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黑
吃黑
厲恒軒換好白大褂,正欲用消毒液洗手。
電話震動了,掃一眼,打算關掉。
來電人潘建。
修長的手指劃過綠鍵。
那邊粗犷男聲傳來,又喘又急:“喂,厲醫生不,我大潘,給你打好幾通電話了。”
“......\"
見那頭沒回應,後槽牙摩擦,他壓低分貝繼續:“出大事了,霍爺涉嫌違法,昨天被拘留,新聞剛都報道出來了。瞧這架勢,估計得判個10年,人肯定沒救了!”
“我知道。”
瞧那聲音不緊不慢,潘建眼珠子一轉,表情古怪起來,道上混跡多年,這點嗅覺還是有的。
靠他娘的,原來這小子白吃黑。
他小瞧了這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外表像只羔羊,沒想到是只狼崽,一出手就把霍爺給端了!
迅速整理亂成一團的大腦,見風使舵是這條道的常态:“那厲醫生您看咱該咋辦?那藥是咱們賣他的,警察總會查上門。”
男人眯起細長的眸:“我給的藥是合規的,奈何他財迷心竅,将藥稀釋了賣。”
不屑勾唇:“貪心不足蛇吞象。”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潘建卻聽得膽戰心驚,這小子搞了那麽大的陣仗,還能金蟬脫殼,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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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碩的大掌擦上額頭的汗:“您說得是,那我們下一步咋辦......這生意還繼續不?”
“潘先生是這商會的二把手,不需要我教你怎麽做吧。”
潘健眼睛一亮,手掌用力往腦門一拍:“是是是,您這話說的,我腦子還有點熱轉不過來,這今後還承蒙厲醫生的照顧。”
通話結束,男人收起情緒,面無表情進入手術室。手術室燈光打在他側臉,一黑一白。
高跟鞋在光滑的瓷磚上“嗒嗒”作響,唯雨發尾輕晃,清眸染上激動之色,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場面試。
“您是來面試的嗎?請往前臺填下資料。”一位穿白色襯衫的女人微笑走過來,正紅色的唇彩,襯得她明豔又大方。
“啊對,謝謝。”唯雨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太倉促,資料填好後,那女人領她上了12樓。到等候室門外,她才知道這個崗位的競争力有多大。
室內坐滿了人,女生占八成,見有人進來,一雙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齊刷刷投來,她們妝容素淡,卻充滿朝氣。
唯雨一怔,對最前排的女生微微一笑,走到空位坐下。
這些候選人不過剛大學畢業吧。
雖然現在的她22歲,但靈魂卻活了31年,眉眼上揚,突然意識到她在與應屆生搶飯碗。
肌肉放松了些,按年齡算她比他們大了快3輪,自嘲下自己的定力,白活這麽些歲數了。
面試考官有5位,個個表情嚴肅,因為準備得十分充分,唯雨也不發怵,慶幸的是這麽多年的空檔期沒讓她尴尬離場。面試完後,才掏出調了靜音的手機。
“我在樓下等你。”
唯雨指尖敲打屏幕,回複:“好。”
正低頭,有人輕拍她的肩,擡頭看是那位在等候室與她對視的女生。
“我叫黎珊珊,你怎麽稱呼?”女生嘴角弧度月牙似的上揚,眼睛眯成了條直線,語氣俏皮。
唯雨好久沒見過那麽元氣的女孩,“我叫唯雨。”
“很高興認識你,你今天的時尚論好特別,見解也很獨特,淮大畢業的嗎?”女生跟着唯雨腳步并排走,語氣親昵。
“謝謝,不過我不是淮大的。”還想繼續說,手機鈴響了,見屏幕顯示某人名字,她擡頭,不遠處站着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抱歉,我得先走了。”只得歉意與女孩告別。
碎步朝男人去,秀眉揚起,唯雨發現自己對厲恒軒的傾訴欲越來越強了。
停在他面前,個子矮了一個頭,雙手搭在挎包帶上:“我今天沒有緊張。”
梨渦淺淺,一副等待誇贊的樣子。
男人黑眸浮現起一絲笑意,大掌從口袋伸出,撫上她淩亂的發絲:“做得很好。”
四目相對,唯雨清眸中也多了暖暖的笑意,也許,他們的命運會改變的吧?
第二天,收到通過初試的短信,一周後進行終試。
這一周唯雨足不出戶,閉門溫習,厲恒軒也沒怎麽回家,電視上沒再報道他的新聞。
來參加最後一場面試的人少了很多,不過唯雨注意到了身穿淡粉西裝的小女生,是上次與她打招呼的黎珊珊。
見到她,小女生驚喜跑來:“我就知道你會過,真厲害。”又俯身低語:“聽說上次刷了近百人,剩下的15人搶3個名額,啧啧,大公司可真卷!”
唯雨溫柔一笑:“你也很棒。”
小女生咧嘴一笑,不見外地挽上唯雨:“那我們一起加油,争取做同事噢。”
雖然有點不适應這份熱情,唯雨也對開始這位大大咧咧,有一絲俏皮的女生起了好感。
她一直很羨慕這種性格的女孩子。
如果說初試考的是理論知識,複試簡直是修羅場——考實操。
大部分候選人初入職場,理論尚且能辯論幾番,實操經驗幾乎為零,更不用說出的還是極難的題——歐式複古風。
唯雨沒什麽操作經歷,但在英國多年,歐式風格她卻很熟悉。
出騰耀大廈後,她長長舒了口氣。
“唯雨?”
見有人叫她,以為是那位同考生黎姍姍,回頭時笑容僵住。
是趙子林與林有月,不知道臉上的赫然有沒有露出來,她完全沒準備再遇上這倆人,上輩子從那次商場相遇後,他們就消失在了她的人生中。
思緒一轉,也對,那之後不久她就病倒了,沒有今世的面試,她的人生軌道已經發生改變。
“你怎麽在這?”林有月扮得明媚精致,一襲紫色長裙襯得她身材凹凸有致,見唯雨不答,她拉起長長的“哦”。
美眸蒙上一層戲谑的笑意,“聽人事小姐姐說,子林的公司最近在招實習生,你不會是來面試的吧?”
這是趙子林家的公司...
唯雨臉色一淩,她不記得趙家還有騰耀大廈的股份,剛才的喜悅瞬間消失殆盡,要是知道這是趙家公司,她絕不來。
捕捉到唯雨的不對勁,林有月目光往她身上打量,米白色襯衫與藍色包臀裙,不難看出是标準的面試裝扮。
似是驚奇捂住嘴,分貝提高:“不是吧,你真來面試實習生?”眼中的笑意更濃,趙子林在她身側自然看不到,可唯雨一覽無遺。
但嘴邊的話說出來盡是關心語氣,“子林你也真是,小雨來公司面試,也不知會人事一聲,怎麽說大家都是朋友。”
話畢,林有月笑嘻嘻朝身後的司機招手,“你先把東西拿上去。”
司機拎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經過時瞥了眼唯雨。
趙子林眼神複雜,目光投在唯雨身上,內心多了份愧疚,卻發不出一言。
他知道唯雨從小愛慕自己,可他一直把她當妹妹看,沒辦法回應。後來她家破産,因父母施壓,他們斷了往來。
那時他想着過段時間,等父母态度松動後,再回頭找她。誰知不久卻傳來唯叔唯姨的噩耗,再後來唯雨移民國外,再也沒聯系上。
這些年他有想過挽回些什麽,可至上次時隔四年的再見,她眼裏一片清冷,他知道她定時恨透了他,他們之間的情誼終已無法挽回。
她嫁了人,那人花邊新聞不斷,喉嚨終是蹦出了句:“小雨,你最近還好嗎?”
唯雨從小被嬌養,十指不沾春水,上次厲恒軒來接她時他們關系看起來不錯,他以為那個男人會好好照顧她,沒想到她會來這面試。
讀懂趙子林眼中的憐憫,涼意湧上心頭,她還不至于淪落到被他同情的地步,況且他是最沒有資格同情她的人之一。
唯雨也不認為,靠自己的能力掙錢是件丢人之事。
若是以前,碰上眼前少年這副眼神,她定是又沒出息的兩眼一汪,恨不得全倒出肚子裏的苦水。
可現在她對他失望至極,恨不得抹去對他所有的記憶。上次以為是最後一次見面,還能盡量保持和平共處,這次若林有月還要與她過不去,那她便奉陪到底。
眼神略過趙子林,掃向林有月,表情冷淡,“我好得很。”
“其實工作的事與咱們說聲便好,不用特意過來,只是這事厲恒軒他知道麽?”
“我見他前陣子經常出現在新聞上,你們的婚姻不會出了問題吧?”
上次沒能打壓唯雨,林有月耿耿于懷了很久,她就是想看唯雨在痛苦中掙紮,她過得越慘,她越爽快。
唯雨沒接話,“原來騰耀大廈是趙家産業,沒想到如今發展的這般好,想當年他們家還是淮市不知名小企業,因我倆家父輩關系好,我父親還幫襯過不少。”
只是父親被人算計欠下巨債,锒铛入獄時,媒體鋪天蓋的惡意報道,趙家迅速與他們撇清關系,只怕唯家纏上他們。
聞言,身邊的男人眼神一滞,暗淡不少。
“只可惜他早早離開了人世,沒能親眼見到趙家如今翻天覆地的變化。”
唯雨也不看趙子林,冷笑繼續道。
“說來也是,命運這種事誰說得準呢?我曾是這淮市萬人矚目的商賈千金,後來家破人亡,跌入泥潭,受萬人嘲笑。”
她盯着林有月眼睛:“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別得意,保不準有些人也會被命運眷顧,成為下一個主角。”
林有月心跳漏了一拍,眼裏的戲谑早已不見,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餘光見趙子林失魂了般看着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