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金邊鳥籠在葉驚弈的念咒下漸漸平息下來,籠中原來看不清的一團黑氣,漸漸化為一只通體烏黑锃亮的小蠍子。
葉驚汲一驚:“确實不止一只妖物,這個還不會化成人形。”
“還不會化成人形,便這般難纏。不知沒有現形那個,要何等強大。”葉驚弈嘆道。
葉驚汲道:“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這蠍妖如此毒辣狡詐,竟舍棄自己的孩子來送死。”
葉驚弈道:“無礙,府內所有通道都已封死。這妖已經餓了幾日,現在不過是甕中之鼈,山窮水盡才祭出親子。有言書回在,它翻不出去這五指山。”
“翻不出去五指山……”葉年年耳力甚好,學着葉驚弈的聲音,向葉清影轉述道。
“行了行了,這個不用轉述。”葉清影擺擺手,道:“那就是還有一個大的。現下他們已經不知何處去了,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等等,你看那裏!”葉年年若有所思地指了指前院牆上的符咒。
兩邊的牆上,一邊的符咒完好無損,另一邊的,卻殘破不堪,有的甚至還燒成了灰燼,飄落在地上。
葉清影不以為然道:“有什麽奇怪的?那蠍子如此強大,要沖破那屏障,符咒總是不會完好的。看來它是從這邊牆逃走的。”
葉年年道:“不對不對,你還記得先前我撿到那燒一半的符咒嗎?”
葉清影撅着腦袋回憶了下,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你是說這蠍子也曾要硬闖你那破門!”
葉年年道:“那符咒是言書回寫的,那他肯定也知道。你說他為何不曾提起?”如若真是這樣,他豈不是無意中又救了她一次?
葉清影道:“大冰山怎麽想,豈是我等凡女俗妖能想清楚的?別想了,我們總不能一直貓在這裏。來,我們回去你那碰碰運氣,說不定那蠍妖還去那。”說完,便擡腳往葉年年的住處走。邊走還邊嘟囔着:“哎,一晚上跑來跑去,啥也沒看到,都不知道為着什麽。”
葉年年若有所思地跟在葉清影身邊,好似還有什麽想不通,一言不發。
此時時辰已到子時。
陰涼的風潛進黑夜裏,冰冰涼涼地吹拂人的每一個毛孔,讓人毛骨悚然。
一個幽怨的哭聲若有似無地伴着風,飄進葉年年的耳朵裏,仿佛有人在她耳後輕輕吹氣。葉年年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張望。
只有不近人情的樹木與院牆在黑夜中無聲矗立。
“葉清影,葉清影……你有沒有聽到?”葉年年把嗓門壓得極低,仿佛害怕驚擾那詭異的哭聲。
“我的娘!”葉清影一個哭叫,雙手死死地抱住葉年年。
她的這一聲,讓四周重歸沉寂。
“你吓我幹嘛呀!”等葉清影反應過來,她松開一只手,強行鎮定道:“我也聽到了,有人在哭。你別這麽怕,我一只手給你牽就是了。”
葉年年懶得跟她計較,不是她一個人聽到就好,她更害怕只有她聽見的聲音。
兩人屏住呼吸,生怕呼吸聲引來什麽,又怕吓退什麽,好不矛盾。
只聽那哭聲在消失了一會後轉為了低低的啜泣聲,聲音不大,屏神細聽卻還是能在風聲樹葉沙沙聲中分辨出來。
葉清影無聲地指了指水池邊的假石,用口型說道:“那裏?”兩人都心知肚明,那正是那日那個丫鬟受害慘死處。
葉年年點了點頭,用口型說道:“去看看。”說着便擡腳要往那處去。
但手邊挂着的那個人形挂件卻不肯動。她疑惑地看了看葉清影,只見她的小臉皺出一張哭臉,又怕又憂地用氣聲說道:“會不會是有鬼?”
“那我自己去?”葉年年道,似無意地鄙夷地看了葉清影一眼。
這一眼仿佛給了葉清影無上的力量。“走走走,去看看,我就是想跟你讨論讨論嘛。”說着,兩人小心翼翼地繞到假石旁。
葉年年其實心裏也沒有底。
這樣的夜晚,葉府的下人都被宵禁圈在屋裏,葉府有能耐的人正在圍追那個棄子而逃的蠍妖,還有誰會在這裏偷偷哭泣呢?那個香消玉殒的丫鬟,魂魄都被吸走,萬不可能變成鬼魂在這裏引她們過來。
她甚至想着萬一石頭後面什麽都沒有,又抑或就是那個蠍妖正在這裏面目猙獰地等着她們,那到時該怎麽辦?
一個身着葉府丫鬟衣裙的女子卻正蹲在那假石後,默默啜泣,連二人站在她身後也渾然不知。
“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地哭泣?”葉年年先發制人,率先說道。
那女子被這一聲吓到,焦急地想轉頭看清來人,一個踉跄不穩,反而要向前栽去。
葉年年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肩膀,使了下手勁,不僅使那女子沒有向前摔去,還使她回過身來。
卻是一個平日裏毫不起眼的普通丫鬟。
那丫鬟看清來人,驚魂未定地說道:“二位姑娘,婢子叫青菊,平時是負責浣洗衣物的,甚少在人前走動。我知道府裏規矩森嚴,今夜斷不可出來走動。但婢子也是沒有辦法了。”
說到這裏,她又生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說道:“前些日子在這裏死去的是我妹妹。當日只有人匆匆告知我妹妹已死,卻并沒有說死因,連日來也沒有讓我見見妹妹的屍首。這幾日日日宵禁不說,白天也不讓我們随意出門。我日夜心急如焚,卻不知如何是好。但今夜,是我妹妹的頭七呀。我想着她死不瞑目,便想着來她送命的地方祭奠她,希望她早登極樂。”
葉清影同情道:“節哀順便,人死不能複生,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切莫太傷心過度了。”頓了頓,又道:“今夜危險,還是回去罷,你住哪裏,我們送你回去。”
青菊道:“多謝姑娘。婢子住後院東側的耳房。”
後院東側離這裏可就有點遠了。
葉年年問道:“你今夜何時到這裏,呆在這裏多久了,你可有見到什麽人?”
“回姑娘的話,宵禁前我就偷偷躲在這裏了,并沒有回去。今夜不曾有人來過此地,我也不曾見到什麽人。”青菊不卑不亢地回道。
葉年年心道奇怪,前院離這裏并不遠,言書回他們圍追那蠍妖,定是兵分幾路,怎會沒有人往這邊探查呢?這青菊的哭聲雖不大,在這夜裏卻清晰可聞,連她們兩個蝦兵蟹将都能誤打誤撞找到她,其他人或者其他妖,怎麽就生生錯過了呢?
“別問那麽多了,人家在傷心呢!”葉清影說道。
葉年年正要說什麽,只覺葉清影抓她手臂的手緊了緊。她一時意會,葉清影肯定也察覺有什麽不對了。
三人默默地走着,各懷心事,一時無話。
葉清影率先打破局面,閑聊道:“青菊,你來府裏多久了?家中可有什麽親人?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青菊被勾起一番傷心事,道:“我家已經沒有別人了,我也不知道以後如何是好,只盼着妹妹的死能有個結果,不要死不瞑目才好。”
葉清影轉過頭,對身旁的葉年年說道:“我看她怪可憐的,突然這麽一遭,要不以後就把她調去你院裏,做點簡單的活……”
葉年年心道這不是反而害人家在我那天天提心吊膽麽,正要開口,只聽葉清影繼續說道:“可以嗎,清影?”
這一問瞬間就讓葉年年的雞皮疙瘩全豎了起來。
葉清影肯定是知道關于池邊死去的丫鬟的一些事,她故意這麽問,是在确認這個青菊是不是真的會認錯人。
細細想來,青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她們哪個是三姑娘,哪個是四姑娘,對“你來府裏多久了”這個問句,也是避而不談。她們兩個本來年紀就相仿,穿着差異也不大,何況此時葉年年斂去本來就微乎其微的妖氣,和葉清影簡直就是人間最平常的姐妹花。
後來葉清影是這樣複盤給葉年年的。
“那受害的姑娘平日裏與我院中一個丫鬟交好,我有時也會碰見一二次,雖不知道她是否有姐姐在府裏做活,但也知道她從小就無父無母,在葉府已經五六年之久。要是有姐姐,應也是同一時間入府,即便甚少在人前,也不應不識得主人家的姑娘。她既知我們是主人家的姑娘,卻每一句話都略過稱呼,只喚我們二人姑娘,我便覺得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便當機立斷決定詐她一詐,真是多虧我的英明神武,早早就發現她有問題……”葉清影後來把自己誇上了天。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然好啊。”葉年年輕松地說道,“等這次風波過去,我跟阿娘說,你就到我院裏,澆澆花,掃掃地,不幹那累死人的浣洗活。”
“謝謝三姑娘,婢子的妹子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青菊說道。
夜幕下的莊園沉寂可怖,陰風吹過,樹影婆娑,張牙舞爪。在寂靜的夜幕下,只有一輪明月緊随她們。