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主人家很自覺把當事人雙方都安置在一處安靜的院子裏讓他們自己解決。然後等雙方了解完所有的事情,叔父撚着胡須沉默不已,藍曦臣也低着頭任憑處置,女方的家長倒是提出一個解決方法,讓二人先訂婚,反正以後結了婚就是夫妻了,不存在誰輕薄了誰,這事完全可以當作小夫妻的事情,就這麽解釋過去。

“如此一來,事情不就解決了嗎?藍宗主和我這外孫女的名聲都保全了,大家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女修的外祖父是湘嶺黃氏的黃宗主,他的二女兒執意私奔也要嫁給湘嶺的十萬裏大山的一個部落的首領之子。如今兩人已經在一起十多年了,生有兩子一女,依舊恩愛如初。這段時間娘家這邊試圖與之恢複關系,大家也就各退一步了。這次是外孫女韋泠泠應邀前來外祖父家做客,哪知道第一次出山就遇上這樣的事。

叔父長嘆一口氣,畢竟是曦臣有錯在先,這樣的處理結果他們也沒什麽可說的,就聽人家的吧。這樣的處理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只是曦臣有點可憐,本來叔父是真心希望曦臣能夠和忘機一樣,擁有一個情投意合的道侶,可以相攜相伴、共度一生。但是這個姑娘吧,那個“老娘”的口頭禪,叔父都有點招架不住,再說了,人總是會偏向自家孩子,叔父多少有點覺得曦臣委屈了。

藍曦臣倒也還好,雖說不是出于自願,但畢竟自己闖的禍自己擔,他沒什麽可說的。反正道侶間什麽樣的關系都有,他以後就多讓着點姑娘,相敬如賓也一樣是過日子。藍曦臣壓下自己心中淡淡的不滿,他對弟弟和阿羨之間的情感很羨慕,私下裏也曾幻想過找一個知情知意,溫柔體貼的女修。不過,事情既然已經如此,那就這樣吧。藍曦臣對自己說,他們家至少有人能夠得到幸福,那就可以了。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就該如此了,這時候韋泠泠站了出來,“我不同意。”

“泠泠,坐下,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黃宗主其實也是有些許不滿,如果早知道這事,他會暗中操作給自己的親孫女黃霜降,到時候還能把自家與藍氏更加緊密的結合在一起,能讓湘嶺黃氏更上一層樓。

黃霜降收到祖父的眼神暗示,也乖乖巧巧的站出來安撫韋泠泠,“泠泠表姐不要着急,咱們女兒家在大事上聽長輩的安排就好了,長輩們是不會害我們的,他們的出發點一定是為了我們好。”

“所以,就要讓我在以後嫁給一個登徒子這反而是對我的保護?”韋泠泠瞪大雙眼,她本來一身異族裝扮就明顯區別于黃霜降溫柔婉約的雅致裝扮,雙手叉腰的姿态就更加對比出黃霜降的纖細柔美,黃氏的人眼中紛紛閃過一絲笑意,更是鼓勵黃霜降以表妹的身份再勸勸這個嚣張跋扈的表姐。

黃氏其他的姑娘們也不甘示弱,一起湧了過去,一個比一個溫柔,一個比一個體貼,有的在誇獎藍宗主的人品,一再表示不過是個意外,不應該咄咄逼人;有的則暗示韋泠泠自身也有錯,身為女兒家怎麽能一點不顧忌名聲,随随便便就因為暑熱而泡進水裏;有的勸她要識大體,能嫁入姑蘇藍氏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不要不識好歹,趕緊去認個錯;有的話裏話外表示她能高攀上藍宗主,已經是祖上燒高香,她這樣一個不懂禮數的異族女子要不是有湘嶺黃氏給她撐腰,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好姻緣……

一時間,滿屋子的莺莺燕燕,嬌聲軟語,藍先生不動聲色的喝着他的茶,藍曦臣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都完美的掩藏起自己的真實想法。這時候,被圍在那裏“規勸”半天的韋泠泠終于克制不住發飙了,“你們一個個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是非不分了是嗎?”

“是,這件事說到這裏,我也覺得可以當作意外處理。意外處理那就是橋歸橋、路歸路,各自走一方。但是什麽叫做保全名聲?他看到我,名聲需要保全的是他,我是受侵害的一方。沒道理讓受侵害的一方犧牲自己的生活去保護侵害方的名聲。”

“假設就按你們的習俗,女子婚前被人看到身體就是失貞,但這個失貞的應該是那個看的男人,他做錯事,他失去貞潔,而不是莫名其妙被人看到的女子。你們又說藍宗主是個好人,他不是故意的,那麽既然他不是故意犯錯,那他道聲歉,然後我原諒他,這事不就完了嗎?什麽叫做嫁給他成全彼此的名節,我的名節哪裏受損了?我被人看到,還是我的錯嗎?”

“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異族女子,不懂禮數,一邊又理所應當的要我這個異族女子遵從你們的道理,既然我都不懂禮數了,我為什麽還要聽你們的?憑什麽?這話說得怎麽都是你們的道理,搞清楚,我可不是你們湘嶺黃氏的女子,我是白苗韋氏的人,就算要處理此事,也應該按照我們白苗一族的規矩處理。”

“那麽,按照你們白苗的規矩,此事應該如何處理?”藍曦臣忽然插話進來,一開始他還真的被這姑娘的言語震驚到,這姑娘的話如同一擊晴空閃雷,完全颠覆了他的認知,但又不得不承認姑娘的話很有道理。明明是侵害人的那一方失去貞潔,名譽受損,而不應該加諸于被侵害的那一方。雖然下一瞬間,藍曦臣忽然想到自己才是失去貞潔的那一方,老實說,他被自己此刻的想法雷得不輕。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反而對韋泠泠這個姑娘印象深刻,這麽與衆不同的姑娘讓他耳目一新,下意識的,他就希望聽到姑娘更多不同的想法。

“呃,按照我們白苗的規矩,那既然是個意外,就是件小事。況且我當時衣服都是穿得好好的泡在水裏,你什麽也沒看到。那麽,你跟我道歉,我也就原諒你,這事就可以這麽結束了。”韋泠泠小手一揮,她忽然明白自己阿娘為什麽對她來外公家的事情并不是多支持,反而一再提醒她,遇事要冷靜,別人的話,可聽可不聽,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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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此事不妥,”藍曦臣一臉正經的搖搖頭,“韋姑娘爽朗大氣,在下佩服。但不能因為韋姑娘大度就蒙混過去,藍曦臣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這樣吧,等韋姑娘回白苗寨的時候,曦臣厚顏請求與姑娘同行,待見過韋姑娘父母後,此事交由韋姑娘父母定奪,就這麽定了吧。”

藍曦臣說的是正義凜然,他的自稱也由“在下”到“藍曦臣”到“曦臣”,其他人只覺得藍宗主果然是姑蘇藍氏的家主,遇事認真負責,只有藍先生看着自家侄子,一臉複雜,欲言又止。

湘嶺黃氏的人還想說些什麽,藍曦臣這邊已經和韋泠泠确定好出發的日期,藍先生嘆口氣,“到時候把忘機和阿羨也帶上,咱們家認錯就要有個認錯的态度,到時候人家真的把你揍了,忘機阿羨也能把你架回來。”

叔父啊,您這話……好像不太吉利啊,不過,到底想揍人的是誰,我覺得您倒是挺躍躍欲試的哦。

三天後,藍家的三個人在湘嶺城外等來了韋姑娘,四人一起向着十萬裏大山深處出發。韋姑娘說,“禦劍吧,禦劍能省很多時間,你身為姑蘇藍氏的家主,想必家中事務有很多,還是早去早回的好。”

藍曦臣雙手一攤,“不巧,我把佩劍朔月丢在家中忘帶了。”

“這也能忘記?”韋泠泠瞪大雙眼,“不是都說你們劍道修士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佩劍嗎?你看你兩個弟弟,他們可都……”

魏嬰藍湛一左一右站在藍曦臣身後,魏嬰笑彎着眼睛在指尖旋轉着陳情,腰間連個乾坤袋都沒有,更別說佩劍了。藍湛的雙手也空空如也。韋泠泠一臉惋惜的看着這三人,好吧,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這一個個的,果然記性都很差。

“行吧,那就跟我一路走回去吧。我事先告訴你們哦,這湘嶺十萬裏大山裏住着很多部族,每個部族的習性都是大不相同,有些和善,有些蠻橫,你們進去後一定要聽我的安排,不讓你們碰的千萬不要碰。我們這裏有些部族的手段極其危險和麻煩,不想死的太慘就一定要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什麽想要知道的,一定要問我,千萬不要想當然。”韋泠泠很嚴肅的告誡三個人,她希望禦劍回去,因為不光能省時間還能省精力,但既然沒辦法禦劍,那就只能提高警惕了。

韋泠泠的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掃過,在忘羨二人那裏停留的時間尤其長久,長久到藍曦臣的心都拎了起來,魏嬰的笑容都要僵在臉上,藍湛的臉色已經往綠色上發展的時候,韋泠泠嘆了口氣,對忘羨二人說,“你們兩人尤其要小心,我們這裏的姑娘最喜歡你們這種小白臉,有些極端的姑娘不惜下蠱都會把喜歡的人留在身邊,要不,你們現在在臉上劃一刀?”

小白臉魏嬰和小白臉藍湛面面相觑,藍湛轉身回到城裏,片刻後回來,手裏拿着有長長籠紗罩着的帷帽,一頂遞給魏嬰,一頂自己戴上。魏嬰雖然嘟囔着“這是姑娘家戴的”,但還是在藍湛的瞪視下老老實實把自己包裹個嚴實。

藍曦臣有點不解,他指着自己問韋泠泠,“那我呢?我需要注意什麽嗎?”

韋泠泠聳聳肩膀,轉身帶隊走進大山,還不忘安慰藍曦臣,“你沒事,有他倆在,你這種老男人很安全,姑娘們只會看他們,生怕少看一眼都吃虧,你不用擔心。”

“撲哧”,魏嬰隔着帷帽都噴笑出聲,藍湛拉着魏嬰跟在韋泠泠身後,路過打擊過大有點呆滞的藍曦臣時還不忘安慰兄長一句,“兄長不老,風韻猶存。”

這一句安慰喚回藍曦臣的神智,他帶着點悲憤對着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語,“我只比他們大兩歲。”

已經走在前面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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