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需要你
第95章 我需要你
沈适侑載着鹿栖, 順着那一位長官給的地址，一路前行。
自從剛剛在森林裏面看到了巨大怪物跑來現實世界後，他們早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最糟糕的準備。所以當來到城市後, 看到了荒誕離奇的一幕, 他們還能保持最基本的鎮定。
他們最熟悉的城市, 變得很詭異。
以一條街道為界線, 一邊依舊是正常的城市景象, 另一邊卻是一片廢墟, 猶如被戰争沖擊後的可憐末日。
“季青臨究竟做了什麽？”沈适侑目瞪口呆。
鹿栖沉默了一路。
他還在理思路。
“喂！”看鹿栖完全不理會自己, 沈适侑有點惱怒地轉過頭看他。
因為他岔開了注意力，摩托車的輪胎不小心撞上了一塊石頭, 摩托車頓時一歪。
“卧槽！”沈适侑連忙轉回頭看路。
被他這麽一吓, 鹿栖立刻就回神了，他看着沈适侑的背影, 問了一句：“我們剛剛進入游戲空間裏面, 你遇到了什麽？我怎麽到處都沒有看到你？”
“我遇到了什麽？我被怪物追了三天啊。”沈适侑想起那個游戲副本，立刻覺得腿軟, “然後！重點來了，我好像看到了季青臨！”
“你看到了季青臨？确定是季青臨？”鹿栖的聲調變高, “而不是長得像是季青臨的人？”
“應該是吧，短頭發, 穿着風衣, 大夏天的也不熱。”沈适侑提起這件事情，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足足沉默了幾秒鐘。
“怎麽了？”鹿栖讀出他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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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适侑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和鹿栖說出自己的遭遇：“季青臨告訴我……”
沈适侑潤喉，說出季青臨在進化論世界裏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沈适侑對着短短的一句話印象深刻，以至于，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模仿季青臨的語氣和情緒。
沒有波動的感情，極致的冷酷，轉瞬即逝的憐憫。
“抱歉，你要死了。”
說完，沈适侑忍不住微微轉頭，和鹿栖對上眼神。
鹿栖從沈适侑一向沒心沒肺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他們都不知道季青臨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但是自從季青臨親自鋪開最後一個副本世界後，他們都可以了解到，季青臨是多麽可怕的存在。
而現在，季青臨對他說，他要死了。
鹿栖沒有接話。
沈适侑不發一語，繼續開車。
摩托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奔馳。
天空的黑洞越來越大。
“如果我死了。”沈适侑突然開口，“那我死後這個世界是什麽樣呢？”
鹿栖讀取了另一位時空中自己的回憶，他看到了萬物凋零的末日，面對沈适侑的問題，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老實回答，還是沉默不語。
“我可以死，但是我希望德德、莎莎和秦諸可以活下來。”沈适侑不再像往常嬉皮笑臉，他望着一片黑暗的道路，聲音輕飄飄，很快就被風吹散。
吳良德在的醫院似乎還沒有出事。
他們去到的時候，建築物依舊是在的，但是周圍都沒有一個人，讓一棟醫院變得陰森森。
沈适侑把摩托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有一種進入了副本的錯覺。
系統似乎下一瞬間就會在他的腦海中想起，說的話還是這種，歡迎你來到驚悚醫院之類的。看氣氛太僵硬了，沈适侑忍不住開玩笑道：“會不會我們一踏進醫院，就會有怪物跑出來？”
“不是沒有可能。”鹿栖終于搭他的話了，“小心一點。”
沈适侑毛骨悚然。
看到沈适侑打了一個抖，鹿栖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我開玩笑的。”
沈适侑：“……”
鹿栖說實話：“我想要活躍一下自己的氣氛，我看你剛才傷心得快要哭出來了。”
沈适侑無語凝咽，一分鐘後，他扯了扯嘴角，和鹿栖說：“謝了。”
鹿栖說：“不用。”
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一些後，他們迅速跑進醫院。
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兩個人提心吊膽、疑神疑鬼，總覺得突然之間會有什麽怪物跑出來。幸好的是，并沒有什麽怪物。只是，也沒有什麽人。一家醫院裏面，沒有病人、沒有護士、沒有醫生，地板上摔碎了一地的玻璃，吊瓶挂在座椅的旁邊，任憑風吹動輸送液的管子。
“媽的！”沈适侑忍不住說粗口，按照現在的情況，吳良德估計是很難有活下來的可能性了。
鹿栖心裏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但是他仍然說：“我們一層層找上去吧，現在這個情況，我們盡量一起行動。”
沈适侑點頭，然後他看了鹿栖一眼。
“看屁。”鹿栖自從停藥以後，心情越來越容易暴躁，基本上有時候是一點就燃的狀态。
沈适侑被兇到了。
“走吧走吧。”為了逃避鹿栖的眼神，沈适侑帶路，先走一步。
鹿栖在他的背後，心情複雜地看着他。
沈适侑在前面走着，鹿栖跟在他的後面。這裏安靜得就像是葬禮現場，不同的是，沒有屍體，沒有吊唁，平靜也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兩人一層層樓走上去，打開了所有的房門，裏面都沒有人。
就在沈适侑想要說自己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再找的時候，他在打開某一扇門的時候，對上了一雙犀利的眼睛。
“哇！”沈适侑被吓得大步退了一步，差點就撞上了跟在後面的鹿栖。
“你幹嘛？”鹿栖不滿。
“莎莎。”沈适侑在一驚過後，是狂喜。
來人是賴莎莎，她剛看到來人的時候殺氣騰騰，當看清楚面前人是沈适侑後，她愣了一下，随後立刻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現在才出現？我還以為你死了。”賴莎莎語氣在責怪他，但是眼神顯然放松了不少。她忍耐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沈适侑的手臂，“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德德和秦諸，還有大家呢？”沈适侑着急地問她。
“他們……”賴莎莎正想告訴他大家最新的消息，結果在眼睛一瞟後，她看到了站在了後面的鹿栖。至此一瞬間，她就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季青臨在這個世界上鬧事的消息，人盡皆知。而身為少數知道季青臨和鹿栖關系親密的人，賴莎莎很難不用懷疑的眼神看待鹿栖。
“得了。”沈适侑伸出手，揉了一下賴莎莎的頭頂，讓她收回眼神，“如果他知曉季青臨的計劃，并且和他是一夥的，季青臨就不會抛下他了。”
“說不定鬧翻了。”
“你看着他們像是鬧翻的樣子嗎？”沈适侑沒有好氣。
“那是怎麽了？”
鹿栖在旁邊接話道：“我也想知道他是怎麽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鹿栖更在意季青臨究竟在想着什麽，在做些什麽。
“我開玩笑的，我沒有懷疑你。”賴莎莎聳肩。
“德德他們呢？”沈适侑再一次問最重要的問題。
“跟我來。”賴莎莎不再多說什麽，她轉過身就走，“順便幫忙搬些東西吧。”
鹿栖和沈适侑走出去，這才發現賴莎莎搬了一堆醫用品。
“德德還活着，我們在負三樓。”賴莎莎說了一聲。
聞言，沈适侑立刻就松了一口氣。
“有些怪物會跑進來，住在上面太危險了。這裏的醫院有地下樓層，我們一層層下去，雖然有時候也會有怪物溜進去，但是總體比上面安全的多。”
這裏的貨運電梯還能用，賴莎莎領着他們一起去到地下三樓。
電梯門打開，鹿栖看到外面的場景，被吓到退後一步。
退的動作比她更激烈的是沈适侑。
“我靠！這裏是停屍房嗎？”電梯門一打開，兩邊的通道上就堆滿了裹着屍袋的屍體。
“是，為了空出地方，我們将屍體拖到通道上。”賴莎莎很淡定，他們和這一堆屍體已經相處了許久了。
地下樓層裏冰冷如寒冬，所以屍體們還沒有發臭。
賴莎莎自然地往前走。
沈适侑和鹿栖落在後面。
“快來！”賴莎莎回頭呼喚他們，“大老爺們，膽子怎麽那麽小！不就是屍體，你們在游戲裏面沒有見過？”
“我沒有害怕，只是被吓了一跳。”鹿栖冷靜地走出去。
誰打開電梯門，看到門外一堆屍體會不被吓到？
沈适侑看着賴莎莎和鹿栖離開，電梯門快要關上了，她才如夢中醒，立刻跑了出去，跟在兩人的身後。“現在這裏那麽危險，不要丢下我一個人。”他撒嬌道。
鹿栖沒有理他。
賴莎莎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沈适侑去過的副本比他們都多，他們不信他會因為一些屍體而感到害怕。
沈适侑苦笑。
他當然不可能會害怕一些屍體，自從他在進化論的副本裏面看到進去了，聽到他說的那番話後，他就一直惴惴不安，所以才顯得大驚小怪。
你會死。
你會死。
對不起，你要死。
季青臨那面無表情的臉，如同死神一樣的身影在沈适侑的腦海中纏繞不去。
奇怪是，沈适侑在驚恐之中，內心還有一種奇怪的寧靜。
似乎死亡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只是他的歸宿。
而季青臨也不是什麽死神，而是……讓他安心的……某樣存在。
沈适侑不知道自己這奇怪的想法是從哪裏來的，最要命的是，他沒有辦法用語言來敘述自己的想法，于是乎，他只能自己一個人幹着急着，然後如自己所願，等待死亡到來的那一刻。
“到了。”賴莎莎來到了一扇門的前面。
她的聲音讓沈适侑回過神。
他們三個人站在一扇普普通通的門前。
每一扇門都是那麽普通，特殊之處在于我們可能會在門內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賴莎莎和鹿栖抱着的東西太多，沈适侑上前一步，将門打開。
“你終于回來了，氧氣罐拿了嗎？”秦諸的臉撞進沈适侑的眼裏。
看到沈适侑，秦諸顯然愣住了，随後，他伸出手，輕輕地捶了一下沈适侑的胸膛。“你都滾哪裏去了？”秦諸問他。
沈适侑笑了一下，老實說：“被警方抓了。”
“狗屁。”閱讀理解能力一向不怎麽樣的秦諸沒有捕捉到沈适侑語氣中的落寞，他将沈适侑拉近屋子，然後朝賴莎莎招手，“氧氣。”
鹿栖和沈适侑終于見到了吳良德。
吳良德躺在病床上，緊閉着雙眼昏迷着，臉上戴着吸氧裝置。鹿栖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魁梧的可怕肌肉男，現如今，他身上的肉似乎都憑空消失了。一具瘦得只剩下骨頭的陌生男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怎麽會？”沈适侑吓了一跳，“我上次見德德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鹿栖默然不語，走到吳良德的旁邊。
他知道為什麽？吳良德之所以身體狀況不好，以及無論如何都不能拯救自己的身體健康，是因為他從這個游戲中得到的能力。他擁有知識類能力中的最頂端的能力，預知和追溯。他能預言未來，甚至因為季青臨的緣故，還獲得了追溯歷史的能力。
能力越強，人的精神狀态越不能承受，進而影響身體。
就像當初鹿栖小的時候得知了世界的真相，直接瘋了一樣。
“我們的同伴在另外一個房間，我帶你們去吧。”賴莎莎好心建議，他怕沈适侑再看下去，會更加傷心，“那邊也有食物和休息間。”
“我不餓。”沈适侑現在沒有胃口。
“我餓，陪我去吧。”秦諸看到他的表情，立刻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将他強制帶走。
“你也一起來吧。”賴莎莎喊鹿栖。
鹿栖想了一下，他拉過椅子，坐在病床旁邊，他說：“我就不去了，我有點話想要對德德說。”
賴莎莎的聲音變得柔和：“他聽不到。”
“我想要和他說話。”鹿栖堅持。
“好吧，那你不要碰到其他的東西，尤其是那些線。”有沈适侑做擔保，加上吳良德之前的囑咐，賴莎莎還是信任鹿栖的。
三人出去，留下鹿栖和吳良德。
房間裏面，各種讓吳良德可以勉強維持生命的儀器在運作着。
鹿栖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吳良德，擺不出任何表情。
沉默許久，他突然開口：“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儀器上，顯示吳良德的心率。
鹿栖看着骨瘦如柴的吳良德，繼續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對你挺有好感。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因為我天生就讨厭別人，很少會覺得一個人看上去還不錯。現在，我知道原因了。原來，在某個遙遠的時空，我們早就認識。”
在另外的時間裏，鹿栖的人生經歷是這樣的，他被選中進入了進化論的世界，随後，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攻略了許多的游戲。他積累了越來越多的名聲，随後，他得到了許多的追随者，他和那些崇拜他的人，創立了一個專門攻略進化論游戲副本的組織。
那個組織的名字叫做伊甸園。
這是開始。
随後，伊甸園內出現了他的一個極度狂熱粉絲，他的名字，鹿栖想起了，流星光輝。
在這個時間中，他們的接觸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
但是在那個時間中，鹿栖可是和他相交不淺，流星光輝一開始是他的迷弟，然後突然發瘋，挑戰他的權威，瘋狂帶節奏。鹿栖本質冷漠，他後知後覺，伊甸園的氣氛因為流星光輝而變得奇怪，整件事情逃離了鹿栖的控制。所以鹿栖那時候推斷，沒有辦法挽救了。
于是乎，鹿栖果斷地抛棄了爛攤子，再一次solo闖關。
鹿栖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吳良德。
另一份記憶湧上心頭。
“後來我又遇到了你們。”
“我又創立了夜光卑斯，離開之前，我把老大的位置送給了你。”
鹿栖發現兩份記憶在他的腦海中融合，他漸漸分不清楚，那一份是另一個時空中的記憶，那一份是屬于現在的自己。
“我們确實有淵源，我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
“你擁有的能力是預言和回溯，你說你經常看到相反的兩份場景，是因為你可以預言未來，也看到了過去。而流星光輝的能力是奪取，他從你的身上搶走了你回溯的能力，所以現在的你可以看到未來，而流星光輝看到的都是過去。”
“季青臨是進化論的勝者，他做了一件事情，将時間倒轉，所有的因果和時間都被逆了過來，正是他一直以來和我提過的，龐加萊猜想的實體化。”
“我必須要阻止他繼續将時間倒轉，否則的話，地球、宇宙就會一直往從前的時光走，直到回到最原始的狀态。”
“你擁有預言的能力。”
“我需要你醒來，告訴我，我要如何才能阻止他。”
“德德，我需要你。”
呼吸機突然變得急促，生命檢測儀器上，數字反複變化。
鹿栖等待了好一會，吳良德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他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門前，準備離開。
“老……老大……”一道虛弱的聲音喊住了鹿栖。
鹿栖的眼睛睜大，慢慢回過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