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一)

到了壩美,于戎去買票,接下來的流程,他很熟悉了,他耐心地排隊,等馬車,上了馬車,安靜地等人,人齊了,馬車坐滿了,安穩地等馭車的瘦馬拖着這臺一動就哐啷哐啷響的鐵皮架子去碼頭。黎霄一路都在打電話,于戎聽了聽,似乎是提供服裝布料的工廠出了些纰漏,趕不上原先制定的計劃進度。黎霄平心靜氣地講電話,眉心蹙起,不時按摩太陽穴,他不講電話時就沉默地揣着手機坐着,時時刻刻都像在想心事。于戎不好去打擾他,也想不出有什麽要和他說的,他又試着給小方哥發微信,還是得不到回音。他便去和車夫搭話,問道:“師傅,您是壩美村裏人吧?”

車夫上了年紀,比上回那個老馮看着還老,還幹癟,耳朵好像不太靈光,瞅着于戎,光打量,光笑,門牙只剩一顆,孤伶伶地配合着屈指可數的下牙湊出一個笑。于戎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這回,那車夫有反應了,點點頭,說:“是啊!”

他說話很大聲,唾沫噴得老遠。

于戎把聲音維持在一個很高的頻段,問:“那小方哥今天在村裏嗎?”

“小方?”

“對,對,小方哥!”

“小方他哥?”

“不是,是小方,村裏不有個小方哥農家樂嗎?”于戎吼出了一腦門的汗,擡起手背揩了揩。只聽那車夫反問:“啥?你到底打聽的是小方還是小方他哥?”

這對話似曾相識,于戎笑出來,颔動下巴,說:“小方!”

車夫揚了揚馬鞭,往馬屁股上輕抽了下,道:“在啊,在啊,這不忙着他那個什麽,農家樂嘛。”

“生意挺好吧?”

“啊?欸,咋,你認得他?”車夫回頭瞥了于戎一眼。

于戎抱着背包,側着身子,挨着那車夫,說:“上次我過來,住的就是他們家。”

車夫一疑:“上次?他不才回來嘛!”

于戎道:“哦,他出遠門去了啊?”

“是啊,跑深圳去了嘛!”

于戎點了點頭,轉身和黎霄道:“小方,”他頓了頓,還是想笑,就沒加那個“哥”了,道,“就是之前我和你提過的那個聯絡人,以前去廣東那邊打工,後來回老家搞了個農家樂。”

黎霄小幅度地點頭,沒響,新的電話又進來了,他捏着眉心說英文:“不要再用這個借口了,這和三個月前是一樣的問題。無論是誰都要為自己做的錯事承擔責任,還有你需要搞清楚的是,是我和他創辦了這個品牌。”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他的五官繃着,沉下了聲音,說:“不,你不會再見到他,永遠不會了。我當然有權力這麽說。”

于戎幹張着嘴巴聽到這裏,本還想說些什麽,也就沒說了。他舔了舔嘴唇皮,掃了圈車上那另外一二三四個自拍的,刷朋友圈的,刷淘寶的年輕的,不年輕的男人女人,斜斜望向了外頭。

水泥路結束了,他們來到了泥濘的土路上,周圍的樹變多了,很高,很密,墨綠色的葉片挨在一起,空氣中充斥着一股水産市場般的腥味。他們離河,離碼頭,很近了。

和上一趟一樣,于戎只帶了一個雙肩包,一個相機包,外加一副三腳架,黎霄的行李更少,和林望月似的,只有一個包,包沉甸甸的,裝着他的電腦,ipad,各種充電器。他們這輛馬車上其他人的行李挺多,車夫給他們安排船只,于戎和黎霄還有個一人帶兩個行李箱的年輕女孩兒一條船。

船還是那窄窄的,綠油油的柳葉船,船夫不是車夫,也不是老馮,船夫是個年輕的,嘴巴緊抿成一條線的年輕人。

年輕人不唱船歌,也沒人公放流行歌曲,船夫撐開竹蒿,船尾蕩出一圈圈泥色的漣漪,這些漣漪推着這葉扁舟往前去。

十月初,河流的水位見漲,河面濕熱,沒有風,混濁的河水望不見底,腥味飄浮,死氣沉沉。

直到進入第一個溶岩洞,幽暗中,才有一絲絲涼風吹拂過來。

于戎架着三腳架,坐在船頭的位置,進了洞穴後,他拿手電筒給相機打光,看到水面上的一點銀白的反光時,他往上拍。那同船年輕的女孩兒跟着往上看去,她小聲說:“哎呀,有個洞。”

“好像一朵花啊!”

于戎笑了。

這是觀音洞。他們很快經過了它。

于戎看了眼黎霄,他用一只腳幫他圈着三腳架的一個支架,屈着長腿坐着。巧了,林望月也曾坐在他坐的這個位置。他也曾安靜地經過觀音洞,他還曾吵吵嚷嚷地指着一線天的輪廓說話。

沒有人說話,女孩兒開了閃光燈卡擦卡擦拍照。

年輕的船夫似乎在哼歌,于戎聽不清,水聲有些大,水流急了,把他們推出了岩洞,推向了一片光明。

到壩美了。于戎身上的汗消了大半,下了船,他還認得路,便繼續帶路,今天在碼頭附近擺攤的人很多,游客也多,每個攤頭前都能看到掏錢的人。村民們賣的東西照舊是那幾樣,吃的,喝的,編織工藝品,刺繡手帕,花裏唿哨的鞋底,銀首飾,水靈的紅果子。

于戎說:“林望月的那個針線盒就是之前在這裏買的。”

四下不見阿椿婆,于戎特為找了個攤主打聽了番,那攤主眨眨眼睛,迷惑地問他:“阿椿婆賣啥?”

“手帕。”

攤主擺擺手,奉上個笑臉:“您看看我這手帕?”

于戎笑笑,走開了。

他指了近郊一圈,又說:“上回來,村裏一戶人家辦喪事,沒這麽多人在這裏,大家都去幫忙哭喪了。”

黎霄說:“他買手帕了嗎?”

于戎搖頭:“沒有買,他就要針線盒,搞得小方都糊塗了,估計阿椿婆也很糊塗,他給了挺多錢的,估計他們想碰到冤大頭了吧。”于戎一拍腦門,“怪不得阿椿婆不出來擺攤了,八成是那一筆賺夠了,接下來幾個月都不用出來忙活了!”

黎霄笑了笑,于戎也笑,撇了撇嘴角:“搞不懂他。”

他嘆息了聲,看黎霄:“那個針線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黎霄說:“挺普通的。”

“可能他喜歡裏面的線的顏色吧,不過後來這個針線盒還派上了點用場,”于戎皺起眉頭,回憶着,尋思着,“也不知道算不算派上了用場,反正……讓他打發了點時間。”

說完,他一擡頭,一擡眼睛,看到小方哥農家樂的燈箱廣告了,大白天的,還是那麽霸道地橫在馬路中間,那麽不計成本地亮着燈。他指着那燈箱說:“就是這裏。”

他領着黎霄過去,小方哥家院門大敞。院子裏,一個黑皮膚的大漢正拿着把掃帚掃地,看到有人進來,沖他們倆憨憨一笑,問道:”您好啊,有預定嗎?兩個人?”

“我找小方哥。”于戎跨進了門。冷不丁,一條大黃狗從大漢身後沖了出來,大漢大喝一聲,那大黃狗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樹蔭下,梗着脖子,沖着于戎汪汪直叫。

于戎沒敢往前走了,正納悶,狗還是那條狗,陽光也還燦爛,還溫暖,樹蔭下原歸怪涼快的,可狗見了他和見到仇敵似的死命亂吠。那大漢又喝斥了聲,橫眉冷對,叽裏咕嚕用土話教訓,那黃狗才算安靜下來,不僅安靜了,還蔫頭耷腦的,搖着尾巴坐下了。

大漢看看于戎和黎霄,賠上笑臉,走上前來,道:“我就是啊,欸,您在哪個網站上預定的房間啊?“

于戎傻眼了:“你是小方哥??”

大漢國字臉,濃眉毛,肩膀寬厚,大手,大腳板,脖子粗短,和于戎印象裏的小方哥完全對不上,不過大漢說起話來聽上去倒和小方哥一模一樣,口音近似,還都客客氣氣的。

大漢也很是不解:”對啊,就是我啊,我姓方嘛,大家都喊我小方哥的嘛。”

于戎揩揩額頭,手伸進口袋裏掏手機,點開相冊翻到手機截圖,找到一張照片,遞給大漢看,說:“那……那那他是誰?我上次來是他招待的我啊,就在這裏啊,他說他是小方哥啊,”于戎警覺了起來,退了兩步,打量那大漢,“還有你媽媽呢,你老婆呢?你兒子呢?他們人在哪裏?”

他抓緊了手機,按下110,準備撥號了。

大漢比他更迷茫,還更慌張,說:“你說啥呢?這都什麽啊……唉,我就一個人啊!啥老婆孩子的?你進錯門了?”

那狗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猛地從地上彈起來,踱着碎步子沖于戎磨牙齒,喉嚨裏發出嗚嗚地,警示,威脅的聲響。

于戎再一次打量那大漢:“你有兄弟麽?”

他還打量這院子,高大的榆樹,靠在牆邊的成排的瓷缸,兩層的小樓,青瓦片,白牆壁,紅廊柱,屋檐下挂着的紅燈籠,金燦燦的玉米棒子。他絕沒進錯院子,找錯人家。

可是……

大漢抓着掃帚着急地和于戎說:“你手機裏那個人我不認識啊,不是,我這還沒結婚呢,我爸媽早走了,咱家現在住了兩家人了,這會兒他們去村上走走了,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于戎盯牢他,大漢道:“不然我給你看我的身份證!還有營業執照的嘛!”

黎霄問了句:“你有他媽媽和太太的照片嗎?”

于戎忙翻出筆記本,翻出個視頻,點給大漢看,一見到那畫面中的兩個女人,大漢一拍手,笑開了:“這是隔壁佟老大的翠翠和她娘嘛!欸!我不在家的時候,她們就過來幫我看看家,打掃打掃的嘛!”

“這個男的我真的不認識,這個人不是我們村上的。”大漢指着那視頻裏的小方哥,言辭鑿鑿。

于戎看着他:“那翠翠怎麽好像認識他,要是他是個陌生人,她怎麽讓他在你家這麽進進出出,一句話都沒有的?”

大漢眨着眼睛:“翠翠是啞的啊,她媽媽也不會說話,還好生下來的娃娃會哭,會鬧。”

于戎吞了口唾沫,那大漢為了證明自己所說,還去隔壁把翠翠和翠翠她媽給找來了。于戎一見到翠翠,忙拿出小方哥的照片問她:“這個人是誰?你知道嗎?你認識他嗎?”他指着自己,“你還記得我吧?上回我和另外一個男的,瘦瘦的,高高的,我們一起過來,照相機,攝像,錄影,你記得的吧?我和他,我們來過這裏的吧??”

翠翠怕生,眼神躲閃,于戎這連珠炮似的一串問把她給逼到了牆角,紅了臉蛋,紅了耳朵,黎霄拉住了于戎,道:“慢慢問,慢慢來吧。”

于戎定了定神,點點頭,那大漢過來幫忙了,那一對啞母女和大漢比手畫腳,大漢向于戎轉達,道:“翠翠說,這個人也是來住店的。”

翠翠躲在母親身後,指指于戎,又比劃,大漢看着于戎,問他:“她說,他不是你們的朋友嗎?”

于戎抖索身子,忙問:“你們村裏是有個叫阿椿婆的吧?”

“就是翠翠媽嘛。”大漢指着那中年女人,說。

于戎膝蓋發軟,抱着電腦,靠在了榆樹上,他不響了,看看黎霄,黎霄也不響,也看着他,于戎絞盡腦汁,非得憋出些話,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他看翠翠,看阿椿婆,看大漢,問說:“那……老馮家,趕馬車的老馮有棵臘梅樹吧?”

“有啊。”大漢道。

“當寶貝圍起來嗎?”

“你要去看看不?”

于戎看黎霄,黎霄沒說什麽,那大漢領路,他們兩人都跟着他走。

途經一片果樹林,于戎問了句:“這是柿子樹吧?你們這裏的柿子結果的吧?”

“柿子樹當然結果啊,不過這個嘛,這是李子樹。我們這裏不長柿子樹。”大漢說。

于戎的左右眼皮亂跳得厲害,摸摸鼻頭,不響了,他挎着他的兩個包,悶頭,悶聲,走在細細的田埂上,踩着那大漢的腳印一步一步走。不一歇,他停下了腳步,喊住大漢,說:“不去看了吧,不去看臘梅了,你們村上有……”他清喉嚨,聲音卻更啞了,聽上去氣息很虛,“有白婆婆這號人吧?”

大漢道:“啊?招魂的嗎?”

于戎說:“我們上次來,其實是來拍個紀錄片的,我給你看照片的那個人說自己在壩美,有間農家樂,能給我們當向導,我就過來了,他帶我去見了白婆婆。”

大漢說:“沒給他錢吧?”

于戎說:“白婆婆住小山坡上。”他又道:“他也沒問我要錢,就是後來招魂什麽的,我給了白婆婆一點錢。”

“給的不多。”于戎補充道。

黎霄在點煙,遞了一根給于戎,遞了一根給大漢,自己也吃。三個人站在水稻田間吃了歇香煙,大漢往西面虛指了指:“走吧。”

他又說:“回頭報個警吧。”

于戎不響,默默走着,不時和一些村民打扮的人擦肩而過,他們和大漢都熟悉,熱情地打招呼,講方言。大漢帶他們爬上小土坡了,于戎忽而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說:“我和林望月那時候還讨論小方是誰,是不是有個大方。”

他走在最後面,一張望走在最前面的大漢的背影,那麽結實,那麽寬厚。他自問般地低語:“小方哥到底是誰……”

黎霄靠着外側走着,不說話,他不時擡頭往山坡上看。山坡上,白婆婆的小院一會兒從密林中探出點圍牆,一會兒在陽光下顯露出青色的屋頂。天氣晴朗,不見一絲雜雲,一片湛藍環抱住群山,擁住那繁盛的樹林和那小小的院落。

他們爬上坡頂了,白婆婆家大門緊閉,于戎往山坡下望了眼,他看到布羅家的院子了,他喊來大漢,詢問道:“那是布羅家吧?前陣子才辦過喪事吧?”

“是啊,辦過啊,你咋知道的?”

“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于戎指着布羅家門前那棵大樹,“當時樹上挂着白布條,很多很多,進門前要自己取一條下來系着,是這樣的吧?”

他确認着腦海中的那些細節。

“還有個喊魂的師傅,從縣城請來的,布羅家的媳婦兒死在昆明,他就從昆明一路把她的魂給喊回來。”

“好像多遠都能喊回來。”

于戎看了看黎霄,黎霄走得有些喘了,正在試着平複呼吸,他往很遠的地方眺望。

于戎繼續道:“好像必須喊回來,不然她的魂魄在異鄉,無親無故,很可憐的……”

黎霄點香煙,深吸了一口,回頭看白婆婆家的木門。

大漢說:“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他去敲門。于戎問道:“她們一般都不出家門的是吧?”

“說不好。”大漢敲了兩下門。

“說不好?”于戎往門縫裏張望。

屋裏有人應聲,一歇,門開了,大漢和于戎說:“白婆婆不在。”

于戎看黎霄,黎霄走近了,側着身子站在那半開的木門前,于戎看進去,門裏是一片灰色的地,近處什麽也沒有,遠一些的地方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枯坐着,一頭銀絲亂發,腿上放着個笸籮,她在切紅辣椒,她身後是一棵養不起來的細瘦的石榴樹。

于戎輕聲說:“白婆婆不在,那我就不進去了。”

大漢說:“啊?不問問那個錢……那個男的怎麽回事?”

于戎聲音愈發得輕:“你進去看看吧……”

大漢要進去:“那我給你問問。”

于戎一把拉住了他,那大漢莫名其妙,于戎掏出煙盒,給他派煙,點煙。黎霄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那坐在院子裏的女人看到他了,兩人互相看着,沒人說話,沒人有動作。大漢夾着香煙,看看于戎,于戎笑了笑,大漢還是困惑,擠着眼睛來來回回看黎霄和那女人,忽地,他的眉毛一抖,嘴唇一哆嗦,退到一邊,和于戎一塊兒站着了。兩人湊在一起吃香煙。

黎霄也沒進去,他很快就從門口走開了,走來和大漢打聽:“這個人你認識嗎?”

他給他看自己錢包裏的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個笑得很開心的身材豐腴的女人,眉目鼻子,嘴唇臉型,沒有一樣和黎霄相似的。

大漢看了很久,直到手上的煙吃完了,才說:“要是沒有事情找白婆婆,我們走吧……”

大家都不響,默契地往下坡去,于戎聽到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他沒回頭。誰也沒回頭。

待到遠離那坡頂了,大漢說:“那是泱泱老師……”

他道:“我聽說她去寧波了,她啊……她以前就住在那裏嘛,很多柳樹的地方……”

于戎按着胸口,急切問:“柳樹?她住在柳樹很多的地方?”

大漢說:“是啊。她以前在我們這裏小學裏教書的,我做過她的學生的,她教語文,教畫畫,我記得她還寫詩,寫什麽住在柳樹裏的人,她還鼓勵我們寫詩,後來到了大城市才知道,現在還有什麽人寫詩啊,早就不寫了……”

于戎不想說話了,什麽也不想說,他也什麽都不想去想了。

他們走回平坦的土路上時,大漢問他們:“再往前面有個原始森林,要不要去看看?”

于戎回過神來了,吸了吸鼻子,和大漢道:“麻煩您了,謝謝您了,我們……我們自己随便走走吧。”

大漢笑着問:“那晚上住我那裏?”

于戎也笑:“要是留到晚上的話一定去。”

大漢在一個路口和他們分開了。

于戎指着遠處的樹林和黎霄道:“之前和他過來的時候,還去那裏走了走。”

黎霄說:“那去看看吧。”

于戎點頭,兩人并肩走了歇,他突然問黎霄:“你媽媽在蘇州的糖廠做過工人嗎?”

“做過一陣。”黎霄說。

于戎說:“我媽媽也是……”

他低下頭,看着路,看着自己的腳,踢踢路上的石子,看着石子滾進草叢,找不見。他悄聲問:“為什麽這裏種不了柿子樹呢?是挺奇怪的……他說他喜歡吃他媽媽蒸的糕點,那上面會放切絲的柿餅,又說這裏的柿子不結果,為什麽我當時沒聽出來呢?”

黎霄說:“水土的問題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于戎點頭,雙手插進了口袋:“住在柳樹裏的人,用眼睛看,用嘴巴說,”他更悄聲地背誦起來,“用手擁抱,用心……”

他不響了,埋頭朝着樹林的方向走去。

忘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