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南亂事

江南亂事

等了不多時，模具脫落了，沈秋霞放下糕點，和店裏的夥計打了個招呼便跟着陸問夏出門了。

“今年的進賬你要看嗎？”沈秋霞挽了挽鬓間的碎發，“等小徒弟來了，到時候一起給你送過去。”

陸問夏擺手，她今日穿的偏素，一伸手就襯的她清新脫俗，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沈秋霞就啧啧稱嘆道：“面色若男，陸問夏你要是個男的，我鐵定娶你。”

話剛說完，就被陸問夏一巴掌拍在腦門兒上，“你要是失心瘋了，可別怪我。”

“哈，”沈秋霞氣笑了，“我勸你對我客氣點，有你求我的時候。”

兩人說話間就已經到了醉仙樓。

天色略微暗沉，正是用餐的好時機。

外間的停廊上已經沒有空餘的地方了，陸問夏和沈秋霞熟練地從後門進去，直奔阿春的包廂。

“來了來了，別敲了。”

沈秋霞把包廂的門敲得哐哐作響，裏面的阿春一聽就知道是誰，立馬應聲過來開門。

房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細腰，還沒看上兩眼，細腰就被衣袍遮住了。

“嗐呀，真是可惜，都是朋友，大家看看怎麽了？”沈秋霞推開他，走過他旁邊的時候，還低聲說了句小氣。

阿春氣的上火，也不管還在門口的陸問夏，大步越過沈秋霞就走到桌邊，提起涼茶一頓猛喝。

陸問夏：“……”

被兩人抛之腦後的陸問夏，自覺地将門關上。

“你倆消停點得了，阿春你把衣服穿好了。”陸問夏做了個沒眼看的動作。

兩個冤家互相看不順眼，都身體力行地偏頭不看對方。

陸問夏嘆息，這讓她如何是好？

“陸姐姐今日來做什麽？”阿春攏袖坐下，輕聲詢問，多情似水的眸子中，似是藏着秋波。

陸問夏吹了一口熱茶，“有點正事，你們有事情做了。”

聞言，沈秋霞側目，真難得。兩人的神情都認真了起來。

“江南的事情我需要一個完整的事情經過，以及三皇子二人究竟去過什麽地方，做過什麽事情。”陸問夏開口，“一件不落，事事都要查詳細了。”

沈秋霞蹙了蹙眉，這個事情在她看來有些奇怪，想着便也問了。

“三皇子……”陸問夏慢慢放下茶杯，話在舌尖過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如果我扶持三皇子上位，如何？”

沈秋霞和阿春都因為聽見的這話而瞪大了雙眼。

兩人慌亂一陣後，阿春立馬起身查看周圍的環境，發現周圍沒人之後，才惴惴不安地坐下。

而沈秋霞在一開始的震驚過後，也迅速地平靜下來，她眉頭緊鎖，開始認真思考三皇子的可能性。

“前幾日，三皇子和三驸馬正好出現在江南，你是在懷疑江南那件事是他們在暗中調查？”沈秋霞通過陸問夏的話，很快就推斷出這一結果。

陸問夏點點頭，又搖頭：“不是猜測，是肯定。”

“三皇子絕對是有那樣的想法，昨日送我回府的時候，三驸馬說了些很有意思的事，”陸問夏彎起眼睛，“所以，她是在提醒我。”

“……”沈秋霞不知道說什麽，她感覺陸問夏會錯意了。

倒是阿春點了點頭：“這麽一說，倒很有可能，下次可以多注意一下三皇子。”

阿春記下了這件事，見氛圍有些沉悶，于是開口：“這件事急不來，得徐徐圖之，陸姐姐還有別的事情麽？”

事情當然是急不來的，陸問夏知道，沈秋霞也知道，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奪位現在還沒開始，尚書府不是不站隊嗎？你怎麽突然要支持三皇子了？”

對哦，這是為什麽？

阿春随即望向陸問夏。

“說來話長，”陸問夏嘆息，“你們就當我看那幾個皇女都不順眼吧。”

兩人自然不信，但是陸問夏既然都這麽說了，他們也不好再問。

沈秋霞心中有猜測，不過也沒說出來，當年陸問夏找她入夥的時候，這幾年沒動靜，她還以為陸問夏不想了呢。

看來是最近遇到了什麽契機。

阿春同樣在心裏揣測，不過和沈秋霞不一樣的是，他對陸問夏的計劃不感興趣，只要陸問夏說了，他就會去做，欠的債，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

“你們自己想什麽呢？”陸問夏一擡頭，對面兩個人個個都在思索，陸問夏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但是她不想給他們解釋，“京城中的兩個皇女我親自盯着，關外的五皇女，你們誰來都行。”

“阿春吧，”沈秋霞回神說道，“前兩日季夫人來了，我這段時間可忙的緊。”

既然沈秋霞攤手了，那阿春自無不可。

陸問夏微頓：“她找你做什麽？”

桌上擺着不同的零嘴，沈秋霞抓了一把瓜子，吭哧吭哧的啃着：“沒什麽大事，她的生意轉到京城有些不是那麽好接洽的，所以找我了。”

“不過，有一點我沒想到，她讓我給她找個大夫，還要別人不知道。”沈秋霞瓜子抵着唇瓣，神情中帶着困惑。

陸問夏心下了然，“這事不急的話，等兩天我給你安排一個大夫。”

“也行，”沈秋霞應下，她其實不在意季夫人和陸問夏之間有什麽貓膩，但她還是提醒了陸問夏一嘴，“她應該有随行的大夫，你找人注意點。”

“知道。”陸問夏又不蠢，這種事情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她們說話的時候，阿春起身進了裏屋，這會兒捧着一個盒子從裏面走了出來。

“剛才陸姐姐說五皇女的事情，”阿春将盒子放在了桌面上，伸手打開，“我突然就想到了前兩個月收到的東西。”

他從其中拿出了一個小布袋和一封信。

“就是這個。”說着他将信放在桌面上，同時自己去打開那個布袋。

陸問夏和沈秋霞兩顆腦袋湊在一起，将那封信展開來細細研讀。

信的內容不多，陸問夏一目十行，很快就領會了信中的大意，不過是一些尋常邊疆之事，不過陸問夏在其中看到了幾個值得細究的地方。

“蠻夷有新動作了？”陸問夏眉頭一皺，“真是多事之秋。”

“新動作算什麽，是他們已經發生沖突了，但是京城中并沒有這個消息。”阿春玩味一笑，“陸姐姐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吧？”

沈秋霞搶先開口：“五皇女！”

陸問夏的臉也沉了下來。

“這可是大事啊，五皇女這番操作可了不得，”沈秋霞摸着下巴，察覺出了其中的貓膩，“說不得會舉兵啊。”

她說話的語氣帶着驚嘆，眼中卻帶着興奮。

“……”陸問夏沉着臉的氣氛被她破壞了，于是說道：“我也想過這種可能，只不過沒想到居然這麽快。”

“阿春，這次多謝你了，”陸問夏起身，這下是連喝茶都顧不上了，“後面的事我讓唐凝跟你一起。”

沈秋霞這會兒跟阿春還有事沒聊完，陸問夏象征性地問了她一下，得到否定的回答，而後獨自離開。

陸問夏喝了醉仙樓兩口茶，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離開了。

邊疆戰事，五皇女也太大膽了，陸問夏目光沉沉，她果然沒有看錯，這人不論是順遂稱帝還是舉兵都是有野心的人，怕是不能善了。

陸問夏朝着唐府的腳步越發急切，即使不能阻止，至少現在五皇女不能回，至少要拖住她！

能在邊關待上五六年，此人确實如沈秋霞所說，只能徐徐圖之。

況且，陸問夏覺得有兵權在手的五皇女，即使是聖上收回兵權，也不能阻止五皇女在軍中的地位。

她冷靜地思考，腦海中浮現這幾年的所見所聞，再次将五皇女打上一個大大的叉。

等江南那邊的事情查完，其實不用查完，陸問夏已然确定三皇子蕭玉竹及驸馬宋訾都是有野心的人，都觊觎着那個位置，但是查一下她能更直觀地知道這兩人是什麽秉性。

對于五皇女的死活，陸問夏知道，這只能看蕭玉竹狠不狠心了。

思緒翻飛間，陸問夏并沒有注意到在她來時的路上，有一人看着她從醉仙樓出來，又急匆匆地離去。

“公子？”一旁的侍從疑惑地看着站立不動的季清禾。

季清禾緩緩回神，輕聲道：“進去吧。”

那侍從應了一聲，跟在季清禾身後連忙進了醉仙樓的門。

越過醉仙樓的門，季清禾稍微掃視一眼，并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季清禾收回視線，朝着掌櫃的那地方走過去。

他今日來是為了給爹爹買些吃的，京城中的口味與江南比起來，要油重許多，府中的廚子也做不出好吃的味道。

找人打聽了一下，聽說這京城中的醉仙樓味道極好，季清禾便親自過來挑一些帶走。

那掌櫃的也是個爽快人，不過一旁的侍從覺得應當是自家公子的銀子給的多，總之他們被請到一個沒人的房間等待。

金錢的魅力總是讓人動力十足，季清禾并沒有等待多長的時間就領到了食盒。

食盒上下三層，便是蓋的嚴嚴實實的，也能聞見溢出來的香味。

季清禾心想，這下他爹爹該有胃口了吧。

前幾日，他娘親去找大夫的事情，還不知道怎麽說呢。

那些煩心的事情再多想也無益，季清禾心裏知道，在侍從的陪伴下，上了馬車回了府。

新買的院子地處清淨的地方，家中也沒有過多的雜役，季清禾回到堂前，正好遇上了他母親。

季玉一連幾天都在外面忙，今日終于得閑，回來就和兒子撞見。

瞅見季清禾手裏提着的食盒，季玉也知道夫郎口味不佳，這個兒子向來冷清，季玉嘆了一口氣。

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季清禾怨她，她心裏也知道。

“你爹爹昨兒還在念叨你的婚事，陸府那邊送了請帖，約我明日詳談。”季玉想了想率先開口，“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可以跟你爹爹說說。”

季玉自然是知道，要是讓季清禾和自己說，那多半是什麽話都沒有的。

果然，擡出韓書霖之後，季清禾應聲了。

“走吧，你爹爹最近胃口不足，虧你費心了。”季玉自然是虧欠的，但是她不能倒在家人面前，忙起來的時候對夫郎和兒子上心不足。

熬過這段時間就好，季玉心裏盤算着。

兩人默不作聲的走着，季玉有心找話，但每次都被季清禾不痛不癢地擋回來。

就這般氛圍詭異着，兩人走到了韓書霖的院前，院子裏的侍從連忙掀開門簾，兩人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聞見了撲鼻的中藥味。

季清禾的眼神中立馬染上了擔憂，加快步伐朝裏面走去，直接把季玉甩在了後面。

季玉：“……”

裏面已經傳出兩人交談的聲音了，季玉也加快步伐走了進去。

季清禾将手中的食盒拿給旁邊的侍從，自己則是坐在床邊。

“爹爹沒事，你不用擔心。”韓書霖低咳了兩聲說道。

季清禾不聽，固執地轉過頭去，“爹爹，我從醉仙樓買了些好吃的，你嘗嘗。”

侍從布好了菜，韓書霖在季清禾的攙扶下來到了桌邊。

他這身子是老毛病了，來京城後有些水土不服，這才看起來嚴重了些，任他跟清禾如何解釋，這孩子就是認死理。

季玉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她心裏不由得有些暖。

“書霖，”她跟着坐到兩人的身邊，看見桌上的那些菜，都是韓書霖喜歡的，“今日身子怎麽樣了？”

看見季玉，韓書霖也有些驚訝，“老毛病了，就是清禾太緊張了。”

“你都瘦了，忙完可要好好養養。”韓書霖心疼地看着季玉，這人兩頰都沒肉了。

季玉輕笑：“不礙事，馬上就可以閑下來了，咱們來了京城這麽久，等閑下來咱們去周邊逛逛。”

在醉仙樓買的菜确實不錯，韓書霖胃口竟是不錯，季玉和季清禾也放心下來。

“可以啊，咱們一家已經許久不曾一起游玩了。”韓書霖笑着規劃起了未來。

季玉心中有愧，季清禾在韓書霖身邊很是乖巧：“等爹爹養好了病，我們就去。”

韓書霖虛弱點頭，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往日的大夫已經看不住他的病了，妻主說找京城中的大夫，哪裏會有有本領的大夫呢？

他還沒有看着清禾嫁妻生女，他還沒看到清禾幸福一生，他還沒和妻主過幾天舒坦日子。

他不甘心。

有心卻無力，最是消磨人。

韓書霖握住兩人的手，他很珍惜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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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頭，陸問夏才從韓府出來了，心頭的一塊巨石終于沉澱了下來。

回答陸府還沒踏進自己的院子，就被陸豐年喊了過去。

“明兒我約了季玉，商讨婚期，定下來後就要派人提親了，你可有什麽想法？”陸豐年詢問道。

陸問夏搖頭：“但憑母親做主。”

燭光下的陸問夏，面容的輪廓隐沒在陰影中，陸豐年看着這個女兒，這丫頭也長大了。

心裏有幾分柔軟，陸豐年溫和了聲音，寬慰她：“你不用擔心那麽多，有什麽事情，我還在呢！你娘還沒老呢！”

陸問夏心中似有感觸般，擡頭道，“女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