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姑娘是妖女

第1章  四姑娘是妖女

“小妖女，我看你能躲哪裏了！”  葉中流厲聲吼道。

葉家後花園今天又變成葉家二少的狩獵場，上演驅妖的戲碼。

“又來了，趁着老太太和老爺出門，二少爺又欺負四姑娘了。”葉府後花園的吳管事自顧自地在心裏叨叨着，縱使心裏有點不忍，臉上卻不敢有半點不滿同情。

剛到葉府不久的家丁二牛邊清理着花草，即便管事吩咐了不能打探主人家的事，卻按耐不住好奇，問道：“吳管事，二少爺怎麽這麽叫四姑娘，又怎麽老是欺負四姑娘，就沒有人管管嗎？”

“你不知道，據說四姑娘是妖怪生的，三個月前才接回來，我們葉家堂堂驅妖世家，二少爺哪裏容得了她呀！”心直口快的阿旺沒等吳管事回答，搶先答道。

“閉嘴！”吳管事趕緊出聲制止，緊張地望向不遠處正在亭中怒氣盛盛的葉中流，确定葉中流的注意力并不在這邊後，急急說道：“反了你們，說了這些話不能傳，你們這是要造反嗎，小心二少爺收拾你們！”

阿旺說完也馬上後悔了，想起葉中流的鞭子，身上的皮肉好像抽了一下，讪讪地住了嘴。

只有二牛臉上還挂着疑惑，四姑娘眉眼彎彎笑的一個小姑娘，怎麽就是妖怪生的了。

彼時躲在假山後的葉年年卻絲毫不關心自己成了他們對話中的主角，畢竟剛剛葉中流的鞭子打在手臂上的部位還在嘶嘶得疼着呢。

她一心顧着躲過那個暴戾的堂哥，躲着躲着便爬到這座假山後面，仗着高大的假山把自己嚴嚴實實得遮住，決心等葉中流滾了才出來。

“混賬東西！叫你看着她，你還讓她跑了！”葉中流找不到人，開始拿旁邊的下人撒氣。他怒氣沖沖地一腳踢在那人胸口上，登即讓那人疼得跌坐在地上，呻、吟起來。看樣子不殘也是重傷。

葉年年心中騰地升起一股怒氣，還沒等她發作，葉中流一個輕功點過亭子和假山間的池水，落到了她面前，譏笑道：“我道哪裏來的妖氣，原來是我親親愛愛的小妹妹呀。看來你還不能熟練地收起你的妖氣嘛！”

葉年年一驚，心中警鈴大震，驚怒交加，想和這厮拼了，又油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她打不過他呀。

鎮靜，阿爹說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打不過，氣勢不能輸。

她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嘴上不饒人道：“我道哪裏來的下流人，找不到人，就把氣撒在別人身上，原來是我親親愛愛的二哥哥呀，葉下……不，葉中流啊！”

這話說完，葉中流的怒意簡直要滔了天了，他此刻一點也沒有把她當做自己堂妹。他揮擺起自己的手臂，空氣中像有條無形的鞭子，破空甩了起來，甩在了葉年年身上。随着他的揮舞，葉年年結結實實得感到身上已皮開肉綻，無形的鞭子掀開她脆弱的衣裳，抽進她的皮肉，疼得她受不了。她下意識地躲着，但卻怎麽也躲不開。

葉年年嘗試着出手攻擊，但她擊出去的每一道法術，都像喪失了主人的意志一樣，軟綿綿地打在空氣裏，又被鞭子吓退後消散，完全沒有一點威懾力。

葉中流嘲諷地大笑起來，“憑你也敢跟我對打，沒用的，妖女！”說着，揮出去的鞭子更暢快淩厲了。

打死了也沒關系，區區一個半妖生的雜種，就是老太婆護着又怎樣。

葉年年就算打不過，嘴上卻不肯輸，“葉二流！葉下流！不入流！”聲音大到最好叫府裏其他人都聽到。

今天反正是要擱在這兒了。她以為她夠忍辱負重了，三天兩頭的，惹不起她還躲不起了。答應老太太回到葉家，不過是想查查葉家和爹娘的死有什麽關系。沒想到三個月了，府上除了老死了一個下人，其他沒有任何異常。她真是後悔死了，她一個人畜無害，半了又半的小妖，偏偏怎麽就把自己往虎口裏送。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葉中流真的發狠下了殺手，當頭揮過來的鞭子顯現出一道心狠手辣的氣勁，勢要擊穿葉年年的天靈蓋，打到她一個魂飛魄散。

葉年年心裏的悔恨已經念了幾千遍，嘴上的罵聲也快罵了幾萬遍了，預想中的絕殺一擊卻沒有擊下來，她落入了一個暖暖的懷抱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又被輕輕地放到地上。

一個月白色的身影直立在葉年年身旁。

她擡頭望去，是那個與大哥同住的斷袖。怪不得畫本裏英雄救美、四目相對，全世界定格一瞬間的畫面沒有出現。“抱了我，委屈他了。”葉年年此刻分了下心，貼心地為恩人想到。

“言書回！我葉府的家事，不關你的事！”葉中流又氣又驚。氣的是到手的獵物飛了，再難有更好的機會來殺了這個妖女。驚的是剛剛他重力一擊，言書回不僅抱着那妖女躲過了，就連他何時來的，他也不知道。

“中流兄莫氣，适才乘風兄說老太太要找你去問話，卻哪裏也尋不到。鄙人也只是行個舉手之勞，擔心中流兄殺心過重，一身血污沖撞了老太太罷了。”言書回不緊不慢得說道，仿佛他沒有壞了葉中流的好事，反而幫了他一個忙。

老太婆回來了。

葉中流心中一凜，府裏的人都知道，他葉中流，在葉家除了最怕他老子葉驚汲，就最忌憚那古稀之年的老太太。

葉中流冷哼一聲，狠狠地看了一眼言書回，以及識相躲在他身後的葉年年，擡腳憤憤地走了。

“多謝壯士相救，他日有難，必定相幫。”葉年年忍着全身都在叫嚣的疼痛，擠出這句話。

稱呼言書回為壯士其實一點都不貼切。他長得十分白淨，烏黑的長發經由一個白玉發冠高高束起，又和兩邊額前的劉海一起随意披下，顯得整個人都飄逸俊朗。他的臉像雕刻般棱角分明，漂亮的五官是造物者精心之作。他待人客客氣氣，但那一雙鳳眼透着淡漠，又讓人明明白白感到疏離。他身着一套月白色長袍，立在這花紅柳綠的後花園裏，如一幅十分好看的畫，人在景中，景在畫中。

如果沒有她葉年年坐在這地上的話。

此時的葉年年極其狼狽，她衣衫褴褛，身上沒一處好肉，一道道鞭痕觸目驚心地撕開她白皙的皮膚，翻出猩紅的皮肉。她沒有痛暈過去，簡直是一種奇跡。

言書回聞言居高臨下地看了坐在地上的葉年年一眼，正好撞進她一雙亮亮的眼睛裏。他像突然被燙了似的，一下別開看向遠處。

這就納悶了，這葉家知情的人避她怕她就算了，這才來葉家不久的人怎麽看她也像看到什麽晦氣東西一樣。葉年年循着言書回的目光看去，原來葉家大少爺葉乘風正往那處走來。

喔～葉年年心下一轉，似有頓悟，看來恩公對大哥真是情比金堅，看她一眼都怕引起大哥誤會。

“你妖力甚微，葉中流又是用寫了符咒的法器鎮壓你，你回去以後，服下這其中的藥丸，好好調養修行，切莫有害人之心。”言書回說着遞給葉年年一個白玉小瓶，眼睛卻仍舊沒有看她。

敢情他是把自己看作一個無意擅闖葉府的小妖了。“這人真善良，行，和大哥這門親事我同意了，不錯。”葉年年心想。

她接過藥瓶，又道了一聲謝，趕在葉乘風走過來之前，迅速遁走了。她可不想葉府裏為數不多對她好的人看到她這副樣子，橫生什麽枝節。

“書回，發生什麽事了，我聽下人說，中流在這邊打起來了，年年，你怎麽樣了？”還不知自己已被自家妹妹擅自做主許配出去的葉乘風急急走來，他修為輕功都屬下乘，遠遠地看到言書回風姿綽約地立在花園中，旁邊地上卻坐着一個滿身血污的少女，還沒走到，便焦急地問道。

“年年？”言書回疑惑道，這小妖竟是葉府四姑娘？

待葉乘風走到言書回面前，葉年年已經遁走了，他無奈搖搖頭，道：“多謝書回兄，要不是你，可不知道會出什麽事。”言書回輕易不管閑事，今天卻肯出手相幫，實在是解了燃煤之急。

“年年是我小叔的孩子，我小嬸是一只半妖。”葉乘風和言書回走入別院，待四周無人，便向言書回解釋起來。“年年剛出生，小叔就帶着小嬸和年年出走周游了。據說小叔小嬸現在已經身故，三個月前，老太太才尋到年年，把她接了回來。”

言書回默默地聽着葉乘風講述這驅妖家族的秘辛，這裏面的變故，葉乘風沒有細講，卻也能推敲出一二來。

他想起那個一身狼狽的小姑娘，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像映在溪水裏的星星。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何想也沒想就救了她，或許是她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氣息，又或許是最近自己與人走得太近，沾染上多管閑事的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