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呃，那個，那個，首先吧，能被洞神看上的，都是村寨裏公認的容貌品行都絕佳的，潔身自好的好女……呃，好，好，好人！所以，所以，能被洞神看上，這也說明你家澤蕪君是個好姑……呃，好人。再說，洞神也不都是男子，也許，也許看上你家澤蕪君的洞神是女子呢？換個角度說，不也證明你家澤蕪君是個優秀的好男兒嗎？”韋泠泠結結巴巴的試圖安慰藍湛和魏嬰，可是她越說這兩人臉色越灰暗，她自己也聲音越來越小，總覺得吧，這個安慰好像起了反作用。

藍湛已經一臉了無生趣，看着自家兄長還在那邊認真的精挑細選、梳妝打扮，藍湛只覺得一口血悶在胸口，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憋死他了。

魏嬰用手抹把臉，強行讓自己忘掉一出門看見大哥滿面紅光面露微笑，一臉賢良淑德做着清潔整理工作的樣子，那簡直是最可怕的噩夢。如果他這會兒一巴掌拍自己腦門，能不能把自己從噩夢中拍醒過來啊？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魏嬰不自覺的用手揉着自己的胸口，“韋姑娘，大哥現在落洞花……男了，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打斷這種情況，我們總不至于要把，要把大哥嫁到……洞裏去吧。”魏嬰最後幾個字說得自己氣若游絲，臉色慘綠，要不是強行忍住，他能當場哭出來。

“這個麽，我遇到的基本上沒有能被中斷的先例。我們苗族家庭雖然不舍，但姑娘能被洞神看上，家裏人基本上也不會反對，所以大多順其自然。當然，我畢竟年紀小也沒遇上多少個，如果去問問我阿爹阿爺他們，他們也許經歷過更多吧。”韋泠泠一邊說，一邊搓揉着自己的手臂，試圖把雞皮疙瘩搓揉下去。她看到這樣的澤蕪君也覺得害怕，一個身高馬大、儀表堂堂的大男人對着鏡子一絲絲一點點整理自己的容貌，她也有點接受不能。

“走，我們禦劍去你家。”藍湛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乾坤袋，拿出裏面的随便和避塵，兩人無視韋泠泠瞪大的雙眼，先上去直接一掌劈昏藍曦臣，然後駕着他就出門了。不得不說還是藍先生有先見之明啊，幸好把忘羨二人叫上同行，否則藍曦臣出事，你讓韋泠泠一個姑娘家怎麽辦啊？韋泠泠也顧不上和他們追究之前欺騙的事情。三人用最快速度離開苗寨，尋了一處空曠的地方，趕緊禦劍而起，太陽落山前終于順利趕到韋泠泠家的苗寨，期間，藍曦臣被藍湛毫不客氣又打暈過去兩次，魏嬰在旁邊龇牙咧嘴的替大哥覺得疼。

等到見到韋泠泠的阿爺和阿爹，把事情向他們交代一空，兩個人相顧一眼，面露難色。魏嬰和藍湛看到他們這份神情，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別急別急，”韋泠泠的娘親黃月安趕緊安慰他們，“藍宗主這事吧，的确少見，我們家也只是萬千苗族中的一支。你們別急，先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我們馬上就廣發告訊信，盡可能多的向所有我們能聯系到的朋友咨詢。十萬裏大山的能人異士多的是，過幾天正好是苗寨的過苗年，就是他們最隆重的節日。到時候大家會到處聚集慶祝，我們也可以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魏嬰和藍湛對視一眼，他們也沒更好的辦法，只能先這麽做了。

藍湛寫了封措辭委婉的信傳給叔父，就說路行不順，大山又多，他們需要在這裏停留更久的時間，提也不敢提大哥的異常。曾在十萬裏大山處潛修多年的抱山散人也證實這裏的确不是很方便，叔父也就聽信他們的話，沒有多想了。其實魏嬰更早的時候已經把事情向抱山散人全盤說出，一方面想向抱山散人了解落洞花女的事情，一方面也請抱山散人幫忙安撫叔父，別讓叔父不安心。

抱山散人盡可能回想她知道的落洞花女的事情，想破頭了也不過只有道聽途說的三言兩語，她大多數時間是封山自修，這方面還真沒當地的苗人知道得多，她只能在安撫叔父方面予以幫助了。

如此過了一個月，期間韋家的人都看見澤蕪君藍曦臣的“賢良淑德”和“燦若桃花”，前者很受黃月安的歡迎，她在處理家務上省了一大半的時間。後者嘛，韋家的兩位兄長石頭和烏鸫，有時候看着澤蕪君會不自覺的喉結湧動，眼神發癡。

魏嬰和藍湛對此只能一聲長嘆，罪過啊罪過，只是這個看上兄長的洞神究竟是男性還是女性啊？為何兄長的表現如此的……分裂。韋爺爺攆着長長的胡須向兩人解釋，“神，不分男女，只喜歡容貌好德行好的好姑……好人，你家兄長能被神靈看上，他的容貌人品自然是上上等，以後不管是嫁人還是娶親，相當于被神靈認可過，大家會放心的。”

可是我們不放心。魏嬰和藍湛在心裏回答老者的話，好好的兄長喜歡獨處喜歡清潔喜歡靜坐都沒問題，但是兄長最近時不時喜歡在花旁邊游離，尤其是無人時會把花插上發髻。魏嬰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恨不得自戳雙目，藍湛……藍湛懵了整整一天。這樣的藍曦臣要是讓叔父看到，叔父大概率血濺三尺。

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兄長是不會嫁人的！！！！魏嬰和藍湛默默地，在心裏吼得很大聲。

“話說，你倆容貌也不差啊，怎麽你們沒事呢？”韋泠泠表示不理解，她覺得明明這倆小白臉更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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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認可啊，韋姑娘。忘羨二人都無奈了，他們太知道原因了，這倆早不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好人，原來還能有這樣的優勢啊，謝謝明察秋毫的神靈，他們不想嫁入洞中。

又過了半個月，終于有消息傳來。很多年前曾有個姑娘被洞神看中，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安靜，就在姑娘的家人快要準備好把姑娘送嫁入山洞時，一個戀慕姑娘許久的小夥子半夜時偷偷潛入姑娘家把姑娘偷走。這一走就是好多好多年，大家都以為這兩人大概死在山裏了，結果十幾年後，姑娘小夥帶着好幾個孩子回來了。他們組成家庭好多年，洞神一直沒有找過他們。他們覺得洞神真的放過他們了，這才回來。

回到寨子後，大家也不敢和他們多接觸，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在村寨最邊緣的地方蓋了房子，住了好幾年，大家确認洞神真的不理會他們了，這才真正的接納他們。他們也是有記載以來第一例沒有成功的落洞花女。

“所以，”魏嬰聽完之後有點恍惚，“所以想要拯救大哥不成為落洞花男，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嫁……娶親？婚後就不是冰清玉潔的好……人了，也就被洞神抛棄了？”

韋阿爺和韋阿爹一起點點頭，沒錯，從意思來說就是這樣。然後……所有人的眼光看向已經光明正大開始簪花的澤蕪君，那麽現在的問題是，誰願意嫁給他？

“我，我願意娶他。”韋石頭第一個站出來，他漲紅了一張臉，眼神堅毅，一幅肝腦塗地在所不惜的獻身模樣，展現了十足的誠意，“我願意娶澤蕪君，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他好的。”

“我，我也願意，如果澤蕪君看不上我大哥，我也是願意的，我也會一輩子對他好。”韋烏鸫緊随其後站起身，拍着胸脯大聲保證，他只後悔自己比大哥遲了一步。

魏嬰一邊揉上自己的腦門，一邊把手摁在藍湛已經握上避塵的手，“謝謝兩位大哥，我覺得，我大哥更想娶個姑娘。”

“那就難辦了啊，”韋泠泠大大咧咧蹲在藍曦臣身邊，從懷裏掏出更多的花遞給他，“我們這邊大部分的苗民非常尊敬和愛戴神靈，神靈看中的人基本上是沒人敢搶的，生怕得罪神靈被神靈處罰。這種情況下，你們能找誰家的姑娘嫁給他啊，不如就選我一個哥哥嫁進我家，我家不怕。”

魏嬰和藍湛對視一眼，他們真的有點脫力了。這段時間看來，這姑娘和自家兄長都快處成好姐妹了，兩人有時候在一起研究發簪的樣子，魏嬰發自內心的祈禱大哥醒來後能徹底忘掉這段時間的記憶，否則……否則大哥一定只想拍死自己。

嗯？慢着，你家不怕？那麽……

魏嬰和藍湛對視一眼，然後韋家其他人對視一眼，然後韋泠泠後知後覺的擡起頭，發現除了兩個哥哥用幽怨的眼光看着自己，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則……內容很多，非常複雜。韋泠泠木呆呆的抓抓自己的腦袋，什麽情況？為什麽都這樣看着我？

“女兒啊，那個啊，你喜歡他嗎？娘是說啊，你喜歡澤蕪君藍曦臣嗎？”相比其他人，黃月安更了解姑蘇藍氏，她覺得如果自家姑娘和澤蕪君在一起倒也不失是個不錯的選擇，當然，這取決于女兒的心意，所以第一個開口的人就是她。魏嬰和藍湛的耳朵都豎起來了，韋阿爹和韋阿爺這會兒都面露不舍了。

“喜歡啊，藍曦臣多好的人啊，他對發簪的審美太好啊，村子裏的姑娘們都說他給我選擇的發簪每次都是最貼合我的服裝衣飾的，他可會打扮我了。”韋泠泠用幾句話讓所有人體會了一把飛升然後墜崖的落差感，魏嬰跟藍湛這會兒都想哭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是說，你想嫁給他嗎？以後做他的娘子，給他生孩子。”黃月安并沒有放棄，她幹脆就直言不諱了。

“啊？做他的娘子，給他生孩子？”韋泠泠愣在那裏，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如果真的要嫁人的話，嫁給他嗎？

“我保證，你們結婚後，兄長每天也會幫你選衣梳妝，把你打扮得精致漂亮，不遜任何人。”藍湛第一個幫他大哥拉票，這可是救命的稻草，他這會兒倒不嫌棄這姑娘口無遮攔了。

“對對對，大哥對姑娘家最好了，不管哪個姑娘嫁給他，一定都是最幸福的。”魏嬰緊随其後，他知道大哥本身對韋泠泠就很有好感，如果借這個機會促成此事，倒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可是，可是，如果不管哪個姑娘嫁給他，都會是最幸福的，那不就說明他其實并不愛這些姑娘，所以才能都對她們好，給與她們虛假懸浮的幸福嗎？”韋泠泠就是韋泠泠，再次展現她與衆不同的思維。但她的思維還真直指問題的中心，魏嬰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且吧，我總覺得他心裏有個人，這個人深藏在他內心深處，如果這個人一直在，他是沒辦法得到真正的幸福，嫁給他的姑娘也不會真正得到幸福的。”韋泠泠這個在山野自然裏奔跑長大的姑娘，展現她野獸般的直覺，而她的直覺真的是讓魏嬰和藍湛都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