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二)

于戎回到賓館就睡下了,醒時淩晨兩點剛過十分鐘,他再睡不着,起床洗澡刷牙,煮開水,把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接上充電器,連上網,挂着代理服務器看郵件。J發信來問他最近怎麽樣,紀錄片進度如何了,她還說:“Matt絕對不會想讓你知道,老天,他現在得找三個人來幹你一個人幹的活兒。等你回紐約,說不定那會兒我也辭職了,誰知道呢。希望你那兒一切順利。想念蘇州的小籠包,替我向你父親問聲好。”

于戎點進了回複界面,手指搭在鍵盤上想了半天,退了出來,他往下看其他的未讀郵件,幾乎都是些群發的郵件,什麽航空公司的促銷禮包啦,紐約電影學院同學會邀請函啦,合合影視一檔境外真人秀助理導演的招聘詳情啦,還有第四屆蒙特利爾華人電影節招募啓動啦。

水開了,于戎泡了杯茶,阖上電腦,坐在窗邊點了根煙,他抽煙,喝茶,看手機。半夜裏,朋友圈還很熱鬧,不時有人更新,曲笙歌的新片午夜場點映,電影公司到處派票,不少人都在曬票,發觀後感;王童接受了香港vogue的專訪,上傳了張內頁照,攝影師是個日本人,拍攝地在紐約唐人街,王童的第二部華語長片會在那裏取景,柏林影後搭檔金馬影帝;馨雲連發了兩張自拍照,看不出背景有什麽不同,配文一張寫:夜色蘇城,另一張寫:學妹說,紮心了,配了個笑哭的表情;有人轉發時代雜志票選20世紀百大電影,還有人轉發公衆號文章,聚焦三和,關注二胎,如何走出消費主義困境,消失的村莊何去何從。

于戎點了幾篇文章,看了幾個開頭又都關了,他給微信好友珍妮弗發去一條微信。

我到蘇州了。

隔了歇,他又發了一條:桂花開了,到處都很香。

珍妮弗沒有回複,夜更深,連自拍照都沒人發了,世界裏裏外外一團寂靜,于戎抓着手機,抽完了手裏的煙,拿上房卡,背上背包出門了。

街上沒有人,偶有汽車駛過,碾碎斑斑路燈光,風沉睡着,城市吞吐着溫熱,帶着花香的氣息。路過幾棵桂花樹時,于戎停下了,他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光線黯淡,成像效果很差,他調出閃光,又拍了幾張,花的樣子拍出來了,米白的小花一朵朵簇擁得緊緊地,怕見人似的,謹慎地躲在長而厚的樹葉下頭。

花太香了。

于戎打了個噴嚏,把照片通通發去給珍妮弗。

他沿着鳳凰街繼續走了會兒,看到闊家頭巷的路牌,拐了進去,巷子極窄,堪堪容一人通過,道路很不平整,經過網師園的正門後才稍微寬闊了些,可路還是很難走,又往前走了十來米,于戎瞧見一面白牆上挂下來幾串枯萎的爬山虎,那些爬山虎邊上開了扇電子閘門,閘門上潦草地用黑色油性筆寫着:闊家頭巷-4。

于戎掏鑰匙,開門鎖,進了門,門後是兩列矮公房,他轉進東面一幢四層的公房,上到三樓,開了301的門,進了屋。屋裏有些熱,各扇房門,窗戶緊閉,于戎先把樓下的門窗都打開了,接着又去了二樓開窗通風,二樓只有個布置成了書房的客廳,三面都是書櫃,在那書櫃的包圍下是一張只放了一盞臺燈的書桌。于戎過去摸了摸桌子,又看了看地板。

于戎點開微信,給明明姐發消息:謝謝明明姐幫忙打掃了,幫我和老于說一聲。

說什麽,想不出來,于戎就又删了。這條微信沒發出去。

他把手機塞回口袋,從書櫃裏抱了幾本書放進背包,他又看看那書桌,想了想,去樓下廚房找了個垃圾袋上來。他把書桌下頭的抽屜全拉開了,四格抽屜,裏頭亂七八糟什麽都有,迷你手電筒啊,相簿啊,絨線團啊,空了的文件夾啊,泰株,越南盾,十字繡收納盒,一疊又一疊銀行存取款紀錄,快遞單。他扔東西,收東西,撕了帶名字的單據,在最下面的一格抽屜裏他找到了兩個鼓囊囊的信封,信封大小和樣式是同款的,都印有:胡秉順,真取館,地址:江蘇省蘇州市阊門內下塘街89-1號。

附有兩個座機號,區號都是上海的,另有個手機號。

不同的是,一個信封上手寫着:于戎,八字淺測及本命卦象簡析,另一封寫的是:黃秀麗,八字淺測及本命卦象簡析。

于戎坐下了,打開了臺燈,打開了黃秀麗的信封。那信封裏折有五張A4紙,兩張是八字淺測,三張是卦象解析,那三張卦象解析裏有一張是表格的形式,一側印有天德,月德,天官等名詞,這些詞後頭有的畫了圈,有的畫了勾,這五張紙上幾乎全是文言文,于戎看得囫囵吞棗,只看明白個大概,總之,根據這位胡師傅的測算,黃秀麗乃食神轉世,財福雙全,只是要提防小人加害,八十八時會遭一厄,若能平安度過,活到一百歲,子孫滿堂,共享天倫不是問題。

于戎又打開“于戎”的信封,紙上說因他淩晨出生,五行缺水,建議在住處東南方挖一處水井,今後生活中當防小人加害,還說他一生財源興旺,且無劫財靡耗之跡象,另外還說他一生中會遇到兩個貴人,能助他逢兇化吉,轉危為安。

于戎把紙攤在桌上,撐着臉頰想了歇,給珍妮弗發微信:感覺像在拍電影。

他望了眼窗外,發語音過去:“外面天還沒亮,我坐在這裏看我自己的命數。”

他自顧自笑了出來,把這兩封信也裝進了背包,關了窗,關了燈,走了。

從闊家頭巷出來,他往幹将路的方向走,天仍沒亮,但鳳凰街上的鍋貼店,煎餅攤頭,熙盛源已經開始做生意了。于戎背着包,點了根煙,香煙抽完,近水臺就在附近,他進去吃了碗面,出來時,對面的朱鴻興鹵菜開張了,他去打包了半斤熏魚,一看馬路,人多了起來,電瓶車在人行道上刷刷地開過去,他避開了幾輛,揣着熏魚,往回去了。

他進了房間,按下“請勿打擾”的指示燈,放下背包後,坐在沙發上又把那兩封算命信拿了出來看,他還是看不太懂,這些成行成行的看不懂的文字就繞着他,困着他,繞得他稀裏糊塗,困得他頭昏腦脹,他的意識忽而斷了線,他像是睡着了,還像做了夢。他看到一個女人坐在書桌前寫字,坐在書桌前看信。他還看到林望月,看到他從一張雜志照片裏走出來,看到他從堆積如山的假人模特下面鑽出來。看到林望月十七歲,坐在臺階上抽煙,褲腿卷到小腿上,頭發和手臂都是濕的,還看到他穿黑色的袍子,像死神,像帝王。他揮動鐮刀,他又手持權杖,頭頂金冠。

他像烏鴉,飛走了。

于戎醒了,一看時間,下午三點半,于戎捏捏眉心,給老于打了通電話,他說:“我現在去你那裏,大概一個小時能到吧。”

他提着熏魚去坐公車,935,到胥虹苑下了車,走了十來分鐘到了新康花園,又找了十來分鐘才找到老于家。

老于在家裏等他,于戎進了屋,老于踢給他一雙拖鞋,于戎邊換鞋邊說:“買了點熏魚。”

老于穿着棉衣棉褲,看看于戎:“你穿這麽點,阿冷啊?”

于戎穿短袖,單褲,他搖搖頭:“不冷。”

老于引他去了客廳:“買熏魚給我吃啊?坐忒歇吧。”

“正好路過朱鴻興。”

“朱鴻興的鹵菜有什麽吃頭?”老于說,領着于戎到了沙發邊,拿了他手裏的熏魚往廚房去了。于戎坐下了,四下看看,開了電視,問老于:“家裏就你一個人?舞舞禮拜天還要上學?”

舞舞是明明姐的女兒,和老于沒有血緣關系。

老于沒說話,急吼吼地從廚房裏跑出來,手裏還提着那袋熏魚呢,他着急關了電視,說:“電視現在沒什麽好看的。”他往走廊那邊比眼色,“小趙麽,房間裏寫作業。”

于戎籠起了手,不響。老于提着熏魚又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他出來了,籠着手,站着看于戎:”等歇一起下樓買點菜吧,你要吃點什麽?”

“随便吃點好了。”于戎說,老于咕着:“随便麽吃什麽吶……”

他皺着眉,不很痛快的樣子。于戎不說話,默默坐着,他看到老于身後的電視櫃,問了句:“那幾個花瓶還有紫砂茶壺,你從家裏拿過來的?”

“啊?”老于側過身子,在空中胡亂揮了下手,坐到于戎邊上:“這個麽,和你媽媽在一起的時候我買的歪,你不記得了?”

于戎不響了,客廳裏還有些其他擺件,什麽瑪瑙盆栽,青銅貔貅,黃山迎客松的迷你泥塑模型,牆上挂着不少照片,有老于年輕時的黑白照還有老于和明明姐的合影,在海邊的,依着山傍着水的都有。那其中有張照片背景是幢青石牆的老房子,房門前站着一隊攝制組似的人,老于也在裏面,戴着安全帽,和其他幾個戴安全帽的人一塊兒靠右站着。

不等于戎問,老于先說了:“這個麽之前上海不是有個改造老房子的節目麽,來蘇州做了一期,找到我做一些家具。”

于戎點了點頭,老于清喉嚨,拆了包香瓜子,嗑瓜子,父子倆又無話可說了。

後來舞舞從房間裏出來了,經過客廳時,看到于戎,熱情地揮手:“哥!回來了啊。”

于戎也和她打招呼:“要出門啊?”

舞舞背着書包,一雙大眼睛在圓眼鏡後頭眨巴眨巴:“你在家裏吃晚飯不?”

于戎說:“怎麽戴起眼鏡啦?”

舞舞說:“別提了,散光到了晚上看什麽都像蒲公英!”

于戎笑開了,老于搓着手,笑着問舞舞:“晚上要吃點什麽菜呀?”

舞舞說:“等下我去小風家裏。”

老于還是笑笑地:“那我送你過去。”

于戎問他:“你駕照考下來了?”

“小風麽就住在隔壁小區,走過去好了哇。”老于說。

舞舞說:“我自己過去好了,我走了啊。”

她說走就走,老于追到玄關:“不要忘記和你媽媽說一聲!晚上我去接你回來!”

門關上了,老于回來了,豎着肩膀,來回撫手掌,說:“小風是她男朋友。”他看于戎,問他,“上次那個混血的小娘魚(小姑娘),怎麽這次沒和你一起回來?”

于戎說:“舞舞今年高考吧?”

老于找到遙控器開了電視,說道:“女孩子麽嫁得好就好了,小風家裏生意做得蠻大的,也是做家具的,我和他爸爸,叔叔都認識的。”

于戎說:“這種話你和我說說就好了,阿姨面前不要講。”

老于一挑眉,丢開了遙控器:“阿姨面前我講這些幹什麽。”

于戎低下了頭,摸手指,說:“阿姨蠻好的。”

“阿姨是蠻好的。”老于的音量拔高了,“我對阿姨不好啊?車子還是我買的,舞舞到時候結婚麽,三十萬我肯定要給的,她爸爸給她多少我不管。”

于戎沒響。

老于又說:“舞舞不在家裏吃麽我們就随便吃點吧。阿姨晚上不吃的,減肥。”

說着,老于就去了廚房,鍋碗瓢盆,乒乒乓乓,于戎看電視,偶爾看一看老于,老于手腳快,轉眼就端了一鍋湯,一碟炒雞毛菜出來了,他招呼于戎:“吃吧!”

他最後把熏魚拿出來,開了瓶啤酒,拿了兩個杯子。

老于喝酒,給于戎也倒酒,說:“雞湯裏面放了百葉結,你喜歡吃的,多吃點!”

于戎拷(盛)湯,一整只黃油雞,只剩下半邊雞胸肉,兩只雞腿,兩只雞翅膀不翼而飛。

于戎問老于:“有飯嗎?”

老于說:“我們現在都不吃飯的!吃雜糧!早上還剩下點泡飯,你先吃菜吶,吃啊。”

于戎夾了點雞毛菜,細細嚼着,老于喝酒喝得快,一下第二瓶了,酒一多,他的嗓門大了,話題也野了。老于說:“你今年麽實足年齡也三十了,老爸知道的,你們現在都過實足年齡的生日的,生日麽老爸一定就要給你過的!“

“我生日已經過過了。”于戎說。

老于打了個酒嗝,喝光杯中酒,咋咋舌頭,開了第三瓶啤酒,瞪着眼睛說:“手表肯定要送你一只!”

于戎吃菜,吃幹巴巴的雞胸肉,問老于:“我幾點生的,你啊記得了?”

“這怎麽不記得吶!你麽是中午生的!”老于的眼睛瞪得和銅鈴似的。于戎放下了筷子,說:“我平時不大戴手表,錢你留着自己用吧。”

“有了麽就戴了歪!!”老于一摸額頭,把頭發摸得一根根翹了起來,他扶着桌子站起來,把雞湯,雞毛菜端進廚房,說:“以前麽我煮菜粥,你最喜歡吃了!”

他打開冰箱,拿了只包着保鮮膜的盤子出來,于戎看了看,似乎是幾塊紅燒肉,五花腩在保鮮膜下結出了白色的油脂。于戎點了根煙。

老于開了火,把雞毛菜,紅燒肉全下進了雞湯裏,最後加泡飯,湯鍋裏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他關了火,把鍋拿上桌。一鍋湯變得又混又紅。

于戎彈彈煙灰,老于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這混混沌沌的泡飯。他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下了扒了兩口,呼呼地往外吐熱氣,哆嗦着嘴唇問于戎:“啊好吃?好吃吧?”

于戎低着頭吃泡飯裏的雞毛菜和百葉結,一歇,他擡頭看老于,老于吃得熱火朝天,額頭上出了汗,于戎放下了筷子,看着老于,看着他身後的廚房。廚房的窗開了半扇。花香悠悠飄蕩進來。

于戎說:“過來的時候看到樓下的桂花都開了。”

老于呼嚕呼嚕吃泡飯。

于戎說:“好像是金色的桂花,比較少見一點。”

老于要給于戎添泡飯,一看他的飯碗:“怎麽就吃這麽一點!再吃點,再吃點!”

“有點困了。”于戎說,又點了根煙。

老于眉頭緊鎖,問他:“昨天啊是玩太晚了,玩到幾點鐘?”

“我在倒時差。”于戎說。他的頭又開始痛。

老于追問:“昨天幾點回去的?你朋友送你回去的啊?”

于戎說:“之後可能會和天喜傳媒合作,寫寫劇本什麽的。”

“寫劇本?你不是學導演的嗎?”

于戎不響了。老于還是喊他多吃點:“吃啊,你也減肥啊?你看看你的臂膀,不要一天到晚吃什麽肯德基麥當勞,早飯吃了什麽?酒店裏吃的啊?多少錢?”

于戎說:“早上去近水臺吃了碗面。”

老于不響了,啃雞爪,嚼雞胗。于戎吃香煙,夾了塊熏魚,電視臺在播娛樂新聞,曲笙歌新片點映大獲好評,青年影人今年影壇表現突出,撐起半邊天。

老于抽了兩張紙巾擤鼻涕,說:“你麽可以去那個曲叔叔那邊問問,你的推薦信不就是他寫的麽。”

于戎收拾碗筷,說:“真的有點困了。“

“時差麽你撐一撐不就過去了。”

于戎拿着碗筷去了廚房,他洗碗刷筷子,沒回話,老于又說:“啊是阿姨回來了。”

于戎關了水龍頭,探身望出去,确實是明明姐回來了,正在玄關換鞋。于戎擦了擦手,走出來,抱歉地說:“明明姐,不好意思,老于拉着我吃,我們就先吃了。“

“你們吃好了,沒關系的,要不要加點什麽菜?”明明姐穿着拖鞋過來,一看飯桌,轉身就說:“我下去買個烤鴨吧,這些怎麽夠!”

老于說:“吃掉再說,吃掉再說!”

于戎說:“我已經吃好了。”

明明姐已經走回門口在穿鞋子了,老于道:“再買點糖藕上來吧。”

于戎追了過去,也換鞋,道:“真的不用了,我吃飽了,不麻煩了。”

老于又在他們身後喊:“少出去玩玩!!明天過來吃晚飯!叫了你大伯伯和叔叔!多久沒見到了!”

于戎低頭系鞋帶,明明姐開了門,于戎擡眼看她,她道:“我送送你。”

她的臉上總是沒有表情。于戎笑了笑,兩人一塊兒下樓。

走在樓梯上時,明明姐問于戎:“啊要幫你叫輛車,你手機裏沒有滴滴的吧,美國用不到的吧。”

于戎說:“我坐公車過來的,935直接能到,游5也可以。”

明明姐安靜了,一歇,她說:“有空多回來坐坐,看到你過來,你爸爸很開心的。”

于戎點了點頭,不說話。樓道裏裝的是感應燈,反應異常靈敏,他們才走到轉角處,下一層的電燈就已經亮了起來,明明姐走在于戎前面,下面。她說:“白鞋子髒了比較難弄。”

于戎忙說:“國內有家電影公司有意向投資我的電影,工資開得很爽氣(爽快)的。”

“那蠻好。”

“叫天喜傳媒。”

“嗯。”

于戎說:“明明姐,明晚我可能有點事,就不過來了吧。”

明明姐說:“你忙你的要緊,你爸爸有時候就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到了底樓了,明明姐又說:“你爸之前摔了一跤,你看他走路是不是有點不太順。”

于戎說:“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了。”

兩人站在公寓樓門口的路燈下,明明姐說:“我上去了。”

于戎看她,喉嚨一澀,說:“謝謝您照顧我爸爸了。”

明明姐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走掉了。

于戎還是坐公車回去,他走去了桐泾公園等游5,他看公車的電子信息牌,游5一會兒待發,一會兒還有兩站,沒個準信,四十多分鐘才來了一輛,于戎幾乎是被人流推上了車,遇上晚高峰,路況不好,一路颠簸搖晃,急停急走,公車裏有人想開窗通風,一個人不肯,大家就都悶着,空氣難聞,于戎想吐,但忍住了,回到賓館,灌下大半瓶礦泉水,靠在床上躺了歇他才緩過來。

天黑着,他脫了鞋子,拉起被子蓋住腳。

他想到林望月,突然之間,只想想他。

林望月的老家在江西,他卻出現在蘇州,林望月在酒廊裏看到他就朝他走了過來,林望月還認得他這個補習班的同學。

于戎越想,心跳得越快,腦袋越清醒,手指越癢。

他向flymeto發送好友申請,申請信息填的是:我是于戎。

等了兩三分鐘,等不到回音,他又發:真的是我。

這次他等得久了些,等了十來分鐘,還是沒通過,于戎咬咬牙,第三次邀約,這一次,他發過去的是:竹輝飯店411,5000。

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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