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陸溟肅睡的正香,突然聽到倪炎那句“我不行了”,猛的一下睜開了眼,驚恐的看着倪炎:“怎麽了,什麽情況?怎麽就不行了?!”

“穿衣服……送我去醫院……”倪炎已經覺得呼吸開始有點困難,胸腔裏的喘鳴音越來越重,意識也漸漸的沒有那麽清晰,聲音都變得微弱了。

陸溟肅一個猛子蹿了起來就開始穿衣服,随便套了幾件之後把被子一掀,用倪炎的大衣把倪炎整個一裹就抱了起來沖出了門。

一輛車把他們送到了離客棧最近的醫院,據說這是麗江最好的醫院了,但在陸溟肅看來就像雲山的一家社區門診。挂了急診,他用輪椅把倪炎推進了醫生的診室。

“哪裏不舒服?”醫生見倪炎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白的,以為是貧血。

“肺水腫,給我吊瓶甘露醇吧。”倪炎半睜着眼睛輕聲說了句,說的陸溟肅驚訝的看着他。

“卧槽,你還有多少隐藏技能?”陸溟肅低頭看着倪炎那半死不活的樣子,“你還會治病?!”

醫生瞥了一眼陸溟肅,低頭看着倪炎,笑了笑:“小夥子看來經驗挺豐富啊,但是我是醫生,你說的不算,大衣解開,讓我聽聽。”說着就拿着聽診器貼在倪炎的胸前。

“做個CT看一下,确診再說。”醫生一邊說着,一邊用一只手指在鍵盤上按着,“先去交費,門口右轉CT室,拿了片子再過來。去護士那拿個氧氣袋,先吸上再說。”

陸溟肅道了謝,推着倪炎就一路小跑,倪炎坐在輪椅上一路飛馳,突然覺得很有趣,他仰頭看了看陸溟肅的臉,心裏又有些郁悶,他知道等他安靜吊水的時候,陸溟肅消停下來肯定又會給他臉色看了。

半個小時後,倪炎坐在輪椅上抱着一個大枕頭一樣的氧氣袋,醫生坐在他的對面看着片子,面色有些凝重:“你這樣……要住院。”

“……”倪炎一臉不情願,他知道自己什麽情況,現在只是前期的缺氧症狀,吊點消水腫的藥,吸吸氧就行了,住哪門子院啊,“不用了,醫生,給我吊瓶水,吸幾個小時的氧就行了。”

“你犟什麽?知道你高原沒少去!”醫生瞥了一眼,舉着倪炎的片子搖着,“你自己看看你這個片子,跟兩個水囊一樣,你肺裏還有空間嗎,是不是不停的咳水,是不是喘不上氣了?!不要看不起麗江這兩千五,每年還是有人高反死在這裏的。你既然來了醫院了,我就要對你的生命負責,住院!”

“可是我——”倪炎還想堅持,卻被陸溟肅一聲大喝吓了一跳。

“聽你的聽醫生的?!”陸溟肅一巴掌扇在倪炎的肩上,轉臉就低三下四的對醫生說,“住,我們住,您受累。”

一路輾轉到病房的時候,已經天亮了,到了醫院以後,倪炎一直在吸氧,已經覺得好多了,他其實根本不需要住院,這一住下來,還怎麽去爬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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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炎躺在病床上,鼻子裏插着氧氣管,手下紮着吊針,陸溟肅此刻正在醫生那裏不知道幹什麽。一個護士走了進來,見倪炎一個人躺着,問道:“怎麽一個人,家屬呢?”

“大概在醫生那裏吧。”倪炎說。

護士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就領着陸溟肅回來了,她拿着采血的工具走到倪炎身邊,轉頭對陸溟肅叮囑道:“我要采血,按着點。”

“按……按哪裏?”陸溟肅一愣,他第一次聽說采血還要家屬按着的。

“按他的胳膊,”護士輕聲說,“采這個血有點不一樣,會比較疼,不能讓他動,一動就歪了。”

“沒事,來吧。”倪炎一臉不在意的說着,閉上了眼睛。陸溟肅看着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突然想起了那晚在醫院,倪炎也是這麽面無表情的讓楊醫生清理着腿上的碎玻璃,唯一讓他覺得倪炎還清醒着的,就是倪炎握着他的手好似用了全部的力氣,捏的他生疼。

護士拿着一管子血離開後,陸溟肅坐在床邊,用手指抹去倪炎額頭上的幾滴汗珠,心疼的看着他:“疼的話你就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麽用,你能幫我疼嗎?”倪炎笑着,慢慢睜開了眼睛。

“倪炎!”陸溟肅突然一臉嚴肅,“你是不是覺得活着沒意思,想死?”

“啊?”倪炎一愣,疑惑的看着陸溟肅,沒摸清楚他想說什麽。

“你在泸沽湖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你是怎麽能撐到現在的,你還喊我送你來醫院,你來什麽醫院,你繼續撐着,等死算了!”陸溟肅怒氣沖沖的瞪大了眼睛,低聲吼着。

倪炎無奈的笑了笑,果然,自己猜對了,消停下來,陸溟肅開始暴走了……“陸溟肅,我餓了。”倪炎撇了撇嘴,朝窗外揚了揚下巴,提醒他天都亮了自己還沒吃早飯。

“我去給你買早飯!”陸溟肅摸了摸倪炎的大衣口袋,轉身出了病房。

倪炎拿出了手機,拍了張自拍,發了條朋友圈:“歷史多麽驚人的相似啊!”他想起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去西藏的時候,沒有爬高上低的經驗,幾天後就倒在酒店裏昏迷不醒。還是被服務員發現打了120送去了醫院,等他醒的時候,病床前圍了一群人,爸媽和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來了,随時都等着遺體告別了,他媽趴在床頭哭的泣不成聲,看到他醒了差點沒把他捶死。事後他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好久才被送來,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酒店第一時間找了他的爸媽……也虧的那個時候手機沒有鎖屏。被扛回家之後,大家還都開玩笑的說托了他的福,這輩子也去了一次西藏了。

腦子想着自己也算是做過不少不同尋常的事,倪炎不停的笑着,果然朋友圈剛發出去,他就收到了評論,大多數都是問他怎麽進醫院了,他一條條的回複說是發燒了。

陸溟肅很快就拎着一個袋子回來了,坐在床邊端着碗粥一口一口的喂着倪炎,一邊喂一邊還在不停的罵着:“以後我要再讓你一個人出門,老子就跟你姓!”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被小白傳染啦?!”倪炎把嘴裏的粥咽了下去,“沒有你的那些年,我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唐古拉的五千我都過來了,這兩千五真沒什麽。”

陸溟肅突然手中一頓,臉上又揚起了怒意:“倪炎,你就真的這麽不怕死麽?”

“有什麽好怕的,”倪炎笑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該我死的時候跑不掉。”

“你他媽這麽淡然的性子應該去修道,去修仙!”陸溟肅惡狠狠的把勺子塞進倪炎的嘴裏。

倪炎一臉甜蜜的看着陸溟肅,細細的裹着嘴裏的粥,陸溟肅的勺子舉了半天也不見倪炎張嘴,皺着眉頭就叫了起來:“快咽了,多大人了,還裹飯?!”

“吃完就沒了。”倪炎把粥咽了下去,張開了嘴。

“還想吃,老子再去給你買,”陸溟肅看着倪炎撒着嬌的樣子,無奈的又喂了一勺子,“哥家裏那點煤渣子,還能餓着你麽?!”

倪炎剛想說什麽,突然被手機鈴聲吓了一跳,他拿起一看,是個雲山的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哪位?”

“倪炎?”手機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但認不出來,見倪炎沒有回應,她又說道,“我是劉慕啊。”

倪炎突然想起來,這是他們班那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女同學:“啊,你好,找我有事嗎?”

“那個……我聽連連說,迎新晚會你跟池老哥有節目?”劉慕說。

“嗯,準備了兩首歌。”倪炎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要幹嘛。

“那個……我……能加入嗎?”劉慕有些尴尬的說着,“那天聽了你唱歌,很喜歡你的聲音,我……想跟你一起唱……你放心,我不幹唱,我有貝司。”

“這你跟他們說了嗎,我一個人做不了主的。”倪炎有些為難,不知道池遇會不會介意随便加個人進去。

“我說了,他們說要看你的意思。”劉慕見倪炎沒有拒絕,有些欣喜。

“可以啊,我沒意見,”倪炎笑道,“人多熱鬧點。”

“真的啊,謝謝啊,你好好養病,早日康複。”劉慕說完就挂斷了電話,緊接着,倪炎就發現微信裏的三人群變成了四人群。這下加了個女聲進來,歌又要重選,群裏一下又熱鬧了起來。倪炎也參與了群裏熱烈的讨論,他突然發現,自己惶恐的心情似乎減輕了很多,随之而來的卻是越來越期待,也許真被白凜說對了,有人陪着自己站在臺上會好很多,自己就沒那麽害怕了。

陸溟肅舉着勺子又等了半天,見倪炎弓着腿,把手機靠在膝蓋上,用一只手不停的戳着,伸過頭好奇的看了看:“幹什麽呢,剛才誰啊?”

“劉慕,說迎新晚會要跟我一起唱歌。”倪炎還在不停的戳着手機鍵盤,頭都沒擡就應着聲。

“那不是挺好的麽,多個人陪你,”陸溟肅笑着,“張嘴,邊吃邊玩。”

倪炎下意識的就張開了嘴,下一秒又是一口粥喂了進來,他在群裏聊的開心,卻忘了告訴陸溟肅……劉慕是個女的。一直到吃完了早飯,群裏才消停了下來,好不容易又重新選了兩首歌,為免陸溟肅那個醋壇子回頭看了節目再給自己甩臉子,倪炎拒絕了情歌對唱,而是選了兩首原本是一個人唱的準備稍微改編一下。

倪炎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擡眼看見陸溟肅正在吃包子,他見那包子都沒有熱氣了,擡手用指背碰了碰,發現都涼了,心裏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陸溟肅!”倪炎叫了一聲,随後就見到陸溟肅疑惑的看着自己,“你去問問護士有沒有微波爐,熱熱再吃。”

“不用了,沒幾口。”陸溟肅口齒不清的哼着,順手就把手裏的包子塞進了嘴裏。

倪炎握住了陸溟肅的手,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他想到了今天本來說要去爬雪山的,就有些歉意的說道:“陸溟肅,對不起,沒能陪你去爬玉龍雪山。我現在沒事了,你去爬雪山吧,聽說藍月谷可美了,記得拍幾張照片給我看。”

“滾你大爺的!”陸溟肅突然低吼着,“你把老子當成什麽人了,你在醫院裏躺着,我去游山玩水?我有那心情拍照片嗎?!”

倪炎看着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無奈的笑了笑,坐起了身子,伸出那只能動的胳膊,輕聲說道:“來,抱抱。”

陸溟肅看到倪炎伸出來的手,不自覺的就要把身子前傾過去,卻突然瞥到了倪炎右手上還紮着針,瞬間就定住了。他伸手捏了捏倪炎的臉,賊賊的笑道:“抱抱就行了?先欠着,回去連本帶利,老子要一次性讨回來!你看你這臉,瘦的捏都捏不起來了,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倪炎剛想說話,又突然被陸溟肅打斷了話頭:“不準說随便!”

倪炎只能低着頭無奈的笑着:“你知道我想吃什麽……”

“……”陸溟肅揉着倪炎的腦袋,“你就掉雞窩裏去得了。”說着,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吊瓶,起身去叫護士來拔針。

“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陸溟肅讓倪炎躺了下去,把被子掖了掖。

“好多了,”倪炎說,“我都說了不用住院,吊兩瓶水就行了。”

“你是醫生嗎?!”陸溟肅看到倪炎臉上那種超脫生死的表情就來氣,“你睡會吧,我去客棧把房間退了,等你出院我們就回家。”

“把房退了你住哪?”倪炎擔心的問道。

“廢話,我能讓你一個人在醫院裏待着嗎?!”陸溟肅低吼了一句,起身就往門口走去,“行李就先放老板那寄存,回頭我們從那過一下。”

陸溟肅走後,倪炎漸漸就睡了過去,自從來了雲南,他這幾天加起來也沒睡夠幾個小時,此刻吸着氧,的确覺得舒服了很多,竟真的睡的沉了,連夢都沒有。陸溟肅什麽時候回來的他也不知道,只是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勾人的香味,猛的就睜開了眼睛。

陸溟肅正坐在床邊,把保溫桶擺在床頭櫃上不知道在擺弄着什麽,嘴裏還在不停的嘀咕着:“這麽大人了不知道照顧自己,就知道滿世界的野,吃,吃個屁,雞屁股都不給你吃!”

“我不吃雞屁股。”倪炎突然輕聲說道。

“卧槽!”陸溟肅一驚,一小碗飯差點摔在地上,他轉頭驚恐的看着倪炎,意識到倪炎已經醒了,“你吓我一跳!醒了?趕緊趁熱吃吧。”

“你不是不給我吃嗎?!”倪炎笑着,用胳膊撐着床就坐了起來,眼睛瞟着床頭的保溫桶。

“我又不是黃鼠狼,不吃這玩意兒,不給你吃不就浪費了?”陸溟肅端起了飯碗,夾着雞塊就要喂他。倪炎伸手接了過來:“不要你喂,你也趕緊吃飯吧。”

突然,倪炎發現陸溟肅仍然只是帶了這一個菜,自己把碗接過來之後,他也端起了一碗飯,挑着保溫桶裏的毛豆。

“怎麽就這一個菜,你吃什麽?”倪炎疑惑的看着陸溟肅。

“我喜歡吃毛豆。”陸溟肅笑着,扒了一大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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