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夜
月夜
“搞笑，怎麽可能？我心疼我自己還來不及。”
楚淩禦只覺得有一絲絲尴尬，為了不顯得自己過于愚蠢，只好硬着嘴，不甘示弱地堵了回去。
“你再不走，咱家可是會讓你永遠都走不了。”
霍雲擡眸看着他，卻讓楚淩禦覺得背脊發涼，那如狼的眼神，怕是他再賴着一秒就要把他活剝了。
“走，走，我走。”楚淩禦略有些緊張地連說了好幾次，剛走出門口才想起來還沒和霍雲說蕭紀衡要娶的人是她，不帶考慮，他即刻返回，剛跨入門檻卻見霍雲趴在案桌上。
這是傷心過度了？
“大人，我忘了和你說……”
他繞到霍雲臉朝向的那一面，話音戛然而止。
“大人？你怎麽了？”楚淩禦喊道，卻不敢伸手碰她。
霍雲冷汗涔涔，額頭青筋暴|起，唇上已然被咬出血來，在蒼白的臉色上尤其妖豔，手卻緊緊捂着肚子，看起來似乎很痛苦，眼角都在不時顫動。
霍雲聽到聲音費勁擡眼去瞧，急急喘了兩口氣，有氣無力道：“你怎麽……”
她想訓斥他，怎麽又回來了，但是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音來，下腹一陣痙攣讓她只能顧着保持什麽也不做的狀态，以求不加劇這種抽筋剝髓似的痛苦。
楚淩禦一臉迷茫，連忙翻出她的“生平簿”，可上面也沒有說她有什麽隐疾啊。
“大人，我去找玉崇，你堅持一下！”
楚淩禦轉身要走，霍雲到底意識還算清醒，聽到他說要去找玉崇。顧不上痛苦，她一把拽住楚淩禦，咬着牙搖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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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定是擔心屬下憂心，這時候就別想着別人了。”
霍雲怎麽也沒想到他能這麽解讀自己的意思，頓時感覺不僅下腹痛，腦子也痛。
楚淩禦見她越發痛苦，汗水已經浸濕了她的衣襟，他覺得事情不妙，剛想喊人，霍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來死死捂住他的嘴。
楚淩禦被驚一跳，垂眸卻見霍雲的花衣紅了一大片。
“唔唔唔……”
楚淩禦瞪着眼睛，側目看着那張慘白的臉。
霍雲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眼皮耷拉着，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捂着他嘴巴的手力道逐漸變小，頭緩緩往他身上靠去。
楚淩禦只聽到耳邊微弱的呢喃：“別喊人……是葵水。”
還杵着的楚淩禦還沒反應過來，肩上的人已經脫力滑了下來，他連忙側身把她抱在懷裏。
“大人？”
“玖桑？”
朦胧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許久沒人這麽喊她了。
她正坐在樹下看書，被這一聲呼喊吓到，把書拿開，卻見熟悉的颀長身影正撿着地上的小石子往湖裏投擲，激起一波又一波水花。
“大人？”
“聽先生說，你和那些公子哥打架了？”
她沒應聲，拿着書擋着自己半張臉，想必就是默認了。
又一個石子撲通一聲掉水裏，她聽見大人道：“要沉得住氣，将來你入了宮，這點閑言碎語都聽不進去，可是活不過幾個時辰的。”
“玖桑錯了。”
她把頭埋在了書裏，手心卻忽然一空，書被抽走了。
她看着大人一本正經地瞧着那書頁的內容，笑道：“看得這麽入迷，反過來還能看得明白。”
被看穿心思的她只能用寬大的袖子擋住自己紅透的臉。
……
一陣幽幽的痛讓她半夜醒了。
醒來便見楚淩禦在笨手笨腳地倒湯藥，藥壺顯然太燙，他一會兒抓抓耳朵，一會兒吹吹手指，費了好大勁兒才算把湯藥倒好。
他端着藥轉身，看見霍雲睜着眼，驚道：“大人醒了？”
霍雲有些迷糊，待他走近，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如電流般閃過她的腦海，她瞳孔微睜，下意識掀開被褥一看，衣服已經換了。
“你……”
“放心，是你府上的婢女換的。我拿塊布遮了你的臉，跟她說這是新來的婢女，來月事暈過去了。”
“你都知道了。”霍雲的聲音尚有些弱氣。
“嗯。”一早就知道了，當然他沒把後面的說出來，只是放下藥碗道，“那婢女說你寒氣極重，平日裏肯定沒有好好保暖，她老家有些土方子可以養護，給你拿了些，你記得之後還她錢。”
“喝藥吧。”楚淩禦眼神示意了下放好的藥碗。
“起不來。”
楚淩禦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竟和平日的她截然不同，心思微動，只好端起碗，剛在她床榻邊坐下，一把匕首便架上了他的脖子，他感到脖子一涼，愣是一動不敢動，只能怔怔地盯着霍雲。
“我其實挺不想殺你的，可是你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留你了。”
霍雲眼神淩厲，完全掩蓋了方才虛弱不已的狀态。
“你……你別沖動。”楚淩禦僵着脖子道。
他雖然是神官，這真刀槍下去，和凡人也沒差，會死的，況且這刀這麽近，以他的實力，想跑還是跑不過的。
只是霍雲似乎并沒有聽他說話的打算，就在她準備用力的時候，他忙道：“五日後，蕭紀衡娶你！”
兩秒後，脖子一陣刺痛，楚淩禦用手抹了一下，驚恐道：“你你你真劃我？”
好在傷口不深，只是皮外傷。
“你剛說什麽？”霍雲皺起眉頭，質問他。
“蕭……蕭紀衡娶、娶你。”
楚淩禦聲音弱了下來，霍雲的反應似乎不在他的預料當中。
“這就是你和蕭遷做的交易？”
楚淩禦頓時心虛地往後撤了撤，猶豫着點了點頭。
“蕭紀衡……知不知道是誰？”
“我沒和他說。”
楚淩禦捂着脖子小心翼翼道。
“做得好。”
楚淩禦：“？”
“大人你不是要生氣嗎？”
霍雲把匕首扔給楚淩禦，支撐着起身，目光落在楚淩禦手上的藥碗，道：“給我。”
楚淩禦老老實實把碗遞了過去，“小心燙。”
他看着霍雲慢慢把藥喝完，如坐針氈地等着她接下來的話，畢竟她接下來的行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拿過空碗。
霍雲抿了抿嘴道：“所以，你有什麽目的。”
無緣無故，給她牽個姻緣，目的定然不純。
被看穿心思的楚淩禦笑笑道：“不瞞大人，确實目的不純。是這樣的，我無父無母，本來在唳鳴山上的神官廟裏住，但是它被被被被你……燒了。”
他使勁眨了眨眼。
“所以，你想要一個住的地方？”
“嗯嗯。”楚淩禦直直點頭。
“到時讓玉崇去給你物色一間宅子。”
“不不不，”楚淩禦忙拒絕，“大人不是的，我以前在神官廟裏住，曾有幸見過神官大人，我想求大人，給他建個廟。”
他擡眸偷瞄霍雲神色，滿眼盡是委屈與誠懇。
霍雲沉默片刻，笑容一凜，“見過？”
楚淩禦想起來玉崇曾說過霍雲不信神明，甚至相當讨厭，這會兒她怕是不會同意了。
他沒敢再多話，不想霍雲卻忽然道：“可以。”
楚淩禦眼裏的晦暗散去，喜道：“真的？”
“咱家向來說到做到。你先把和蕭遷的交易詳細說來。”
“好。”
片刻後。
“即是說，你會把兵符放在咱家身上？”
楚淩禦點點頭，忽而感覺到什麽不對勁，補充道：“大人，你得先命人建廟，五日後我再把兵符給你。”
“怕咱家反悔？”霍雲給了他一個眼神。
楚淩禦哈哈道：“哪有。這不是讓我寬心，好誠心辦事嘛。”
霍雲看着眼前有點小心機的少年，無奈笑了笑。
蕭遷老謀深算，把這少年玩得團團轉，若是尋常人家女子，蕭遷拿到兵符那一刻，她也就沒有價值了。
至于蕭紀衡……
他如果知道與他成親的是她，會是什麽反應。
“大人，夜色晚了，我得回蕭府去，蕭家手下估計還在找我呢。”
楚淩禦準備要走，霍雲喊住他：“等等。”
她取了條手帕，遞給他，“你脖子上的傷太明顯，遮一下。”
“噢。”
楚淩禦接過手帕，三兩下就圍在了脖子上。
他總覺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對了，你還沒回答，你是怎麽進來的。”
楚淩禦眼神飄忽，“就……院子對面，明間左側沿房廊到盡頭，枯樹後面的石頭旁有個狗洞。”
霍雲：“……”
從霍府出來後，楚淩禦覺得身體都變輕了，腳步生風，看到在街頭亂晃的蕭家護衛，他招呼道：“久等了，去小了個解。”
翌日。
楚淩禦到蕭風學堂，發現姚旻回來了，只是沒再坐在楓禾後面，而是坐在了原來的位置。
楚淩禦沒和他打招呼，徑直走了過去，在楓禾身後坐了下來。
張舒羽戳了戳他，他把背往後靠了靠。
“什麽事？”
“我說，你還是別生姚兄氣了吧，我看他都瘦了一圈，想必他也不好受。”
張舒羽小聲道。
楚淩禦：“我本來就沒生氣，只是，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原不原諒的，無所謂了。”
張舒羽看他滿面春風，猶疑道：“去哪？看你興奮得很。”
楚淩禦手指往上指了指。
張舒羽看着天花板，“怎麽，你要升天？”
這麽說好像也可以，楚淩禦不置對否。
“欸，你這是什麽？”張舒羽手指掂了掂他脖子上的帕子，“粉粉的，還帶花兒？”
楚淩禦打掉他的手，“別亂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