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九州土地神年會照往常一般進行,富村領獎,窮村領救助。白岫慶幸今年不用站在高臺上,被人當猴子看。
窮村下臺不久,牛頭馬面魚貫而入,手中捧着美味的菜肴。
夏貝坐在白岫右邊,熟稔的與閻羅判官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周衣見到滿桌的菜,斯文有禮吃,間或聽到有趣處露出一個淺笑。
流意坐在白岫左邊,沒吃什麽東西。冥界的東西陰氣太重,不适合生魂食用。
“明羅魚長在奈河,一千年才長一寸,你試試味道。”夏貝夾了一塊魚肚上的肉放在白岫碗中,白嫩嫩的魚肉悠悠晃晃。
周衣夾起一塊橙黃的紅燒肉放在白岫碗中,用唇語道:“不用理他們。”
白岫看着碗中的肉沉默,他們以為自己是因旁人的奚落冷遇而心情不佳,實際上她是對榮興村的前途憂心。
鄰桌是今年供奉進步良多的土地神湊在一起,桐子村的羅多越赫然在裏面。他們相互捧對方,從他們話裏聽出一些門道,只有信徒多,供奉才會多。這些土地神對信徒兢兢業業,每當信徒有求時都會滿足,而後再以報夢等方式提醒信徒。這樣之後,信徒們覺得本村土地神負責又靈驗,越發願意供奉。
“來,喝一杯。”
這句話驚醒了白岫,滿腦子的思緒如同潮水褪去。她拿起身前的酒杯,起身敬酒:“敬諸位。”
“請!”所有人舉杯,除了流意。
一飲而盡,辛辣感順着白岫喉嚨滑入,火辣辣的嗆。一團紅暈飛上臉頰,卷翹如刷子的睫毛下眼眸水霧漣漣。
明黃燈光下,白岫的臉色散發出柔和的光,沒有人看出不對。
“給。”
“給。”
兩個聲音一左一右同時響起,身前出現兩只手,舉着兩碗潤喉的湯。閻羅王眼睛略微一驚,這個鬼使膽子大,随即掩飾過去,另外兩位判官眼中閃爍八卦的光芒,會選誰。
白岫見兩碗湯一模一樣,她的右手用起來方便,接下了夏貝的湯道:“一碗就夠了。”
這話在閻羅王耳朵中繞了幾圈,馬上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我只要他一個。
流意收回手,眼皮半蓋住眼球,看不出情緒,他一口将湯喝光,這是他唯一吃的東西。
之後時間,白岫像個盡職的背景板,不出風頭,埋頭吃飯。偶爾也露出一兩個笑,模樣乖巧的不行,至少從外人眼中看起來,她并沒有什麽不妥。
宴席結束,閻羅王親自送夏貝和白岫出門,冥界所有的鬼都出門歡送。
其他土地神羨慕得眼睛都能滴出血,他們從沒有被這樣優待過,人家雖是窮村,可比富村還風光許多倍,所有的土地神的在沉默,沒臉在說白岫的是非。
門口停着各自馬車,因有閻羅王在場,所有的土地神不敢先走。而閻羅王有夏貝在場不敢先走。夏貝則在等白岫離開才願意走。
這空前的盛況則變成了為白岫而開啓影響。
夏貝送白岫上馬車,揚手道:“回頭見。”
白岫撩開窗簾:“回見。”
在衆人矚目下,白岫的馬車揚長而去,白岫撐着臉靠在窗口,不想出風頭,卻出盡了風頭。
“今晚飯菜不合胃口嗎?”
白岫提不起精神:“沒有。”
流意嘴唇嗫嚅,幾次要張口問什麽,話到了嘴邊又噎回去,身周放出冷氣,似在等白岫主動相告的時候。
馬車駛向遠方,經過一天時間到達榮興村。回到榮興村,白岫妝容衣裳都未換,就走去的廟後。流意付了車馬錢,跟着一起去了廟後,從桃樹上打落幾顆桃果,絨絨的桃果咚咚落入手中。白岫從前說過,榮興村的東西分流意一半,故見到流意打桃果,只淡淡掃一眼,并未多言。
白岫陷在失落的情緒中,榮興村貧瘠荒涼偏遠,如何才能吸引信徒前來燒香,成了白岫首要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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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桃花開滿的三月,轉眼進入初夏,桃樹上結滿嫩綠的桃子,立秋過後,桃果即将成熟。
“百事通,你說上哪能找些信徒過來?”白岫坐在仙桃樹幹上,腿腳在上面輕輕晃動,她的眼睛看的很遠,可她大部分時間卻是盯着村口看。
似在等誰。
流意眉毛一挑,道:“這個簡單。我上街迷些信徒哄過來燒香便是。”
“你說你腦子裏咋有這樣多的馊主意呢!”
“是你腦子裏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白岫眼睛的光暗下去:“是我異想天開。”
流意心被什麽拽了一下,立馬改口道:“我有辦法了,俗話說打鐵還需自身硬。信徒不來榮興村的負面原因,無非有三,荒村,路遠,墳多。那麽我們需要一個亮點牢牢壓住這三負面原因。我們的桃果馬上成熟,可以上街說說,這邊有免費水蜜桃摘,自有那些貪便宜的前來摘桃果吃。”
白岫看着即将成熟的桃果,道:“那就試試這個辦法。”
村口來了幾個人,肩上扛着一個冬瓜大的東西。白岫從樹上站起來,盼望着是不是來燒香拜神的。那些人進了村沒多久,就往亂葬崗裏走,走到一處地方,将東西往地上一扔,忙不疊的離開村口。
“又是來扔屍體的!”
看袋子大小,裏面應該不是一個成人,難不成是屍塊?有些殘忍的大戶人家,會将犯錯仆人砍成幾塊,一些喂狗,一些随意丢棄。白岫看着走到村口的背影,快将他們盯出火,就是有這些不講功德心的人,将好好的榮興村變成了亂葬崗。
天邊轟隆一聲打了一個響雷,白岫看眼漸漸烏雲堆積的天空道:“進去吧。”
等雨停了,再去給那可憐的人收屍。
狂風大作,勁風像一把鋼刀插入土地廟,撬開了屋頂瓦片,土地廟嘎嘎作響。緊接着是三兩顆雨滴砸落,沒多時雨在地面砸出小朵水花,天幕連成灰蒙蒙一片,雨勢還在增大,桃樹葉子被雨打得擡不起頭,水彙成流一串串落入地面。
白岫聽到動靜,在廟裏待不住,往外看。狂風暴雨拽住桃樹左右搖擺,桃果被牽動得毫無還手之力,有幾顆甚至咔的受不住力,墜落下來,看的白岫好一陣心疼。
這雨勢還在增加,果子馬上就成熟,一場暴風雨砸下去,桃子還能不能活到明天未可知。拖着流意出門道:“快···我們去護着果園!”
白岫默念口訣,微光如注罩上果園。流意因不敢施展修羅魔族法術而束手束腳,默念法訣另一束微光罩上果園,形成了一個防護罩,牢牢保護果園。下到最後,這雨跟不要錢似的潑下來,順着防護罩砸出方形大水窪。
白意河的水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了上來。
這場秋雨下了一整晚,大且迅猛,幸好白岫有所察覺,否則這滿園的桃子非毀了不可。
天邊泛起魚肚白,雨停了下來。桃果俏生生的立在枝頭,迎接日光,染上了淡金色。
白岫一整晚施法術未休息,這個時候有點疲累了,靠在身邊的流意肩頭道:“讓我靠會。”
流意側低頭看到白岫圓乎乎的腦袋,眼中掠過柔光:“回去休息。”
“轟”
一聲巨響。
白岫驚得一抖,朝身後看去。榮興村破舊不堪的土地神廟成了一堆廢墟!土地爺爺的神像頭頂被砸開了一道口子,裂縫在口子旁蔓延幾寸。
這下白岫和流意同時傻眼了!
白岫許久後,緩緩回過神,自我安慰道:“垮了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流意有錢,重新建廟是大事,需要到城隍處報備一聲。
白岫帶着流意馬不停蹄的往雲舟城隍處走,阿離今早沒有站崗。白岫很快就近了城隍神像裏,雲舟城隍正拿着一本冊子坐在石桌前。
“城隍爺爺。”白岫笑的甜,甜中帶着點谄媚。
雲舟城隍握着書的手一抖,微微側頭道:“出什麽事了?”
白岫道:“不是什麽大事。”
雲舟城隍聽後心裏緊張:“那是什麽?”
白岫臉微微燙,道:“土地廟垮了,我要重新建座。”
雲舟城隍騰的站起身,臉色微變:“垮了?”
白岫道:“嗯,我打算在原址重新建廟。”
雲舟城隍略微失态後,重新坐回座位,慢悠悠道:“這個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土地神廟需由信徒建造,自己建的不算。”
白岫手緊緊撐在石桌上,手指蜷曲發白:“如果無信徒建廟會如何?”
雲舟城隍臉上浮現不忍心和歉疚道:“那這個村三個月後就會被冥界取消神位,土地神不複存在。”白岫的職位安排是他一手操作的,最開始,他只以為這小姑娘吃不了苦,過不了一個月就會不想幹了。離職是為冥界不容許,不過榮興村情況特殊,他跟判官們關系好,屆時根據實際情況美言幾句,讓白岫投個胎離開。
他萬萬沒料到,白岫這小女子看着文弱嬌美,幹起事來說一不二,硬生生的在榮興村種下一片果園,千畝草地。後來,他想等其他地方土地神職位空缺時,讓白岫補進去便成,這一等等了幾年。土地廟都垮了,他也沒等到。
白岫一雙漂亮的眼睛,氤氲出水霧,暗淡一片,迷蒙可憐,她身體搖搖欲墜。流意及時托住白岫肩膀道:“還有三個月時間!”
“嗯。”白岫眼睛重新亮起來。
城隍爺本還想勸慰幾句,土地廟垮了本就是一件好事,少了束縛,她現在可以選擇去投個好胎,重新開始。他屆時親自把關,讓白岫去到一個富貴人家,過上富足的日子,彌補這幾年在榮興村吃的苦。
可看到白岫眼中重新燃起的生機火焰,他默默噎回話,讓她去試試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