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跑馬

跑馬

按照原書的劇情,溫銜青便只剩下七月不到的壽命了,可如今她離了陸千霖,便等于将原文走向全部打亂重來,茍住條命應是不成問題。

至于她總做的那些夢,溫銜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總歸她想護的人,眼下都安然無恙,還平白撿了一個“戲精”上身的小将軍。

一連數日,溫銜青都在食肆與校場來回奔波,每日三餐變着法做,不見重樣。

只是她會單獨為楚淮序加上道點心,譬如這日裏她送了一份紅豆雙皮奶,便惹得燕于蒼痛心疾首道:“見色忘友啊嫂子。”

楚淮序本埋首研讨兵書,聞言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閑着沒事便去多教教言澈,少來我面前瞎晃。”

裴言澈是塊習武的好料子,這倒是出乎燕于蒼等一衆将士的預料,年少的他尚且提不動重槍,可使劍的那一招半式卻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眼下營帳中沒有旁人,左右傳不到裴言澈耳裏,燕于蒼當着楚淮序的面,小聲嘟囔道:“哪有士兵疆場上還用劍的啊。”

楚淮序看着書卷道:“槍劍皆能奪人性命,只要技法練精,又有什麽分別?”

溫銜青聞言便想起前日她正準備下山,路過練兵場時,見着冷月下有一個身影。

少年紮着馬步,下盤還有些不穩,可揮劍的動作認真賣力,哪怕是沒人督着,他也不開半點小差。

溫銜青上前問:“可是燕将軍讓你加練?”

裴言澈收劍入鞘,垂下胳膊,看着她緩緩搖了搖頭,否認道:“是我自己想練。”

“那……”溫銜青摸了摸那人的頭,又問,“又為何想參軍?”

陪在許忱音身側,做這矜貴公主的親信,他本可以衣食無憂,不再像先前那般受盡苦楚。

但成了兵,生死便再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一點,哪怕裴言澈還未及冠,卻也心下透徹,只是正如人各有執念,而有些執念要遠大于個人安危。

這一刻,少年眼中的光比星辰還要奪目,他看着那透亮的月,字句堅定:“參軍,自是為了家國,可手中執劍,方能守護言澈想守護之人。”

……

溫銜青這一想,便想得久了些,待回過神,燕于蒼已退出了軍帳,換了李承衍進來。

李副将面色平靜地抱拳躬身,道:“将軍,左相似有所動作。”

“終于忍不住了麽?”楚淮序擱下紙筆,冷聲笑道,“蠢蠢欲動了這麽久,這會兒卻沒耐心了。”

“鳶部探聽的消息,說是見着左相……”說及此,李副将頓了頓,看了眼一旁的溫銜青,猶豫再三才接着道,“進了溫府。”

*

當日圍獵,溫暮宴自覺難堪到了極點,直至今日她還恨得牙癢。

正午溫家三人在亭裏用膳,五月的輕風吹動薄簾,上頭系着的鈴铛悠悠晃蕩。

“老爺,你倒是給評評理。”沈慕荷忿然道,“縱然這楚将軍并不喜歡暮宴,可她受了傷,于情于理都應多擔待些才是,怎麽卻同暮宴說這般不講禮數的話。”

那日楚淮序的一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說到了溫暮宴的心坎裏,叫她感到一陣心虛。

可凡事都逃不過“惡人先告狀”這個理,何況沈溫這兩人不是省油的燈,不僅早已把自己推入了無辜的處境,又道楚淮序和溫銜青二人才是挑起事端的“罪魁禍首”。

溫承瑜沉吟道:“他當真這般說?”

沈慕荷正欲開口,卻見府上管家步履匆匆地迎了上來,垂首道句:“老爺……左相來了。”

溫承瑜夾菜的動作一頓,随即放下筷,站起身道:“快請到前堂,莫要叫大人等急了。”

*

溫府,前廳。

左相韓文賦正當不惑之年,在朝中勢力正盛,從文官到武官,擁護者衆多,與右相分庭抗禮。

“左相大人。”溫承瑜鞠了一躬,“何故至此?”

韓文賦慢悠悠地端起茶碗,笑道:“溫大人是個聰明人,想必我的來意,你也能猜上一二。”

溫承瑜思忖片刻,問:“可是為了楚老将軍?”

武将以楚老将軍為首,這一半的虎符落在他手中,麾下自有千軍萬馬可供號令驅使,不可能不為左相所忌憚。

韓文賦面色陰沉地開口:“這老東西前段日子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雖保全了一條命,可再像從前那般沖鋒陷陣,已是不太可能,只有一人,卻可以承襲他的衣缽。”

“大人的意思是……”溫承瑜試探道。

“不拐彎抹角了,”韓文賦輕笑,“我便直言,如今我的目标,正是那方嶄露頭角的楚淮序。”

溫承瑜微一愣神。

他原是想讓溫暮宴同楚淮序喜結連理,借此機會提高自己的地位,可此事非但沒成,還叫自家的寶貝女兒受了“羞辱”,沈慕荷的一番煽風點火,更是讓溫承瑜對楚淮序有了些恨意。

可若真應了韓文賦的話,要與楚家争鋒相對,便相當于站在了左相的黨羽,日後再難回頭。

這是一條不歸路。

韓文賦看出了他的猶疑,卻不慌不忙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壓低了聲道:“放心,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

待到楚淮序處理完公事,已是深夜,溫銜青這些天白日在食肆忙活,夜裏還總做些莫名其妙的夢,到了這時分,難免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她困着困着,身子險些向一側栽倒了去,幸而楚淮序眼疾手快,将她撈進了自己的懷裏。

“楚……楚。”溫銜青迷迷糊糊地喚道。

楚淮序無奈地輕嘆口氣,輕聲應道:“我在。”

可饒是他放低了語調,小将軍一出聲,溫銜青還是有幾分清醒了,她揉了揉眼,問:“事情都辦好了?”

楚淮序拈了一寸懷中人的發絲,笑說:“嗯,都辦好了,接下來的時間,全部都交與我喜歡的人。”

溫銜青擡眼,卻難掩擔憂:“左相去見我爹,只怕會對你不利。”

“不會有事。”楚淮序的眉眼溫和下來,他生怕擾了此刻的清靜,将開口的聲音放得極輕,“阿青,去跑馬麽?”

月色清冷,輝光灑在林間,不知從哪處傳來間斷的聲聲蟬鳴。

楚淮序牽着他那匹身經百戰的駿馬,輕輕撫了撫它的頭,這馬兒便很是乖順地去蹭小将軍的掌心。

“上來吧。”楚淮序向溫銜青伸出那只有力的右手,“逐雲很乖,不會傷到你。”

溫銜青卻起了玩笑的心思,道:“若是逐雲的脾性随了它的主人,那必是極兇的。”

“原來在阿青眼中,我竟是這般模樣麽?”楚淮序眼含笑意地控訴道,“好無情啊。”

溫銜青一手被楚淮序牢牢攥着,一手緊緊牽着缰繩,踩着馬镫,生疏地跨上了馬背。

這是她第一次騎馬,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好在身後很快覆上一片溫熱,寬闊的臂彎将溫銜青整個人包圍起來,隔出的這一方小天地叫她安心。

“抓牢了。”小将軍包住她的雙手,輕聲在耳畔道,“此夜明月清風,贈與心上一人。”

溫銜青從不知跑馬是什麽感受,可今夜她知道了,那是林間穿梭的疾風,是天地馳騁的自由,也是後背貼着前胸時,兩顆心的親密無間。

風中,溫燙的唇覆上溫銜青頸後那處蓮印,他的動作輕且柔,在那道印記上留下淺淺的烙印。

她的小将軍,把這世上的萬般溫柔,都獻給了她。

*

又過了幾日,許忱音來邀溫銜青入宮賞花。

五月末的天氣已有些熱了,正午時驕陽似火,禦花園裏萬頃的花都被籠于日光之下,水嫩的花瓣嬌豔欲滴。

“溫姐姐,給。”許忱音遞了一碗綠豆水過來,“消暑很管用。”

“音兒有心了。”溫銜青笑着,正打算接過那碗,卻聽石山後頭傳來一道女聲。

“公主,溫大小姐。”

來人漸漸走入兩人的視線,皇後帶着鳳冠,鎏金的流蘇輕晃着,在日光的照射下反着耀眼的光澤。

她的長相無疑是端莊秀麗的,只是她身側那女子分明只着了一件素衣,連頭飾都未刻意裝點過,那昳麗的眉眼卻能夠豔壓群芳,與百花媲美。

見溫銜青打量着自己,女子淺淺勾了勾唇角,欠身道:“初次見面,齊疏桐。”

于此同時,許忱音拉了一把溫銜青的衣袖,而後小聲說道:“溫姐姐,這便是我先前同你說的,那位一入宮便封了貴人的秀女。”

是齊貴人。

溫銜青不由暗想,許忱音的言語描述還是太貧瘠了些,親眼得見後才知,這般容貌,也難怪能得君王如此歡心和殊榮。

“圍獵那日,便曾想嘗嘗溫大小姐熬的湯,想不到今日才有機會再見。”皇後道,“外頭曬,既然今日有緣得聚,不妨到本宮殿中小敘片刻?”

日頭猛烈,溫銜青的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今日本就是來陪許忱音閑逛,既無事,總也不好拂了皇後娘娘的盛邀。

溫銜青便順勢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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