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饋贈

饋贈

那抹深入心海的音,成了拖回他理智的光。

他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只記得自己醒過來時,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怪異,就連那些日子好不容易交到的新朋友都躲得他遠遠的。

他當時不知道身邊的那些眼神代表了什麽,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些人其實是在怕他。

後來,他被母親帶走,走的時候,他問少年,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

少年沒回答,卻問了他一個問題,“推珠牌最重要的是什麽?”

他記得當時回答,“殺掉兇手。”

“不。”少年眉眼彎彎,輕聲糾正道:“是相信自己。”他的笑容非常良善可親,叫小家夥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得到安寧。

那一刻,少年的全身像是散發着耀眼的光,将他整顆心都照亮了。

對啊!他何必糾結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又做錯了什麽,他應該做的是相信自己并不會做錯事才對。

為表謝意,他突然就想送點東西給他。

小葉泉躊躇了一會兒,突發奇想擡起手,用手指上的春藤做了個木質熊貓球遞給少年。

少年微微一愣,伸手接過可愛的木質熊貓頭,“給我的?”

小葉泉點了點頭,仰視着少年溫柔的眉眼,“想讓你開心。”

少年撫過他的頭,笑容更加溫和,“那作為饋贈,我是不是也要給你點兒東西?”

他愣了愣,慌張地擺手說“不用”,然而沒等他說完,卻見少年已經将手掌攤開。

掌心中,是一顆小而精致的珠牌棋。

他們揮手告別,葉泉以為,那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別離,卻沒想到,這場分別,竟然差點成了永恒。

在那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彼此,無論是那個讓他記憶深重的莊園,還是溫和的漂亮阿姨,亦或是送了他回禮的那位少年。

直到某天,他抱着水壺去後花園想看看春藤花,卻見到父親在跟一個男人争吵。

“泉泉是我們的兒子,不是你作為商業聯姻的籌碼,我不同意。”

對面的男人看起來要比父親年長許多,他指着父親怒聲道:“你懂什麽?那可是何氏,全世界的頂級alpha有一半出自他們家,看中了泉泉,那是榮耀。”

“泉泉姓葉,不姓白,別妄想利用他做事。”

“那可是三生腺體,你的兒子在何氏老宅拟了形,你以為何氏那幫人會放過他?”老男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孩子現在小還有的談,等他長大了,你猜,何氏會任由你給他自由婚配?”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關于‘三生腺體’這幾個字,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的腺體似乎為家裏帶來了麻煩,而這段時間父母的憂思,似乎都是因為自己。

那個人最終沒說服父親,并在最後負氣而去。

而在他來過之後,家裏便時不時會出現另外一個人,葉泉從沒正面見過那個人,只躲在角落裏看到過一個側影,那是個面容酷似父親,右側的眉峰上,有顆小小黑痣的男人。

再然後,未央大廈發生一起非常嚴重的傷人事件,父親身為聯盟創始人之一被無辜波及,那場事故最終導致母親意外身亡,父親也在那場事故中被炸成飛灰。

可沒人知道,在爆炸的前一刻,一道光影從樓臺對面飛奔過去,曾試圖救下那個人。

小東西用春藤腺體将自己固定在樓壁臺沿上,圓滾滾的身子前傾而去,那是全拟形态的葉泉。

葉泉A級熊貓腺體能阻隔一切物理傷害,他将春藤吊在主樓,用自己的熊貓形态承受了父親周身的炸彈,在飛灰落地之前,想将他救回來。

可父親的手掌卻在炸彈爆炸那一刻将他推了出去。

軟小的身子從三十幾層的高樓上遙遙墜下,那一瞬間,仿佛墜入了無盡深淵。

父親動着慘白的唇說了一句話,他說:“葉泉,如果選擇做個好人無法保護自己想保護的東西,那就去做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壞人吧!”

腺體能力消耗巨大,讓他在墜身的那一刻漸漸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自己已經被丢進了一個玻璃容器中無法行動。

玻璃倒映下,他看到黑白相交的毛絨絨一團蜷在那裏,熟悉的毛色與手上的觸感讓他清晰的認清一件事,自己現在是個全拟形态的熊貓模樣。

除了他之外,身邊還有許多玻璃容器,裏面關着各種各樣的動物。

很多穿着白色衣服的實驗員穿梭在玻璃容器之間,來來回回不知在做什麽。

他們有時候會把小動物從容器中抱出去,過不了多久又抱回來。

那些小動物起初還活蹦亂跳,慢慢就都蜷縮在角落無精打采,最後便不動了。

葉泉第一次知道什麽害怕,那種馬上就要經歷死亡的恐懼蔓延至全身,他想叫,但發出的卻是嗚嗚聲,他拼命用小爪子去抓面前的玻璃容器企圖出去,結果實驗人員覺得他太鬧騰,因此給他注射了一些東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總之在那些淡粉色的液體被注射進身體後,他便失去了抓咬的能力。

春藤腺體像是被封控了一樣,全拟形态的熊貓腺體倒是一直沒有改變,他突然失去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想要變回人形都是不能。

後來他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安分下來,并仔細觀察實驗員的作息時間,看他們是如何操作身邊這些玻璃容器的。

他要找出自救的辦法,他要回家。

每個玻璃容器都有一個投食口,身為熊貓的他,得到最多的食物是竹子。

嫩葉雖然可口,但他又不是真的熊貓,雖然拟形的熊貓模樣早就已經看不出他是個人,但這不能改變他是個人,人類怎麽可能會愛吃竹子這種東西!!

實驗員看他不吃東西,特意摘下一片嫩綠的竹葉拿過來投喂他。

葉泉伸出爪子将葉子扒拉到一邊,轉頭用雙手抱住了頭。

他以熊貓形态在這裏待了好多天,實驗室的門被推開又合上,他卻始終沒能找到逃走的機會。

實驗員将他抱出籠子的時候,總會給他注射一種能令他渾身酸軟的藥物,讓他沒力氣蹦跶。

有時候他會被迫跟許多小動物關在一起,面對一只十分兇殘且強悍的猛獸,實驗員會分批量給小動物們注射藥物,讓他們跟猛獸對戰。

而有的時候,他會被抓去實驗室,面對各種各樣的儀器,他們在他身上做檢查,抽出血液樣本拿去不知做什麽研究,他很痛苦,可他不能說話,也無法變回人類的模樣。

每次試圖逃走被發現,研究員都會用各種各樣的針劑去刺他脆弱的腺體,叫他忍不住哽咽出聲,他在這座散着刺眼白熾燈光亮的實驗室中,體會到了什麽是絕望。

那是他人生中經歷過的最絕望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遇到了何文瀚。

當時他剛從實驗臺上下來,腺體被刺激到全拟形态,熊貓模樣的他剛被送回玻璃容器中,就見到了有人來視察。

實驗員們來不及處理他們這些不聽話的小東西,威逼利誘讓他們老實一點兒。

小熊貓擡起頭,眼神充滿了倔強,實驗員一再要求,“尤其是你,不能鬧騰,否則,就把你送給隔壁的大灰狼。”

隔壁大灰狼是個成熟alpha,每次葉泉路過的時候,他都嗤着獠牙虎視眈眈地對着自己,像是要一口把自己吃掉的模樣。

他緘默着轉了個圈,用雙手抱住頭安靜地坐在角落,卷成球的小尾巴輕輕搖了一下,不動了。

接着,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你們用動物來做實驗?”

實驗員呵呵笑道:“小何總,您放心吧!都是普通的小動物。”

實驗員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繼續道:“當然,我們研究的東西雖然是為了人類發展需要,但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享受平等待遇,所以這裏面的任何生命,我們都不會随意迫害。”

那被稱作何總的人非常年輕,寬肩窄腰,雙腿筆直修長,英俊好看的側臉微微偏了下頭,深眸間充滿了銳利的光,他看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但願吧!”

長腿一邁,繞過面前的小型儀器就要離開。

葉泉于怔愣間回神,眸光注視在那個年輕男人的側臉上,雖然他變了模樣,眼神也不再溫和,可葉泉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小何總的身份,是那個送他珠牌棋的少年。

他開始不安地抓撓玻璃容器,拼命想要叫住那個人,可剛剛被注射了藥物的他,卻沒力氣弄出太大的動靜。

眼看他就要走了,情急之下,葉泉抓起一旁的竹子,将手爪用力朝着刀鋒削過的竹尖上揮去。

玻璃容器遇到大片鮮血,自動報警功能啓動。

報警聲終于叫他注意到了自己,葉泉看見他望過來後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向身邊的研究員詢問着什麽,而研究員則是一臉賠笑,仿佛在解釋着什麽。

距離太遠加上耳邊的警報聲叫他聽不真切,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直到他移動腳步向自己走來。

年輕帥氣的alpha将寬大的手掌伸過來檢查了一下他的傷,亦如少年時期一樣溫柔。

他享受着alpha的憐惜,內心一片靜谧,全然忘了流血的爪子。

“這只熊貓非常稀有,平時被我們慣壞了,就喜歡調皮搗蛋。”研究員一邊扯下實驗臺上的紙巾遞給身邊不好對付的小總裁,一邊道:“我這就派人去給它治傷,您放心,別髒了手,擦擦。”

男人望着眼前的小熊貓,似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喃聲收回了手,“熊貓啊!”

随着那雙手撤下去的同時,葉泉卻越發不安起來。

他不想叫他走,不想那抹溫暖從自己身邊離開,血色爪子突然勾住了他的衣角,葉泉仰起頭,于急切中,發出了一抹頗為沙啞的人類幼童聲音,“別走。”

外面的人影微微一頓,接着懷疑的眸光注視到了實驗員身上,“你用全拟形态的幼童做實驗,誰給你的膽子?”

實驗員頓時吓得面無血色,想要解釋,男人兇狠的眼神卻直接将其扼殺。

他手指拟形成爪,擒住實驗員的前胸衣襟将其按倒在地。

長腿飛起,直接将眼前那片葉泉無論如何努力都弄不破的玻璃容器踹得粉碎。

葉泉只覺得身子一輕,已經被其抱在懷裏,伏特加淡然的安撫性信息素将他包裹起來,如同沐浴在陽光下,整個身子都透着軟,連手爪上的疼都減輕了許多,這是他第一次聞到alpha的信息素味道。

他将小熊貓抱在懷裏,疾步前行,可在推開門的那一刻,警報聲卻在身後響起。

“何文瀚,你給我站住。”

那是葉泉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何文瀚!他在心裏默默将這名字記下。

身後的聲音讓年輕人頓住腳步,他轉過頭,抱着小貓的手微微顫了顫,“你竟然用幼童做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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