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惡人告狀
惡人告狀
李梅時回家以後,受到了夫人老爺的熱烈歡迎,雖然他們二位說話的情商依舊不高,見了她以後第一句話就是“我們一直擔心你死在外面啊”,但她已經習慣,也就不計較了。
她拉着二老的手走進家裏,把在邊疆的事簡單一說,不到半壺茶的工夫就講完了,又坐了一會兒,三個人互相寒暄了幾句,就有丫鬟小厮推着推車開始上菜。
酒足飯飽之後,她去後院走了走,又把貔貅吊墜泡在清水裏,打算泡幾個小時之後再想辦法給消消毒,結果夫人路過,知道她想做什麽之後,就從懷裏掏出一瓶濃度為75%的酒精消毒液。
在這異界他鄉看見如此熟悉的東西,李梅時不禁紅了眼眶。
她用酒精給吊墜消了毒,然後把吊墜收在了首飾盒裏,接着撲向自己柔軟的床,睡到太陽落山才醒,吃了晚飯之後就又睡了,第二天天不亮被夫人從被窩裏拖出來梳妝打扮,準備進宮領賞。
老爺和夫人也同她一起去,他們三個坐成一排,兩個人先幫她化妝。
化着化着,李梅時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妝是不是太濃了?她的臉被塗得煞白,之後是玫瑰色的……眼影?玫瑰色一直延伸到太陽穴的位置。
李梅時盯着鏡子,十分錯愕:“幹嘛化成這樣?我們又不是去唱戲。”
但他們顯然就是要去唱戲,因為之後夫人竟然要把她的眉毛吊起來,還要用膠帶固定。
李梅時身體後撤,一臉震驚地看着她:“這是幹嘛?”
“勒頭啊,”夫人語氣理所當然,“不然怎麽去面見聖上啊?”
“不,”她捂住腦袋,“我怕疼。”
“不怕,給你勒完了,我也勒。”
“那我也不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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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勒吧,早死早超生。”
她被氣笑了:“都什麽跟什麽啊。”
夫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步,李梅時只好妥協了,坐回原位讓夫人給她勒頭。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她的頭疼得厲害,又想吐,可是已經答應了夫人,她只好咬着牙,緊緊抓着椅子扶手讓夫人往她腦袋上貼膠帶固定,又貼了些其他的東西,她不知道是什麽,腦袋太疼了她也沒心思管別的,只是閉着眼睛等,努力壓抑想吐的感覺。
夫人繞着她忙活了很久,最後終于大功告成,她只匆匆看了一眼鏡子就被推着去換衣服了,鏡子裏不像她自己的臉勾起了小時候拍藝術照的痛苦回憶。
她現在就感覺自己是被迫拉着去拍藝術照。
不過現在都不叫拍藝術照了,美其名曰“寫真”,其實還是藝術照。
換了衣服回來,老爺和夫人已經化完妝了。
老爺穿了一身官服,頭戴烏紗,戴了白色的長胡子,好像下一秒就要開始叫小番;夫人則更加誇張,如果說她的扮相是大家閨秀,夫人的扮相就是楊貴妃了,她頭上的首飾少說也得有幾千斤重吧。
三個人上了馬車,李梅時本來就暈車,頭又被勒住,難受得直犯惡心,眼前一陣陣發黑,好像在車裏硬撐了幾萬年,車才終于停住,老爺和夫人攙着只剩一口氣的李梅時進了宮門,一路走到大殿的時候,她只有半口氣了。
大殿上其他人已經到了,文武群臣分列兩邊站好,個個臉上濃墨重彩,扮得和李老爺差不多,不過有人臉上畫了臉譜,紅的白的黑的藍的都有,整個大殿就像個大戲臺。
李梅時跟着老爺夫人站好,不一會兒,皇帝也出場了,也是戲曲角色的打扮,邁着歡快的步子走到龍椅那裏坐好,張嘴開始說話。
她挺怕這皇帝會唱起來,她完全不會唱,一會兒肯定尴尬。
好在皇帝沒有唱戲,而是用普通說話的腔調,把她和宋杭表揚了一番,極盡溢美之詞,維持住了他喜歡誇人的人設。
夫人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說:“聖上叫你上前受賞。”
李梅時眨眨眼,她現在不能點頭,擔心任何微小的晃動都會導致她兩眼一黑暈在臺上。她提起戲服裙擺走上前,不知道該站在哪裏。
他們又沒有彩排過,她不知道“上前”是具體站到哪個位置。
她正慢吞吞地往前走,忽然身後有人輕輕推了她一把,低聲說:“右邊。”
她沒回頭,依舊是擔心動作幅度太大暈倒在地,只是按照身後人的指示往右邊走。她聽出是宋杭的聲音,有點好奇宋杭現在是什麽樣子。
站定之後,她才緩慢地往左邊看去,見宋杭也扮上了,身後插了……旗子,旗上還有飄帶,只憑外貌的話,她根本認不出這是宋杭。
“兩位愛卿辛苦了,”皇帝開口說道,“你們想要什麽獎賞?盡管提!”
好豪爽的皇帝。
宋杭躬身施禮,說:“臣無所求。”
皇帝也不追問,點點頭,看向李梅時:“李愛卿呢?”
她也勉強學宋杭的樣子行了個禮:“臣……我也沒什麽想要的東西。”
皇帝哈哈大笑,又是一番誇贊,說他們是真正地為國為民,不求回報。
有點道德綁架的意味。
她不想要獎賞,純粹是因為真的沒什麽想要的,皇帝一下子就把她駕到了為國為民的高度,她被誇得不太舒服,忍不住開口說:“其實沒那麽高尚啦。”
她不說還好,說了這句話後,皇帝更開心了,讓她不必謙虛,誇獎她“為朕排憂解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心,人盡皆知”。
行吧,她不說話了。
皇帝滔滔不絕誇了約十分鐘之後,才停下了,皺眉嘆了口氣:“只是李大人為國捐軀,朕痛失李愛卿,想不到上次一別,今生已無緣再相見,真是天妒英才啊!李大人可在?”
李梅時被他搞糊塗了,他既然知道李凝已經死了,怎麽忽然問李凝在不在?
他不會是有類似召喚亡靈的異能吧?
“大人,”一個白臉大黑胡子的大臣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施禮,說道,“李大人今日身體抱恙,告假一天。”
李梅時更糊塗了,這個世界是人死了以後變成鬼魂都得上班的嗎?!
宋杭似乎從厚厚的油彩脂粉下看出了她疑惑的表情,低聲說:“是李凝的父親。”
“哦。”她恍然大悟。
皇帝長嘆一聲:“李愛卿年紀大了,他一生都為國事操勞,兒子又為國捐軀……叫他不必憂心朝中事,多休息幾日吧。”
“聖上英明。”
李梅時雖然現在頭痛欲裂,但到目前為止,皇帝也好,大臣也好,态度都挺和善,氛圍十分融洽,她記得戲曲裏白臉一般是奸詐小人,不過這白臉大黑胡子只是給李凝他爸請假而已,她本來還擔心今天會出什麽幺蛾子,看來是多慮了。
皇帝挑了挑眉:“愛卿還有何事?”
李梅時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擡頭去看,見皇帝的視線看向中間,他在看白臉大黑胡子。
白臉大臣請完假後沒有退回原來的站位,他又一躬身,畢恭畢敬地說:“臣确還有一事,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所有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都不當講。
皇帝點點頭:“你說。”
“是。”白臉黑胡子又一躬身,說,“臣要舉報李大小姐是敵國奸細,禍國妖女,還請聖上将其燒死。”
她錯了,白臉就是奸詐小人!
怎麽又一個說她是妖女的,這敵國奸細都已經在這裏做到宰相的位置了嗎?!
皇帝驚訝地看向她,她忙搖頭,她不是,他瞎說!
搖頭讓她本就快疼爆炸的腦袋真的爆炸了,李梅時眼前一黑,站立不穩,下一秒就要暈倒,好在宋杭眼疾手快,沖過去扶住她。
“聖上請看,這妖女被我識破,已經慌了手腳。”
慌你大爺的手腳!
她怒火攻心,再加上本來就頭暈目眩,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宋杭懷裏,文武群臣加皇帝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白臉大黑胡子見她醒了,說:“陛下,這妖女醒了。”
妖你大爺!
她指着白臉黑胡子,氣得說不出話,半天才說:“呀呸!”
白臉大黑胡子震驚:“你‘呀呸’我?”
“我就‘呀呸’你了,怎樣!”
白臉大黑胡子“哇呀呀呀呀呀”地喊了一通,她看他的架勢很足,以為他接下來會放出殺手锏。
只見大黑胡子一個轉身撲倒在皇帝玉階下,表情委屈得像個被搶了棒棒糖于是跟媽媽告狀的小孩。
“聖上,她‘呀呸’我!您可一定得給臣做主啊!”
李梅時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脹。
這個大胡子是不是沒有大腦,所以只能靠腦幹和小腦來思考?
她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你怎麽能這樣說李愛卿!”皇帝瞪大了眼睛,從桌上的簽筒裏抽了一支簽,丢到階下,“來人吶,拖出去斬了。”
絕對不是在做夢,她的夢不可能這麽瘋狂。
而且丢令簽懲罰犯人應該不是皇帝的活兒吧?這裏又不是公堂!
白臉大黑胡子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兩個衙差拽着胳膊拖走了,他哀求皇帝饒他一命的叫喊聲久久在大殿裏回蕩。
就這麽想暴露身份嗎?
皇帝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他那裏。
“李愛卿啊,這次又是多虧了你,否則我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個敵國奸細。愛卿啊,想要什麽賞賜盡管說。不如我送你良田萬畝、豪宅百幢吧?”
李梅時低頭行禮:“受之有愧,實在是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