突然心裏又像針刺的痛了一下，他不知道分開的這些年，倪炎到底怎麽了，“我跟你認識十五年了，別人？”
“可是我忘了！”倪炎又把目光轉向了窗外，“對我來說，沒有這十五年，而且……沒有你。”
“你……”陸溟肅話到嘴邊突然頓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只是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幫倪炎把過去的記憶找回來。
一直開到了陸溟肅印象中的那個鎮子，車裏都沒人再說過話，進了鎮子後，陸溟肅就開的很慢，眼睛一直往路兩邊瞟着。只是這個鎮子也太窮了，店鋪都沒有幾家，突然看見了一個小飯店，陸溟肅心中暗喜，趕忙就靠邊停了車。
他拉開副駕車門，冷冷的看着倪炎：“下來，吃飯！”
倪炎擡眼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就下了車，跟着陸溟肅就進了飯館。
陸溟肅看了一眼貼在牆上的價目表，發現只有面條餃子炒飯什麽的，便轉頭問道：“吃什麽？”
倪炎看都沒看，直接往凳子上一坐：“随便。”
陸溟肅叫了兩碗炒飯，特意叮囑要加肉加蛋，随即坐在倪炎對面，靜靜的看着他，腦海裏還在回憶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想要分析出哪句是真話，哪句是敷衍自己的。
“你真的去了西藏？”陸溟肅盯着倪炎的眼睛，輕聲問道。
“嗯，你要去嗎？我可以給你些建議。”倪炎伸頭往後廚的方向看了看，已經一點半了，他真的有些餓了。
“和誰？”陸溟肅問。
“自己，一個人。”倪炎說。
“卧槽，你孤膽英雄啊？！”陸溟肅一驚。
倪炎一愣，看到陸溟肅眼中那崇拜的神色，突然低頭笑了出來，一直到炒飯端了上來才止住，不屑的說道：“你們這些見識淺薄的凡人啊……”
陸溟肅像餓狼一樣迅猛的就把碗裏的炒飯吃了個幹淨，擡眼看見倪炎只吃了一半多點，就把筷子放下了，他疑惑的問道：“你吃飽了？”
“嗯。”倪炎哼了一聲，剛才太餓，他吃的有些快，居然吃撐了。
陸溟肅腆着笑，一把端過了倪炎的碗，就往嘴裏扒拉了起來。
“哎……”倪炎一驚，伸手想攔卻沒來得及，“你早說啊，我扒一點給你，我再吃。”
“我不嫌棄你。”陸溟肅說。
“其實……我有乙肝。”倪炎故作嚴肅的說道。
“那正好，我有甲肝。”陸溟肅一臉無所謂的吃着，瞬間又将碗扒了個空。
倪炎無奈的笑道：“卧槽，那我們真是天作之合啊。”
陸溟肅付了錢，起身走到倪炎身邊，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走吧，darling，領證去吧？！”
“去你大爺的！”倪炎笑着，站起身輕輕的朝他踹了一下，跟着他上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