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閻羅殿是冥界最高建築，四周挂着幽暗的燈籠。白岫從閻羅殿走出來，走下兩個長臺階，來到奈何橋，踏上黃泉路，來到鬼門關。
鬼門關乃一座通體漆黑高大宏偉木門，排頭上挂着‘鬼門關’三個字，兩個黑漆柱子，柱子上用白色字寫着一副對聯，對聯旁站着兩個鬼。一個着慘白衣裳，一個着玄黑衣裳。
鬼門關外，停着各式各樣馬車，一種車體緞面，紋繡明黃暗紋，奢華精致。一種車體木質，上面雕刻繁複漂亮的圖案，高雅秀麗。一種半透明香雲紗制，缥缈仙氣。先出來富村土地神陸續上了這些馬車。
白岫緊緊咬住牙關，拉回羨慕的視線，往邊上泊車處，從百輛車中選一輛稍微不那麽擁擠的靈車，簡單到寒酸的車體，車頂和車門挂着白綢，車門中間挂着一朵大百花，是那種送葬的車裝扮，這是冥界主要交通工具。白岫擠上靈車，裏面坐滿回陽間辦事的鬼。
她平靜聽着富村土地神馬車車軸咕嚕聲遠走。
鬼門關門口有牛頭馬面帶着新鬼排隊登記入門，這些是有組織的鬼，他們臨死前有家人送終，燒上一筆錢紙請牛頭馬面接引，就可以進入鬼門關，等到陰壽結束，就可以重新投胎。
還有一些鬼，他們或許因為一些的原因沒有家人送終，無人燒紙，就只能在世間到處游蕩。這些鬼一般存在亂葬崗。
白岫的榮興村土地廟就建在亂葬崗。
馬車咕嚕駛向遠方，經過一天一夜時間，白岫回到雲舟城，出了城翻過幾座高山才到榮興村。
天邊一線金光，曦光爬出地平線。
初春時節，經過一個冬天休整，樹梢含着新芽。白岫走到一汪碧水邊，湖裏倒映着她的身影，齊膝的綿密烏發，取臉頰旁發絲在頭頂用木簪挽個發髻。一身素白诃子裙，套着青綠大袖衫，這套衣裳是土地神法袍有自潔功能，刀火不傷。
她做賊似的避開人，撿起一塊泥巴，捏成一個小人模樣，她進入泥人身體，使個小法術微光一閃，泥人就變成了一個與白岫一模一樣的少女。
九州大陸中除了冥界的鬼沒有身體，其他天地魔三界都有。
她在湖邊等了許久，等天光大亮，街上的熱鬧起來，才去走上雲舟城的大街。這裏叫賣的攤販很多，有賣香噴噴馄饨的，有賣薄脆酥油餅的，有賣酸甜糖葫蘆的。這些白岫都喜歡吃，只是，她今天的目标不是這些，再往裏走走，路兩旁擺放樹苗，她挑選到一家，走到一個臉色黝黑的漢子身前。
“大哥，我想看看這桃樹苗。”
那漢子看到這麽标致的姑娘來買樹苗，光顧着看，忘記聽，愣了半晌：“什麽”
白岫道：“我來看看樹苗。”
那漢子聽清楚了，摸摸鼻子，端着比平時和藹萬分的笑起身，從地面取了一株桃樹苗，開始介紹：“小姐，您眼光真好。您看看這是我去年春天育的苗，長了一年，您看這個根系發達，樹體強壯很好養活。”
白岫看了眼，覺得還不錯繼續問：“你這是什麽桃種？”
那漢子道：“您可問對人了，這是水蜜桃樹種，附近就只有我一家賣。桃果成熟後，有個拳頭大，咬一口甜滋滋，汁水四溢。若你自己吃不完，放到集市上賣，供不應求呢。”
白岫接過桃樹苗，在手中端詳，桃樹還未發芽，樹梢鼓囊囊藏着蓬勃生機，她問道：“這樹苗種下後，幾年有收成？”
那漢子道：“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最多三年就有收成了。我還給您送點我自制的生根粉，您把樹種好後，澆上這個粉，保證每一顆樹都能生根存活。”
白岫指着兩大捆樹苗，粗略掃眼，有百來顆樹苗，道：“行，你把樹苗全給我吧。”
那漢子一聽這是筆大單，高興不行，幹事很有動力，将桃樹苗捆好，交給白岫。白岫從荷包裏掏出錢交給漢子。土地神的得到的供奉，小部分交給冥界，大部分自己留下。留下的這些供奉可以到冥界，換成陽間的錢財。
白岫用綁縛将衣袖紮緊，桃樹苗背在背上，比她還高出一大截，看着搖搖欲墜。那漢子憂心問：“姑娘，您住哪呀？我替您送回去吧？”
她往榮興村方向一指，笑道：“我住山的那邊，挺遠的。”話別那漢子，她幹勁十足，神采奕奕，往回走。
那漢子看着白岫手指的方向，琢磨半天，忽然臉色黴變，差點仰倒，那不是榮興村亂葬崗的方向麽！
白岫自信滿滿把桃樹苗背回榮興村，鬼差說的沒錯，要致富先種樹。她的舅舅就是種桃樹，賣桃子富起來的。她也種桃樹，以後再開發果園，盤富榮興村。沒人供奉，她就自種果樹供奉自己。
未來可期，她臉上挂着笑，小聲哼着歌。
榮興村三周環山，中間是平原。山上是光禿禿的石頭，平原裏有許多雜亂無章的墳冢，這些墳冢上也光禿禿的連根草也沒有。
今日白岫心情好，看到光禿禿的墳也覺比平日可愛。
回土地廟要經過墳冢旁，她背着樹苗走在路上，墳冢裏面有個凸起的東西，她往前看看。
一副破爛草席裏卷着一具半腐爛的屍體，臭氣熏天，蛆蟲從人頭鼻孔裏爬出。
白岫好心情散了一半，火氣冒起，又是哪個在這裏亂扔屍體！太沒公德心了。亂葬崗無人管理，許多人不要的屍體都會往這裏扔。亂葬崗大名在外，更有甚者，有外城的不辭辛勞千裏奔襲來扔屍體。俨然這裏成了亂葬屍體的樂園。
平日她看到後，就會幫忙掩埋屍體，入土為安。今日她背上有桃子樹，先種樹，回頭再給這個不知名的可憐人入土為安。
走過墳冢來到土地廟前，廟是一間只能容納三五人的琉璃小瓦房，屋頂上縫縫補補着破舊不堪黑色瓦片。牆外的對聯年歲久遠，已經看不清楚字。這廟看着像危房，也不知什麽時候會倒塌。廟旁有條幹涸的河床，河裏有着圓潤的鵝卵石。
她進入土地廟，裏面擺放着兩尊土地神神像。一尊土地神奶奶，一尊土地神爺爺。兩尊神像經過歲月洗禮依然栩栩如生，未見破敗，可見當時用的材質有多好。一般只有大村才會同時供奉兩個土地神。從這裏就可以窺見，當年榮興村是如何的富足。
後來不知為何人都遷走了，這裏漸漸才破敗起來。
白岫靠牆放下樹苗，一陣微光閃過，白岫進入土地神爺爺神像。進入神像來到另外一個空間，空間裏面建着一座小院子，裏面有五間房，幹淨整潔，家具齊全精致，這些都是歷任土地神留下來的。
這裏現在是她的住所，她從雜物房裏面拿出鋤頭籃子，轉身離開，出神像回土地廟，重新進入泥人裏。指尖微光閃過，地面出現了鋤頭籃子。
她走到河床旁，彎腰舉起鋤頭，朝地面挖去。
“砰”的一聲，鋤頭與地面接觸，發出鈍響，白岫虎口震得發麻，這裏石頭太多，無法種植。她一連換了好幾個地方，都是這樣！
難怪榮興村以前土地神不種地，原來地裏都是石頭，根本無法種麽！她危機感頓生，樹苗不能放在外面太久，否則根系會壞死。
夜裏她坐在土地廟門口，仰望星空，心涼了一半，這可如何是好。
“白奶奶今日怎麽出來了？”白日裏睡覺的鬼們，這個時候都出來了，圍住白岫。他們稱呼男土地神為爺爺，女土地神為奶奶。
白岫撐着倒黴臉，語氣仍然和氣：“出來看看。”
有個眼尖的鬼，驚道：“你買了樹苗嗎？”
白岫重重點頭。
一個鬼道：“白奶奶，你是打算種桃樹？”
另一個鬼道：“白奶奶長得如此花容月貌，怎麽能幹種樹這種粗活。”
“廢那勁幹嘛？多享受生活呀，你看我們這裏多好，到點了就領救助金，回到這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都沒人管。”
“哈哈，是呀！說不好過個幾年，你就去別處任職了，你在這裏做的建設又不會帶走，何必這樣辛苦。我們要及時行樂。”
“白奶奶，走走走，我們下棋去。”
白岫滿心無語看着這群不思進取的鬼，覺得耳朵有點吵，道：“多謝好意，我回去休息一會。”她擡腳離開，回神像。
鬼們小聲交流；“這新來土地神是不是腦子有病？”
“榮興村的土質太窮了，缺水缺肥地裏還全是石頭，連根草都種不出，怎麽能種果樹。”
“不僅有病，還天真傻帽。哈哈哈···”
“噓，不要妄議土地神，她是我們這裏父母官呢！”
群鬼發出噓聲。
白岫回到房間，仰躺在床上，盯着床頂，枕邊放着那本《土地神寶典》。她翻身趴在床上，頭緊緊埋在枕頭上，手碰到了那本九州土地神聞之色變的書。
她取過來百無聊賴往後翻，上面記載歷任土地神幹過的詐騙事：
上清一萬一百五十二年，我的河流開始枯竭，向鄰村土地神讨要了一條水源，随後将水源賣給另一村土地神，得到五十一兩銀子。
上清一萬一百五十二年，村裏的土地因草植不長，開始石化，我以買肥料的名義，在九州土地神年會上，向其他土地神募捐千兩銀子。
上清一萬一百九十七年，土地廟後長了幾珠青草。我以種果樹名義，向城隍讨要了靈水。靈水可促進樹木生長及恢複生機，我将靈水賣掉後得到三十兩銀子。
白岫眼睛一亮，腦中想法成型。她從床上起身，打着燈籠出神像，廟門前的鬼們已散開。她在土地廟後找，确實看到有一叢綠草，零星幾珠不算多。
她用手在地上扒拉一下，這邊的土質松軟，石頭少。白日她只顧在左右開墾，忘了廟後的地方。幸得她太無聊，翻開多看了幾眼《土地神寶典》。
她不想拖到明日，桃樹苗等不了那麽久。說幹就幹，她進入泥人，拿起鋤頭跑廟後，開始鋤地，将泥土敲松軟，把細石頭敲碎，這裏的地面雖然也有石頭，但比其他地方全是石頭好很多。
鬼們漸漸圍上來看熱鬧，用看稀有動物似的目光看着白岫挖地。
所有樹苗種入土，白岫胸中充滿豪氣，三年後就有收成了。轉頭，走到青草旁，摸摸草尖，心中泛起淡淡的漣漪，這是榮興村唯一的綠色了。她小心翼翼的在青草中間，挖出一個洞，濕潤泥土粘在手上，她将懷中的桃核放入洞中。
這是從冥界帶回仙桃的桃核，種在這裏，時時警醒，不忘打造首富村之志。
做完這些白岫滿意拍拍手，使出清潔術，将身上整理幹淨，回神像裏休息，鬼們紛紛散開，各自忙活，聽書，下棋，喝茶···更多人聚在一起聊天，都在談新來的土地神。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居然真有人腦子長泡到榮興村種果樹。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桃核種下後，有幾縷修羅魔族黑氣冒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