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兒越想越覺委屈,又不敢自己再打回去,于是就想找母妃做主了……”林昢的聲音不如先前有中氣,似乎她也明白了,自己這麽做的幼稚之所在。

慶雲帝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哦,倒是不敢找朕訴苦。”

喬貴妃輕笑了聲,“陛下,還不是您平日裏過于嚴厲的原因?瞧瞧孩子才多大。”

慶雲帝不再言語,但是眉目間含了些笑意。

林昢算是過了這關,本應該放松,但是不知為何,她卻更覺周身泛癢,渾然不适。

在焦灼地等待中,林昢漸漸的明白她的難受勁兒來自于何處,她見着慶雲帝和貴妃言笑晏晏,害怕皇後遭到的漠視是慶雲帝默許的,害怕慶雲帝早就知道宮中的流言蜚語只是他不想管而已。

她或許可以用這樣不光彩的手段幫皇後争過這一時的意氣,這一次的尊嚴,但是她如何能幫助皇後搶奪一個人的心意呢,如何能改變一個人的立場呢。

從某種意義上,不管這次她贏不贏,其實都已經輸了。

太醫很快來了,蕭婕妤等人也被帶了上來。

蕭婕妤一上來就脫簪請罪,涕淚滿襟,“陛下,臣妾糊塗,臣妾不該與郡主發生口角,也不該沒阻攔王妹妹下手。”

王美人就顯得沒那麽反映靈敏了,她只是滿臉震驚的表示,“陛下,臣妾絕對沒有打過郡主啊!陛下。”

林昢看得出,慶雲帝沒怎麽打算聽這兩人的辯解,也沒打算看她們各自的表演,因着他斂了剛才的那點笑意,直接問羅彬,到底因何而争執。

羅彬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頭跪下行禮道,“奴才不敢言。”

“說。”

“回陛下,幾位娘娘不知道是不是聽了些不好的言論,于郡主就皇後殿下的身體狀況發生了點争執。”

慶雲帝聽了這話沒有立刻做出反映,手指拈了圈腕上的佛珠才道,“貴妃,先前說的和昭容冊封之事,你先準備着,記得到時候領着六宮去聽皇後教導。”

這是皇後會出面的意思了。

林昢等了數月,或許可見一面那位皇後的真容了,有些激動。

但慶雲帝先前和貴妃的安排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的,如此說來,改變計劃的原因便是慶雲帝向讓衆人知道,至少目前為止,中宮的地位不容撼動。

林昢不敢妄下斷定,但也心生了希望,帝後之間應該沒有像衆人想的那樣不合。或許皇後不管事,不露面就只是因為她身體真不好呢。

雖然這個說法多少聽起來有些離譜好笑。

然後慶雲帝瞥向了跪着的幾人,“按宮規處置。”

喬貴妃那邊立馬道,“來人。蕭婕妤、王美人等人不尊皇後,目無宮紀,廷杖二十,罰俸一年,降位一級,閉門思過三月。”

“廷杖免了,降兩級。”慶雲帝淡淡地出聲。

喬貴妃點點頭,下面的人就照着執行了,蕭婕妤等人還得叩謝皇帝免了她們皮肉之苦的聖恩。

但實際上,她們或許更願意被打一頓,品階位分日後想要再提升,可不就是一頓打能換來的了。

林昢也不覺得慶雲帝免去杖刑,是一種恩情或者憐恤,因為他看起來更像是不熟悉宮規如何,等喬貴妃說完後,挑着改的。

但這般畫蛇添足的原因,林昢暫時還不清楚。

王美人被帶下去時,梨花帶雨地看向了慶雲帝,似乎妄圖勾起他的憐憫之情,但是坐着的皇帝連眼神都沒給她,看向喬貴妃後道,“今晚你自行安歇吧。”

喬貴妃起身行禮,“臣妾會整肅後宮風紀的。臣妾恭送陛下。”

看來今天喬貴妃可能多少受了不少無妄之災,林昢有些愧疚。

雖然心裏料定了她就是一個佛口蛇心的惡毒美人,但是人家畢竟也還沒真傷害過她不是?

慶雲帝走後,喬貴妃皺着眉頭坐下,十分不耐煩道,“那幾個蠢貨沒事去挑釁皇後做什麽?”

罵完之後,她掐了一下眉心,又嘆了口氣,然後恍然間想到了什麽。

林昢對着喬靜妍幽幽地望過來的目光,低下了頭,“母妃,兒什麽都沒聽見。”

怪尴尬的,早知道她就應該在衆人撤退時一起撤的,不然何至于知道名動四方、傾國傾城的貴妃會私下裏破口大罵別人。

“沒聽見就好。”喬貴妃自欺欺人,然後又像往常一樣溫柔地邀請她共進晚膳,“昢兒,晚上就在母妃這裏吃吧,剛巧備的多,好不好?”

林昢覺得不怎麽好,她好像是看到了大型精分現場,喬貴妃看起來還不怎麽聰明。別這麽搞她,這樣她很難再堅定地認為喬貴妃是個大反派。

但喬貴妃這麽開口了,于是林昢也就應了下來,當她的臉上被敷好藥,然後跟着喬貴妃走進了飯廳。

飯桌上早坐着了一個人,正在嚼着蜜餞果子,顯然不把這兒當別人的飯廳。

林昢感受到了旁邊喬靜妍瞬間的僵硬,她擔心這位貴妃娘娘沒忍住又破口大罵,趕緊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先冷靜,端住貴妃的款兒。

也希望那位多少有點眼力見點,趕緊過來跟貴妃認錯。

但那家夥非但沒有起身的意思,還将花生仁扔向了喬貴妃旁邊的花瓶,花瓶應聲而碎。

林昢,“……”

她确認那家夥就是在挑釁。

這人看着非常面生,不是高階嫔妃的任何一個,也不再林昢認識的嫔妃範圍內,着裝又簡單,她真不知是何人。

外面的婢子聽到瓷器的碎裂聲,趕緊循聲跑了過來,但十分之有規矩,隔着門簾問,“娘娘,您有事嗎?”

“沒事,不小心碰碎了一個花瓶,暫時不用進來清理。”喬靜妍深吸了一口氣,才對外面吩咐道。

那這個人就是喬靜妍認識,且不願意讓旁人見到的了。

林昢又看了她一眼,那人的姿容比之喬靜妍來說算不得上乘,骨相淩厲又形容懶散倦怠,有一種頹靡厭世之感,和宮妃們的整體形象相差甚遠,林昢更願意相信她是一個落魄江湖俠士。

畢竟剛才那個花瓶不是被打中後倒地而碎的,而是被擊碎後散落在地的。

“你不在你那兒躺着,來找我做什麽?”喬靜妍的聲線很冷,周身的不耐煩的感覺更甚。

林昢行了一個禮,對喬靜妍道,“母妃,兒先出去了。”

說實在的,她今天可能知道的太多了,怕活不過這個晚上可能就會被喬靜妍滅口。

喬靜妍還沒有開口,那家夥就向林昢投來了點目光,沒有先回答喬靜妍的問話,而是自顧自問道,“唔,這又是哪個新來的妃子?”

喬靜妍忍無可忍,猛翻了一個白眼,一字一頓道,“文照郡主!”

“哦。”那人回應了聲,“過來吃飯吧。”

什麽叫反客為主,什麽叫不看別人臉色,不過如此了。

林昢覺得阖宮上下,如果有誰符合這樣的行止的話,那就只有一個。雖然荒謬,但林昢實在是想不到別人了。

她試探着拉了拉喬靜妍的袖子,又看了看旁邊坐着挑點心的人,“母妃,這是皇後娘娘?”

喬靜妍冷笑,“不,這是個瘋子。”

好的,她知道了,這就是皇後。

然後她由衷的覺得喬靜妍有多麽可憐,不僅要侍候皇帝,還要侍候這樣的皇後,同時幫她保守住秘密。

還要被自己這樣不明就裏的人誤會成反派,真是,名與利顆粒無收啊。

“你不吃,那我先動筷子了?”

喬靜妍看着她的筷子向魚肚夾去,臉上的癫狂之色退去,泛上的是更冷的神色,“你想死你就吃吧。”

“啧。”岑緒輕啧了聲,然後将筷子轉向了一塊炸好的雞肉。

“哦豁,這個來的更快。”喬靜妍抱臂旁觀。

岑緒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然後将銀筷轉向了盤炖的牛肉裏,飛快地夾起一塊,放到嘴裏咽下去,然後勾唇笑了起來。

這人笑不笑的區別似乎隔着天塹,不笑時萎靡不振像被個快被吸幹精氣的枯骨。一笑又兩頰飛霞,似枯木逢春、鏽劍複鑄,滿屋都是喜色。

喬靜妍卻似乎看不到人高興一樣,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掌心。

她抿了唇,到底沒再說什麽勸阻的話,只道,“你吃過了,就趕緊回去吧,陛下去你宮裏了。”

比先前更深的倦怠之色複又籠罩到了岑緒臉上,她那手腕像連筷子都不想拿了一般,低垂到了桌上,“他去幹什麽。”

“明天找你出席冊封和昭容的儀式,順便教導六宮。”

岑緒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在說慶雲帝是吃飽了撐的嗎,“不去。”

“最近不知道誰在傳,你命不久矣,我可能要取而代之的話。陛下應該是想以此來警示他們,讓人安分守己一點。或者他怕你聽了這些話不舒服。”喬靜妍拉着林昢坐到了她對面,示意林昢趁熱趕緊吃。

喬貴妃這兒的飯食極度好吃,之前林昢就有想應她的邀請天天來蹭吃蹭喝的打算,但是顧念到自己好歹是皇後陣營,遂拒絕了。

現在一看,皇後都過來吃飯,她有什麽吃不得的嗎?

“不去。我活着就不舒服,也沒見來個人收我的命啊。”岑緒又提起筷子,夾向了一塊豆腐,放在口裏之後,仿佛跟吃了毒藥一樣,神情極度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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